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苑府烈火（一）

這一下變故突兀之極，屋中眾人盡皆驚得呆了。書趣樓()苑大小姐口要害被十餘枚細小的銀針中，慘遭不測，僅是瞬息間之事。

適才葉天涯背心中掌，但覺眼前金星冒，頭腦中一陣暈眩，不提防苑良玉閃電般一擊之後，乘勢從自己手底將苑文正救了去，隨即又聽見苑良姝一聲呼，亦已離開自己懷抱。

他一凝神間，隻見苑小姐的軀一晃，倒地不起。

葉天涯大駭之下，忙即彎腰俯，臂抱起，卻見苑小姐容僵滯，一不，再一探鼻息，早已氣絕而死。

霎時之間，葉天涯如遭雷轟電掣，心膽俱裂，全發，眼淚奪眶而出，大：「大小姐！大小姐！」但任憑他又哭又，不住搖晃，苑良姝卻是再也不能回答了。

苑文正獃獃站著，不言不，隻是目不轉睛的瞪視著兒的，燭下臉晴不定，子簌簌抖。

苑良玉渾沒料到父親竟爾冷不防的突施暗，以致失手錯殺了姊姊，一時間也不獃獃的怔住了，待聽見葉天涯哭之聲，這才沖了過來，一把搶過苑良姝，悲聲大：「阿姊，阿姊！」放聲號哭。

葉天涯在旁愴然飲泣，淚如泉湧。

正自傷心慟哭，忽聽得屋角一人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正是「虎嘯中州」宋玉福。他緩緩站起來，冷笑道：「苑老爺，你好生歹毒，居然連對自己的親生兒也使出『九星笛針』這等見封的毒暗！佩服，佩服！」

苑文正臉如死灰，嘶聲道：「宋玉福，你，你居然還沒毒發亡！這怎麼可能？」

宋玉福踏上兩步，兩隻眼睛中鮮涔涔而下，燭之下更加猙獰可怖，冷笑道：「好教老爺得知，適才趁著葉重兄弟出手之際，宋某已自行將毒針取出來啦。雖然俺被苑老爺的毒針打傷了雙眼，但在被你的手下捉來之前，宋某已暗中服了本門解藥，現下又用力將毒出了大半。算是託了你老人家的福，宋某雖變了瞎子，一時半會卻還死不了！哈哈！」

他一麵說，一麵撕下一塊襟，將傷的雙眼團團包住，又在腦後打了個結。

苑文正臉上充滿又驚又怒、又怕又恨的神，麵頰不住搐，哼了一聲，悻悻的道：「姓宋的，你、你待怎地？」

他說話聲音嘶啞，角不住牽，掩不住心恐慌之。

宋玉福仰天一聲長嘯，聲音淒厲之極，隻震得屋瓦俱響，連桌上蠟燭亦隨之暗了下來，一剎那間，直如地山搖，風雲變，屋中眾人盡皆上驟一陣寒意。

苑文正驚呼一聲，雙一，委頓在地。

宋玉福嘯聲止歇，森然道：「廢話說。姓苑的，你殺了我徒弟，毀了我雙目，害得我差點便丟了命。此仇不能不報。不過，大小姐平素待宋某不薄，令人好生相敬。今日便瞧在你剛死了閨的份上，暫且饒過你。三日之後，這筆帳再來慢慢給你算個清楚，後會有期！哈哈！」

長笑聲中，背負雙手，轉揚長而去。

黑夜中隻聽得門外一陣襟帶風之聲掠過空際，隨即屋頂響起腳步之聲，由近而遠，卻是宋玉福猶如一陣風般去了。

葉天涯傷心絕，於宋玉福的言行恍若不聞，直是對著苑良姝的噎噎，低聲哭泣。

突然間拍的一聲，他臉上**辣的捱了個耳，隻聽苑良玉嘶聲道：「葉天涯，都是你這混蛋害死了我姊姊。這是為什麼，為什麼？」

葉天涯袖拭淚，哽咽道：「小爺，你……」

苑良玉將姊姊的輕輕放在地下，自行去眼淚，環顧屋或死或傷、或坐或躺的鄧傑等一乾人，臉鐵青，點一點頭，對葉天涯道：「我隻道這些年來，隻有我自個兒在練功，想不到你葉天涯也沒閑著。更加想不到，你居然還有本事能打敗『四象刀陣』，想必武功不弱。是也不是？」

葉天涯一呆，問道：「小爺，你想幹什麼？」

苑良玉目中儘是怒火，冷冷一笑，指著姊姊的道：「葉天涯，枉我一直將你當作好兄弟，阿姊也一直視你為親人，對你護有加。想不到你這小子竟然恩將仇報，還害死了我世上最親之人。你，你為何不連我也一塊兒殺了？」

他頓了一頓，又道：「適才你不是很想殺我爹麼？單憑那姓宋的一麵之辭，無憑無據，你便想要我爹爹為你家人陪葬。這樣罷，既然你也學過功夫，也算是武林中人。按照武林中的規矩，這件事既然說不明白，隻好手底下見真章。你敢不敢武力解決，勝死各安天命？」

葉天涯一怔，搖頭道：「我不要跟你比武。」

他躺在地下的苑良姝，心中一慟，又頹然而坐的苑文正，怒氣又生，深深吸了口氣，沉聲道：「苑老爺，當年葉家村鬧瘟疫之事，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說，你說！」

苑老爺低垂了頭，仍是不言不，神漠然，彷彿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苑良玉突然順手一記掌，拍的一聲，又摑在葉天涯臉上，隨即一把抓住他領，吼道：「葉天涯，我姊姊已被你害死啦，你還問甚麼？你給我聽清楚，自今而後，我苑家跟你姓葉的恩斷義絕，一刀兩斷！」

葉天涯自從驚聞家人罹難噩耗、又見苑小姐宛轉慘死，心中憤怨糾結，悲慟莫可抑製，這當兒接連吃了兩個耳，聽了苑良玉之言，登時激起了年人的剛強之氣，隨即反手抓住，怒道：「苑良玉，你發瘋了麼？你爹若是心裡沒鬼，適才幹嗎會出手暗算我，這才害死大小姐。你姊姊是因我而死，隻不過，是被你爹害死的！」

兩人互扭襟，相推相撞，拉扯角力，突然間一齊撤手躍開，握了拳頭，怒目相向而立，便要拚鬥。

苑文正忽然站直子，臉蒼白異常，有氣無力的說道：「良玉，別手。你不是這小子的敵手。」

苑良玉臉現不屑之，冷笑一聲，左掌虛晃，隨即右一抬，一招「橫江踢鬥」，徑往葉天涯的口踢去。

葉天涯見他飛足踢到，就勢一，揮掌往他足背斫將下去。啪的一響，苑良玉哼了一聲，捧住右腳，左足單腳而跳，向後急退。

葉天涯見他咬牙切齒，滿臉痛苦與驚惶之，心中一，不再進擊，雙掌一拍，嘆了口長氣。

苑文正嘶聲道：「葉重，我已沒了兒，難道你還想要我兒子命？你別忘了，你倆可是多年同窗！」

葉天涯心頭一凜，轉過頭來，冷冷的道：「苑老爺，大小姐不幸亡故，還是料理喪事要。葉家村之事，日後我會再來，務須向你討個公道。」

苑文正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點頭不語。

苑良玉已知自己與葉天涯武功強弱懸殊，一張臉漲得通紅，戟指喝道：「姓葉的，你有種便殺了本爺。要不然，馬上便離開我家。我不想再見到你，給我滾！快滾！」

葉天涯臉蒼白，一言不發，向苑良姝的注目凝視，深深一揖，恭恭敬敬的磕了四個頭，這才站起，頭也不回的走出房去。

這時東廂院中已聚集了不苑府的家丁婢僕，燈籠下，見到葉天涯出來，紛紛旁退躲避，讓開一條道路。

葉天涯心下黯然，知這些人顯已將自己當了苑家的仇敵。

他向眾人環視一眼，強歡笑，昂首，大踏步的去了。

他想起苑良姝慘死，心如刀割，失魂落魄，淚眼模糊之中，直放聲一哭，實不願被人見到，愈走愈快，甫到中庭，迅即飛上屋，越牆而去。

黑沉沉的夜之中，他一口氣奔到鎮外無人之，心中百集，一忽兒想到苑氏父子，一忽兒想到慧空師父、曾泰、夏正禮，一忽兒想到亡故的爹爹、媽媽和兩個姐姐，尤其是苑大小姐，再也忍耐不住，撲倒在一片積雪之上，抱頭痛哭起來。

這番放聲大哭，抑且是沒有任何顧忌的號啕大哭，哭得十分傷心，哭得天愁地慘，哭得筋疲力盡。

他先前後心被苑良玉打了一掌，傷不輕，傷痛難之下，又大放悲聲，哭到後來，已然心力瘁，昏昏沉沉。

也不知過了多久，朔風陣陣吹來，耳畔聽得遠傳來喧嘩嚷之聲。

葉天涯傷痛之下，不以為意，隻是自顧自的哭泣，突然一陣猛烈的大風吹來，卻聽得那聲中夾雜著「救火」之聲。他一回頭間，不眼前一亮，一驚而醒，跳起來。

原來這時他回首遠眺，但見鎮東苑府大院上空烈焰衝天，紅紅的火照亮了半邊天空。

他一怔之下，驚疑集，忖道：「怎麼苑家會發生大火，難道是那宋玉福乾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