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卿言睜開眼時，煥王已經離開了，卻將外袍留下給他披著。趙卿言笑笑，坐起了，看向桌子，上麵留下了一張紙，是煥王蘸著茶水，在隨帶著記錄用的紙上寫了「當心，有事找我」八個字。趙卿言歪頭想了想，將煥王的外袍和大氅放在躺椅上，起躍小船中，解開繩子，向岸邊漂去。他躺在船中看著煥王給他的那份太醫檢查的結果，皺著眉思索著什麼，目冷靜而複雜，他就這麼一不的看著那幾張紙，翻來覆去的看，注意卻並不在上麵。

「去太醫院問問？」趙卿言自言自語的嘟囔了一句，馬上肯定了自己的建議，「對，去太醫院看看再說，耽誤不了多久。」坐起，抓過紙筆，用湖水化了一小塊墨，潦草的寫了幾頁東西，仔細檢查了兩遍，塞到懷裡。趙卿言將探出船艙一半，一手抓一隻船槳，將船停在靠近竹園的岸邊，繞了一段距離牽出失蹄，上馬從竹園另一邊的側門出府，直奔樞院。從大穿過去，到草苑下馬，坐上椅，慢悠悠的往太醫院而去。

剛從草苑出去不久，便看見陳化在井中打上水洗臉，看樣子應該是通宵乾到現在才準備回去休息，先洗把臉清醒一下。

「我聽說你在府休息呀，怎麼過來了？」陳化甩著手上的水，頗意外的看著他，笑嘻嘻地問道。

趙卿言道：「正好，陪我去一趟太醫院，把我推上。」

陳化道：「我今天好不容易纔把份額的事做完，你剝奪了我休息的時間，可是要給我補償的。」裡這麼說著，卻依言走到他背後推上了椅，往太醫院而去。

趙卿言從後拿出一個紙包：「豌豆黃、蕓豆卷、玫瑰切糕，我給縈兒帶的，你拿去吃吧。」

陳化撇撇：「算了，我可沒有和公主爭吃的那膽子。」

趙卿言道：「你吃吧，我突然想起來現在不方便給，下次有機會吧。」

陳化沒有多問，見他也沒有聊天的心，也就沒有開口，腳下加了幾分速度，沒多久便到了太醫院。陳化停下腳步：「那你進去吧，我不方便，就先回去啦？」

趙卿言將紙包遞給他：「麻煩你了。」

陳化笑道：「不麻煩，有報酬的都不算麻煩。還有需要我幫忙的沒有？沒事了我就回我房間睡覺去了。」

趙卿言點頭道：「回去吧。」從扶手下麵出柺杖，站起來，往太醫院裡走去。

陳化看著他走遠，低頭看了眼趙卿言和糕點一起遞給自己的幾張紙，歪頭想了想，悄悄將紙塞袖子，拎著糕點大搖大擺地轉離開。

—————————————————————

太醫院的人也尤其的多，顯然到「包拯案」的影響，太醫院也多加了很多麻煩事。趙卿言遲疑了一下，恐怕遇到上次的事一般躊躇片刻，沉吸口氣，掛著笑容走進屋子，向眾人打了個招呼。

「小王爺？你剛剛回來，沒多休息幾日嗎？」見到他走，正在忙碌的太醫都紛紛停下手邊的工作，笑著向他詢問，或者埋怨起來，「看看你的臉，又該難了吧？」沒有人對他的到來表現出厭惡或是疏遠，態度一如往前。

趙卿言心裡一暖，微笑著道：「有點事想不明白，在床上躺的都快無聊死了，四走走。怎麼今天人這麼多？封叔你們今天不班的吧？」

封鴻無奈道：「現在宮裡忙一團，我們本也沒什麼事，就都過來了。」

封鴻倒了一杯茶給他：「小王爺怎麼過來了？取葯還是看病啊？」

趙卿言苦笑道：「羅叔快別開我玩笑了，我現在哪兒還敢從這裡拿葯？」

眾人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臉也凝重了幾分：「包府的事？小王爺不要太掛懷了，這點事很快就過去了。」

趙卿言從懷裡掏出一張紙，半開玩笑的道：「我還不知道誰給我無形定的罪，說包大人是因為幾種補藥混合服用導致的中毒。我就不特意客氣了，你們幫看看，檢查出來的是這些葯嗎？」

「補藥混合？」太醫們對視一眼，手接過，滿麵疑，「是這些，但包大人是死於人蔘和藜蘆同時服用的毒，並非什麼補藥混合服用。這藜蘆量服用可以用來催吐，本就帶有毒，加上人蔘，就為了足以致死的毒藥。包大人又老邁，本就虛弱，所以才會死於這兩樣的毒。這個，小王爺總不會看不出來吧？」

趙卿言愣住了：「你們就是查出的這個死因？」

封鴻道：「是啊，因為藜蘆催吐的原因，包大人已將膳食盡數吐出，加上家中老僕廚師證明，的確隻食用了這些東西。看包大人的表現也不像還中了其餘的毒。」

趙卿言問道：「那你們怎麼和九叔十三叔報告的？」

看出趙卿言麵不對，封鴻問道：「什麼意思？小王爺你說明白一些？我們將這份東西給了煥王爺，嗯，好像不是這張，那上麵還標註了死因。小王爺也知道，煥王爺一直忙得不可開，並沒有再來向我們詢問過。像小王爺說的什麼補藥混合的事，我們本不知道。」其餘人也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趙卿言冷靜了一下：「抱歉，我沒有要指責你們的意思，隻是這件事太過匪夷所思了一些而已。十三叔告訴我，『太醫檢查之後說，隻有通藥理的人才能做到將幾樣大補的葯放在一起使其有毒。』這張紙是我今天向十三叔要來的，而十三叔拿到這幾張紙後就一直帶在上，不可能被替換。」

他目沉凝的幾分：「這張紙是誰送到十三叔手裡的？為什麼要瞞包大人的死因嫁禍於我？」

丁宜文道：「是我的徒弟送過去的。小王爺是說......」

趙卿言凝聲道：「我半年前的確給過包大人一包的藜蘆，但那已經是半年之前的事了，這包藜蘆為什麼會出現？你們知不知道有什麼人知道、或從什麼途徑能知道我半年前送過他藜蘆，上個月又送過他含有人蔘在的補品？」

「這......」封鴻遲疑的問道，「這要我們怎麼說？」

趙卿言道：「那我換一種問法，我先說一種假設。誰過太醫院藥草流的記錄冊子？至半年之的記錄，那裡的東西常年不打掃整理，如果是半年前的東西我想肯定會積塵。如果沒人清楚，我想親自去一趟儲存室看看。」他語氣並不強，雖然是肯定的語氣，但明顯還在等待著太醫們的反應，而不是直接前去。

「去吧。」丁宜文開口。

眾太醫怔道：「老丁......」

丁宜文道：「小王爺，去吧，查清楚，也好還你一個清白。」

趙卿言眼中帶上一抹瞭然，微微躬：「多謝丁叔。」

丁宜文看看封鴻：「我們陪你一起去吧，那裡灰大，你自己不方便。」與封鴻一起跟了上去。

儲存室門口很乾凈，架子上的一個個冊子也擺放整齊，深卻明顯布滿灰塵。趙卿言四大概看了看，拿過幾本冊子翻了翻，隨手放回。丁宜文默默看著，等他沒有作後開口問道：「怎麼樣？」

趙卿言笑笑：「丁叔，你徒弟還在了嗎？」

丁宜文嘆道：「昨天說是家裡人病了，我和上麵說的，讓他回去看看，怕是不會回來了。」

趙卿言從懷裡掏出來一個掌大的線訂本和一用布包著的炭條，問道：「他什麼時候來的？最近有和什麼特殊的人來往嗎？有沒有什麼不正常的舉？」那小本是他自己做的，炭條也是他自己用上好的木頭切條燒的，用來出外調查時候便於攜帶使用，大侍衛也大多效仿他的做法，效率提高了不。

丁宜文有些苦的道：「我一時也沒什麼頭緒，你慢點問，讓我緩緩。」

「這裡灰大，出去說吧。」趙卿言走到門外，靠牆站著來減輕對的力，然後道，「那這樣，我一點點問，封叔也幫忙想想。丁叔不用著急回答，想不起來就過去，可以吧？」他雖然斂去了笑容，但語氣和眼神仍舊溫，還在盡量緩解著丁宜文的苦惱。

丁宜文點點頭，笑道：「小王爺問吧，我盡量多答一些。」

趙卿言道：「那就麻煩丁叔了——丁叔的徒弟是個什麼樣的人？年齡、外表、、能力、一些比較突出的特點，還有他的籍貫和提到的親人什麼的？」

丁宜文道：「蔣傑他話很，平時總是低著頭不敢看人，二十三歲，長相普通，但白白凈凈的，也很乾淨，資質一般，但相當努力。嗯，對了，他左手小指是彎的，好像是以前打架搶吃的弄斷的。他沒說過老家在哪兒，隻說和舅舅進京來謀生，家裡有個小他七歲的妹妹。」

趙卿言左手著炭條飛快的在紙上寫著，等他說完，又問道：「他是什麼時候來到太醫院的？來這裡之前是做什麼的？他平時有沒有什麼不好的習慣？易怒、貪婪、酗酒、好賭什麼的？與人相怎麼樣？」

丁宜文道：「那孩子是我三年前從一家藥鋪中收下的，他手腳勤快，雖然笨，但人不壞，也沒有不良嗜好，攢下的錢都給他舅舅，讓他舅舅收著，然後帶回去給他妹妹。他不說話，也不和別人一起聊天什麼的，沒有什麼合得來的人，但至不惹人討厭。」

趙卿言往儲存室看了一眼：「我看裡麵收拾過的架子上的書都有翻過的痕跡，如果單純是打掃整理，書頁應該不會那麼乾淨。大約是近八個月的記錄吧，而且量取葯的記錄有最明顯的翻，但其餘地方也有著打掃過的痕跡。那應該是他藉口打掃這裡，來翻找記錄吧？這是什麼時候的事？近來......按三個月算吧，他有沒有什麼特別的舉？喜怒無常、神神、魂不守舍、神恍惚這樣類似的表現？他有沒有見過什麼人？就是他沒有必要見到，或是以前不會去見的人？」

丁宜文道：「打掃這裡是兩個月前的事，反正也沒有特別用得到他的地方，我就同意了。緒的話，經你這麼一說，他從打掃這裡開始，就不正常了，也不知道為什麼。見過的人......我不是很留意，沒什麼印象。」他皺著眉努力想著，但明顯很疲憊，說不出很詳細的話。

趙卿言淡淡一笑，並沒有勉強他：「好啦，那就這樣吧，丁叔也不要特意想了，不要累到。」

丁宜文苦笑：「我這等於是助紂為啊，親手放走了他，害了小王爺。以後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哪裡還顧得上累不累？能多想到一些算一些吧。」

趙卿言一愣，笑道：「丁叔不要擔心，這件事若非必要，我不會和別人說的。隻要我還是小王爺，就不會讓丁叔有事的，放心吧。」

兩人聽了他的話，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趙卿言笑的滿不在乎，但很明顯的能聽出來他話中更深的意思：「他可能地位不保」。而在這樣的況下，還是沒有勉強他們多說出一些對他有利的話，反而安著自己。對他來說，平時瞞一二是無所謂的，不會有人去追究他的責任。但如今已經自顧不暇，還在試圖瞞對他們不利的況……

「對了。」趙卿言似乎沒有看到他們的呆愣，輕鬆的笑道，「今天打擾到你們了，抱歉，也沒時間認真賠禮了，你們幫我轉告一下其餘人。最近我可能就不能隨便走了，等這段過去了，我請你們吃蓮子當賠禮，我的那些蓮花再有幾個月就結出蓮子了。我先走了，你們忙吧。」

丁宜文猶豫了一下，開口住他：「小王爺，你等一下。」目閃爍不定，最終還是低了聲音道：「我見到過他和殿下的侍見麵。」

趙卿言指間抖了一下，麵上卻帶上了笑容：「哦，知道啦，正是男的時候，正常的。走啦。」

丁宜文也看不出他真實的想法，又不便多說，隻好道：「小王爺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