一匹枯瘦的黃馬正在院子裡麵啃草，尾一甩一甩的，瘦的肋骨都可以看見。書趣樓()

它似乎察覺到了開門的靜，抬起馬頭瞥了餘休一眼，然後繼續慢悠悠的啃草，不驚不走。

餘休見瘦馬這幅模樣，心中頗為莞爾。別看眼前這馬一副行將倒斃的衰老模樣，其年歲按人來算，也不過是剛剛人。

也不知道餘休閉關的這些時日，這馬為何還沒走……或是還沒有被人盜走。餘休又看了幾眼瘦馬，轉走回停堂，等他再出來的時候，手中已經拿了一袋黃豆。

餘休踱步到瘦馬跟前，瘦馬沒搭理他。直到他從袋子中掏出一把黃豆，並灑落幾顆在地上，馬頭才洋洋抬起，斜瞅著餘休，和他對視。

餘休著眼前的馬頭，心中突地有一種被俯視的覺。

噗！瘦馬打了個響鼻，馬頭抬了抬，口中咀嚼不斷，示意餘休趕將手過去。

餘休撥出一口氣，暗道自己怎麼會跟一頭畜生計較，道：「念你這些時日未走，當我坐騎可好？」

他將手中黃豆遞過去，瘦馬低頭在他的手掌上啃，舌頭一卷，便將所有的黃豆吞口中。

馬大嚼片刻，還沒等餘休反應過來，它自己就將頭探黃豆袋子中，蒙著眼，不斷的嚼。同時子往餘休上拱，使得餘休連連退後。

「這夯貨。」餘休低罵一句，然後看看瘦馬背上，發現馬鞍早已經不見，也不知被它甩到哪裡去了，於是又走回堂中，取了一個新的馬鞍出來。

新馬鞍是上好的牛皮製，手藝老道，價格不菲，本是餘休給七叔準備的又一禮，可是七叔已經不在，隻能由他來用了。

餘休提著馬鞍走到瘦馬跟前，見對方還將頭探在袋中嚼，如同豬在供地一般。隨手將馬鞍扔在馬背上，對方也沒有躲開，隻是馬尾甩了甩，似乎嫌棄餘休打擾。

餘休第一次綁馬鞍，明明很簡單的事，可他就是來回綁了好幾遍。等他終於綁好，瘦馬早已經將袋中的黃豆全都捲腹中，正一邊咀嚼著，一邊扭頭看著餘休忙活。

目中頗為平靜，隻是腦袋斜著，額上一抹鬃耷拉下來，有一種欠揍的覺。

「走了。」餘休也瞥了它一眼，然後拍拍馬，踩著馬鐙翻上馬背，將它騎住。

整個過程瘦馬沒有躲避，隻是獃獃的站在原地，也不知是和餘休悉，還是已經被黃豆收買。

直到餘休連踢幾下馬肚，踢得腳趾都痛了，瘦馬纔打了幾個響鼻，慢悠悠的踱著步子，昂頭往義莊外走去。

餘休騎在它背上，瞅見馬頭上一撮鬃迎風掀起的，暗道：「早知道，應該一併買回一把鞭子，也好讓這夯貨知曉厲害。」

循著記憶中來時的道路，餘休先騎著馬轉回縣城中，然後才走出縣城側門，往旅店方向的道路走去。

其間他在縣城逗留了一下，吃了些茶水，買了幾套服，打一個包裹放在馬背上。同時也找了一個馬夫，請的對方幫他刷了一下瘦馬，免得此馬蓬頭垢麵的，丟了他餘某人的臉。

縣城上模樣依舊，販夫走卒來來往往的，吆喝聲不斷，隻是過往的行人似乎了些。

餘休看著，暗道無論是殭還是什麼，再奇怪的事落在世人耳中，也不過能逗留幾天，時間一久，便會被忘或忽略掉。

也許縣中人已經忘記，北郭縣曾有一個背的老頭，人稱七叔。可能隻有附近死了人，他們也許纔想來一二。

餘休本非此縣人，他勒著馬頭走出了縣城，便頭也不回的往旅店方向趕去。若是下次還會來往此地，他也許隻會去往城西的義莊。

旅店掌櫃曾說過，客棧和縣城之間步行要三個時辰，騎馬隻要一個時辰。可是餘休走了一個時辰，依舊沒有見旅店。

坐下的瘦馬嘀嗒嘀嗒的踩著小碎步，好似出城郊遊一般，毫無急迫的模樣。這讓餘休心中買鞭子的想法更加強烈。

又走了半個時辰，餘休終於看見一麵旗子，旗子耷拉的掛在桿子上，約可見「酒」字。

正是餘休住過的那間旅店。

「駕！」他連忙勒著韁繩，踢馬肚，想讓瘦馬加快腳程，趕跑過去。可是瘦馬不幹，依舊提溜溜的踩著小碎步，還跳了跳，就是不提速。

「夯貨！」餘休不慣它，狠狠地踢它，終於使得它起來。

「噗！」瘦馬甩了甩鬃，開蹄子，即刻往前方狂奔而去，拉起一道煙塵。

這下子，餘休在背上坐不穩，差點要掉下來。他臉一白，趕攥住韁繩，用的夾住馬腹。

「聿聿！」瘦馬突然又嘶幾聲，自己把速度降了下來，繼續嘀嗒嘀嗒的走，還時不時跳一跳，雀躍的打幾個響鼻。

餘休被嚇了一下，來不及在意瘦馬的作。他綳著臉，扭頭看看四周，發現路上無人，心中舒緩許多。

餘休看了看坐下的瘦馬，不再催促它狂奔，隻是眼睛微瞇，手指韁繩攥的十分。

終於走到店前，門戶大開，餘休剛一翻下馬，就有夥計走出來替他牽繩。

「客。咦、是大俠！」餘休挎著劍，旅店夥計一下將他認出來，趕的作揖，殷勤道：「大俠裡麵請！寶馬先給俺，一定幫您照料好，放心！」

餘休聽見，卻是頓了頓，扔下一句話：「也不用照料的太好。」然後便背手往店中走去。

旅店夥計聽見，有些發愣，不明所以的牽著馬往後院走。

「客、、壯士！」走店中，櫃檯前的掌櫃見餘休，也是一驚，連忙迎出來。

雖然在縣中吃了點茶水，但是也耽擱了一些時間，再加上一路走來，兩個時辰左右，餘休腹中有些飢。

他作了一揖，道：「麻煩掌櫃的上幾道菜，一併來坐坐，在下有事相問。」

「甚好！甚好！」掌櫃的連忙招呼，兩人單獨坐在一個靠窗的桌上。沒聊幾句，後廚就上了幾道菜，甚至還有牛！

餘休本來還詫異此店能繼續開張，但看見眼前的牛，心中疑大消。

耕牛乃是農人的命、府的寶，非殘非老不可殺，即便是殺，也要到衙門中備案。

由此可見，眼前的掌櫃並不是普通開店的。再一聯想變的那晚，店前聚起了幾十個壯丁，更加證明他有背景。

掌櫃有背景，知道的東西也許更多，餘休當即和對方攀談起來。細細聊著，因為掌櫃被餘休救過，且見餘休不凡，也是曲意迎逢，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爛人寺？」餘休見掌櫃道出，手指沾酒在桌上寫下兩個字。可掌櫃卻連忙解釋：「不是、不是，是『南仁』。此寺在縣城南邊，廣修仁法，能送子祈福，頗有靈驗。」

「附近人家娶親，都會把裡麵的和尚請去把把。甚至連縣城的大老爺，也帶著妻妾拜過一次，後來還遣人送過去一塊匾。」

餘休拈著一顆花生米，放口中，若有所思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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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天下禮崩樂壞，寺中多有醃臢輩，敗壞佛聲，摧毀道德……道子見不忍，常清掃之。」——《道論：人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