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烈焰奇功（一）

葉天涯不待他說完，即行揭開盒蓋。書趣樓()

那金盒上凸凸凹凹的刻滿了花紋，鑲珠嵌玉，考究細，顯非凡品。奇怪的是，盒中確然有金鎖片，不過並非一個，而是半個。

顯然那原本是一個極為珍貴的金鎖片，不知何故被人以利居中剖兩爿，此時金盒中便隻剩下一個半爿，甚至連上麵所鑄的文字也殘缺不全。

虯髯大漢瞪視著那半爿金鎖片，子發，突然間不知從哪來的力氣，一把抓將過來，息道：「小娃娃……葉重，葉重！你……你一定答應我，一定要找到……我兒。一定要……親手將這金鎖片和地圖……給！」

他雙眼發亮，目中神變幻，慘白的臉上泛著紅，顯得心甚是激。

葉天涯遲疑道：「大爺，你兒什麼名字？在哪裡啊？」

虯髯大漢不答，隻是繼續說自己的話：「你到京城外西南十裡……的觀音庵去見那裡的主持曉風師太，然後……拿出這個金鎖片……給看，便會……帶你去……見我兒。見到我兒……之後，把……金鎖片連同地圖……一起給……」

他愈來愈是興，但力卻漸漸不支，說話已是上氣不接下氣。

葉天涯怔了一怔，囁嚅著道：「大爺，這事兒隻怕不。我才隻十歲，如何去得京城？京城在哪裡啊？」

虯髯大漢本已神思恍惚，一聽此言，登時省起，自己所託之人乃是一個鄉野間的無知小兒。霎時間臉上掠過一層暗雲，大為氣沮，呆了片刻，然道：「不……不打。再過十年八年，等你……長大一些，再去……也不遲。我兒……也才七歲零三個月……」

葉天涯聽到這裡，忍不住口道：「啊，你兒才七歲，比我還小三歲哩。難道媽媽沒有跟在一起麼？」

虯髯大漢聽了這話，慘然變，了，做聲不得。怔怔的出了會神，茫然若失，忽又哇的一聲，噴出一大口鮮。

葉天涯見他子搖搖倒，轉眼便死，心中慌，忙即手扶住，道：「大爺，你怎麼啦？」

那虯髯大漢臉蠟黃，側頭著他，雙眉鎖，神倦怠，意興蕭索。

葉天涯見他目中祈求哀憐、無可奈何的神氣，右手抓住那半爿金鎖，顯是放心不下如今隻有七歲零三個月的兒。

這小牧不由得起了惻之心，轉念一想，便即手接過那金鎖片，大聲道：「大爺，我答應你，等我長大之後，一定前往京城西南十裡的『觀音庵』，找到主持曉風師太，拿出這金鎖片給看，然後親手將這金鎖片連同地圖一起給你兒！」

那大漢本已奄奄斃，絕之餘，聽了這話，登時神一振，聲道：「葉重，你……再說……一遍！」

葉天涯又即複述了一遍。

虯髯大漢聽得毫無誤，大喜過，連連點頭，道：「好，好！這樣……老子……便也死得……安心啦！」頓了一頓，又道：「除了……金鎖片和地圖留給我兒。剩下的……這些金銀，唔，還有……這本書，都給了……你罷？」

葉天涯轉臉向地下的金元寶了一眼，膛一，大聲道：「大爺，你別說啦。我葉重雖然貧窮，也曾乾過狗的勾當，不過那是為了吃飽肚子，倒不是貪圖別個兒的財。這些事，我會好好保管，到時候全部給你兒，決計不會留下一兩銀子！」

說著子一側，彎腰手，先將半爿金鎖片和地圖重行放進了黃金鈿盒，再塞綠緞包，連同那黃紙書、金銀書信等盡數揣懷中，這才轉過頭來，直視著那大漢的臉。

虯髯大漢見了，向他凝視片刻，點頭一笑，說道：「很好，看來是老子……小看了你！隻是……適才之事，算老子……對不住你。不過，幸好你……也沒有吃虧。卻不知……這般對你是福……還是禍？唉！」

他嘆了口氣，搖搖頭，也不知想到了甚麼，臉上神氣大是異樣，又道：「不過，你貯存了老子……三十餘年的『烈焰神功』……須得這本黃紙書所載的訣才能……」

他一言未畢，突然間樹林中一陣大風吹過，隻聽得喀喇喇一聲響，附近一株大樹的枝幹竟爾自半腰折斷，隨即從半空中摔將下來，拍的一聲，泥水四濺。

那樹榦原本枝葉繁茂，十分壯，但先前被兩名武林高手拚鬥之際拳掌劈擊，樹心中的筋脈俱已震斷。這當兒大風一吹，登時斷落墜地。

虯髯大漢一怔之下，略一凝思，已明就理。

葉天涯卻驚奇得張大了，合不攏來。

虯髯大漢忽地橫臂輕輕一推，一把將葉天涯推開，子坐正，仰天大笑，道：「也罷，也罷！想不到……老子『神拳曾泰』……半生稱雄武林，縱橫江湖，今日卻遭……宵小伏擊……竟爾喪命於此。他的，哈哈……」

葉天涯對這大漢的言語不甚明白，正待相詢，卻見他長笑聲中，子一，一歪便橫臥在地，就此一也不了。

葉天涯大驚，道：「大爺，大爺！」手探他鼻息，卻已沒了呼吸，又見他神僵滯，顯已死了。

葉天涯又驚又怕，張皇失措，呆了一陣，正沒做理會，忽聽得背後一聲輕微的，轉頭看時，隻見不遠那被風吹斷的半截樹枝後依稀出一個頭和尚的，似乎正在輕輕扭，跟著又發出一聲。

葉天涯乍見死彈，又發出聲來，不「啊」的一聲驚呼，直嚇得一屁坐倒在地下。

隔著樹葉去，隻見那死背脊慢慢弓起，雙手支地，想要從地上爬起。隻不過他似乎力有限，不住掙紮，卻總也爬不起來。

葉天涯慌中也不知從哪裡來的一力氣，一個打滾，翻躍起，便想發足奔逃。一瞥之下，忽然見到旁那虯髯大漢的，登時心中閃過了一個念頭：「難道那個和尚沒有死？」

想到這裡，驚慌之心漸去，好奇之念漸濃，一步步的慢慢挨近，待得轉過斷樹，凝目那和尚的「」時，這纔看清楚出他確是沒死，隻不過部橫著一大的樹枝，哪裡還能起？

葉天涯便即停步，輕聲問道：「喂，老師父，你沒死罷？」

那和尚俯伏在地，氣連連，聲息重，勉強抬起頭來，見是一個小男孩，便道：「原來是個小施主。卻不知老衲昏迷了多久？曾施主在哪裡？」

那和尚這麼一抬頭，葉天涯登時嚇了一跳。眼前卻是一個乾枯瘦的灰老僧，鬚眉皆白，雙頰深陷，麵黝黑，木僵枯槁，哪裡是個活人？

葉天涯冷不防見到那老僧猶如殭一般的醜臉，不機伶伶打個冷戰，驚惶之下，忙即右腳一登，向後一跳。說也奇怪，腳底也不知從哪生出來一力氣，呼的一聲，子淩空倒飛了過去，猶如騰雲駕霧般直摜出三丈以外，蓬的一響，重重實實的摔在地下。

接著又連翻了幾個筋鬥，這才停住。

這一下隻跌得小牧昏天黑地，不知所雲。待得他哼哼卿卿的爬起來，卻已是目腫鼻青，全各發痛。

他隻痛得涕淚流，呆立當地，還道是撞邪遇鬼，越發驚惶，突然「哇」的一聲，裂哭了出來。

那老僧見這小男孩一躍之勁如斯之強，也自驚得呆了。沉片刻，緩緩說道：「阿彌陀佛！老衲明白啦，原來『神拳曾泰』三十年的修練已盡數傳於小施主。難怪你小小年紀，竟有如此深厚的功。」

葉天涯又驚又怕，又慌又，直是放聲號哭。

那老僧又道：「小施主，你先別哭。過來，過來！」

過了一會，葉天涯這才收聲止哭，袖拭淚，遠遠的問道：「幹什麼？」

那老僧道：「老衲的醜樣子是很嚇人。但我也是個活人，是個老和尚，不是鬼，更不是殭，不會害你的。小施主，別害怕，過來！」

葉天涯這當兒連驚嚇，更兼渾筋骨痠痛，已萌退誌，聽那老僧這麼說，仍是猶豫遲疑，勉勉強強的應了聲，一步步的捱了過來，問道：「喂，你當真是活人？可是先前我明明見你被那個大鬍子叔叔從樹上打下來，摔死啦。你，你到底死了沒有？」

那老僧哈哈大笑，道：「當然沒死！老和尚法號慧空，人稱『醜羅漢』是也，先前跟我打鬥的那位曾施主雖然十分厲害，但他也隻是將我打暈而已。適才老和尚迷迷糊糊的屁上突然一痛，這才醒了過來。你瞧，原來是這斷樹住了我，痛得我屁滾尿流，差點完蛋大吉！」

葉天涯登時恍然大悟，敢是斷樹的枝幹將這個慧空老和尚從昏迷之中醒的。

他見這老和尚神態稽，說話詼諧，加之又被大樹得不得，料來無法傷害自己，這才懼意減，右手輕輕拍，籲了一口長氣，道：「原來你真的沒死啊。反倒是那個大鬍子叔叔真的死啦。」

慧空和尚一驚，皺眉道：「你……你說什麼？曾施主死了麼？」一轉念間，嘆了口氣，又道：「是了，老和尚倒是糊塗了。你小小年紀，已負江南『烈焰堂』三十年的功力，如此看來，曾施主自然是兇多吉了。」

這部「談笑看吳鉤」與天道劍影、江浪傳奇一樣，作為一種探索之作，也是純武俠小說的路子，非關玄幻，無論穿越，莫謂言之不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