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最近史臺的史們背地裡流傳著一個小道訊息，那就是朝中或者東宮又有事發生了，但是無論這些史們怎麼打探,都不曾打探出來。

史大夫牟中良也有所耳聞，還特意了下麵的史們去問話,但大家都不知道這訊息從何而來，隻知道大約許中丞跟季中丞商議過的。

牟中良多年聽從國舅傅溫的話，聽到這訊息還特意悄悄去回了傅溫，指著能從國舅那裡聽到一點小道訊息,好緩解一下他心的焦慮。

在場,隻有訊息靈通，這才能做的長長久久。

但國舅聽了他的訊息,也隻是讓他先回去，並未什麼訊息給他。且國舅出若有所思的表來,這讓牟中良很吃驚：難道太子做的決定，國舅爺也不知道嗎？

牟中良覺得，他有必要掂量一下許清嘉在太子心中的份量了。

不過令他覺得奇怪的是,許清嘉如今是太子詹事府的詹事，那是太子的心腹幕僚了,知道些可靠的小道訊息沒什麼,但是季業一個皇子的嶽父，還是今上很寵的三皇子的妻族，真有必要跟太子走這麼近嗎？！

而且就因為季業與許清嘉走的近，在牟中良眼裡就已經約等於季業與太子走的近，那這件事就著異乎尋常的詭異，不得不令人注意了！

此後好幾日牟中良在史臺見到許清嘉都言又止，很想問一問：老許你跟老季倆在籌謀什麼？

又怕淺言深，自己如今稱其量隻能算是國舅麵前的心人，但算不上太子的心腹之人，想要知道太子那邊的向還必須通過國舅才能知道，因此他就更不敢輕易開口了。

而且正因為此事，才讓牟中良察覺出了一件事：他這麼多年自喻為太子一係的人，可是到頭來才發現其實他如今隻能算是國舅跟前的人，似乎……跟太子的心腹之人還有著令人難以察覺的距離！

這認識真是讓他有些傷。

悉心經營了這麼多年，最後發現似乎……抱錯了大，還能有比這個更讓人懊悔的事了嗎？

牟中良的一係列心理活，許清嘉與季業通通不知道。這兩人在繼聊天之後，又發現彼此還是很有共的，雖然年紀差距有點大，但是都是好學博覽群書之人，就算是坐而論道，也是一項不錯的消遣。

於是史臺的史們在繼發現許中丞與季中丞在史臺開小會之後，又陸續在外麵的酒樓茶館等發現了兩位中丞大人的影，似乎晏笑言言，頗為合拍。

——這真是令人驚訝的發現！

季中丞在朝多年，從來不朋不黨，孤一人慣了的，大家都習慣預設了這人完全沒有友這項技能，就算被同僚邀請宴飲，也多是悶頭喝酒，連話都不多說的，除了朝堂之上，誰瞧見過季大人口若懸河聊天的樣子？

那季中丞能跟許清嘉在旬休之時都在外麵酒樓茶館泡著，那鐵定就是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眾人：到底要發生什麼事了總覺好可怕的樣子……求死的明白！

不止是史臺的人在議論紛紛，此事就連傅溫也到了影響，暗中猜測可是太子又有什麼作了？

國舅爺不得不趁著旬休之時將黨羽都召到了家中，一再叮囑最近大家都收斂著些，可別做出什麼無可挽回的事，免得落得個宋璟的下場。

宋璟什麼下場，大家都親眼目睹。

於是一段時間以來，國舅一係的人當真是兢兢業業，別提多敬業了。就算是史臺的史想要彈劾，也找不也病。

今上高居廟堂，雖然不是所有的事都能上達天聽，但是國舅一黨最近蜇伏收斂，卻還是瞧在眼裡的。他心裡十分滿意，心道：早就應該讓太子出來收拾收拾國舅後這幫人了，不然哪得朝堂之上那麼多的烏煙瘴氣。

他一度覺得自己的擔心似乎又有點多餘，連帶著最近瞧見太子態度也緩和了許多，已經能給太子一個笑臉兒了。

太子覺得好奇怪：……小王最近很安份，什麼事兒也沒做過啊！

父皇瞧著他眼神著慈父之，而舅父瞧著他卻十分懷疑，好像他醞釀著什麼驚天謀一般！

太子：我真的什麼也沒做啊！你們那是什麼眼神？！

國舅還覺得自己冤呢！

可憐他以前總覺得太子極好說話，格溫厚，最好拿，但凡他提出的都沒什麼異議——反正就算太子有異議，最後還是按著他的主意來。

有幾次，太子還試圖與他爭論過，不過皇後一句話就下了定論：「皇兒整日隻在書房裡，於政事上頭並不悉，還是由你舅舅理就好。皇兒隻要在宮裡養好子，就是最要的事了。」

於是國舅爺也覺得養好子就是太子最重要的事了。至於朝堂政事，有他這位舅父看著統攝著，還有什麼需要太子心的呢？！

不過自從錢鬱死了，宋璟又自殺，戶部不在國舅手裡握著，偏偏導致這些事發生的就是太子本人，對於一個嗅覺靈敏的政客來說，國舅爺對太子就很違和的生出那麼一點點防備的心理。但這種防備的心理又不能告訴下麵的員。

譬如國舅要是跟下麵的員說，太子行事……對咱們不利，要注意著點。

那麼下麵的員很可能會理解為，太子對國舅行事不滿，國舅需要防備。

這就讓下麵的員生出疑了。大家投奔國舅，無非是把投資的眼都盯準了太子，認為太子將來一定能登上大寶，而太子常年在東宮閉門養病，朝中與太子最親近的無疑就是國舅爺了。那麼大家站在國舅的一邊，就是表明自己是太子一黨的。

而且這麼多年，下麵的員都習慣了聽從國舅的指派，或者說他們潛意識的把國舅當作了太子的替，不管國舅有何決定，那定然都是太子之意。但現在國舅與太子甥舅之間若是發生嫌隙，下麵的員肯定要：他們該聽誰的？

這簡直是懸在大家頭頂的大問題。

因此不但國舅現在不敢在下麵員麵前出一點對太子微妙的戒備，還得自把太子的行為合理化：「……太子清理戶部，那也是因為戶部宋璟做的太打眼了，再不清理陛下也會不滿的。」

大家聽著，似乎……是有那麼點道理啊！

於是大家歡歡喜喜散了會，就將注意力又放在了其餘黨派之上，完全不用擔心部分裂。

國舅覺得自己就像吞了自釀的苦果子一般，完全沒地兒去說。

他的心事就連皇後麵前，也不敢提，隻大略說一說：「……太子自從病好之後，似乎瞧著對微臣生疏許多。」

皇後現在是深知太子的心病的，也是一肚子苦水不能倒。在宮中多年，也深知太子的意思若是傳到國舅耳中，不用旁人離間骨，他們自己就先關起門來自相殘殺起來了。旁人隻管坐在一邊看戲就好。

皇後最近一直氣不好，有小恙，坐的久了還覺得頭髮暈，隻能朝後略略靠著些，才道：「哥哥這是說哪裡話呢？太子大約隻是政事上不太悉，今年才學著理，忙了些。他與旁人再親近，還能近得過哥哥？！」

傅溫聽了這話，眉頭才稍稍鬆開了一點，可是就算是皇後安他的話，也沒讓他覺得心裡鬆快一點，總歸有點不到底的覺。太子如今心中做何想，他一點也不知道，太子殿下似乎也沒準備與他舅父好好談一談心事的打算。於是甥舅就這麼不冷不熱的著。

互相戒備又不遠不近的瞧著對方。

這一切，無論是許清嘉還是季業都不知道。

他們就跟忘年似的，忽然之間發現對方上有自己喜歡的品質，而且有著共同的好，又能說得上話，除了朝中政事不提之外，竟然有那麼多的共同語言，忽然之間就親近了起來，都親近到互相邀請去對方家中吃酒的地步了。

況且季大娘子中秋之後就要嫁皇家，季業對閨的出嫁又帶著一點不好排解的不捨。他不好意思跟老妻回去抱怨，覺得很是丟臉。他是板正君子，豈能說出捨不得兒出嫁這等話來？

但這種話在去許家飲酒之後，見到許清嘉瞧著許珠兒的眼神，立刻就毫無障礙的說出來了。

許中丞瞧著自家小閨的眼神季中丞一點也沒瞧錯，並且可以預見的是，將來等許家大姐兒要出嫁的時候，恐怕許中丞也會有他這種緒。

「你是說……季大人他最近對閨出嫁很彆扭？看到三皇子也覺得各種不順眼？」

胡捧著肚子毫不厚道的大笑了一通，若是季中丞聽到許中丞轉頭就將自己的心事講出來逗老婆開心，季業非得恨死許中丞不可。

他這一輩子都不曾輕易向人傾訴過心事……端的久了就了孤家寡人，知一個也無。好不容易遇上個許清嘉，一下子就開啟了傾訴的**，酒後吐了真言。

許清嘉笑著點頭：「沒想到季大人平日瞧著冷漠，哪裡知道卻是一肚子熱腸。」

聽說季大娘子的書畫還是季業手把手教大的，作為季業的第一個孩子，他傾注了極大的心。聽說在季大娘子之前，季夫人生了三胎都沒保住，盡皆夭折，季大娘子生下來之後，雖然是個閨，但季大人還是疼不已。

胡這會兒不笑了，聽到原委就笑不出來了，想起了自己的親爹，大約他老人家活著，也會如此這般疼吧。忍不住嘆：「季大娘子真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