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悔約拒婚（一）

葉天涯點頭稱是，又道：「鎮上的人都認識你這位苑府王管家。書趣樓()宋掌門，你可暫時不宜麵哪。」

宋玉福拱手笑道：「難得老弟肯為宋某著想，多謝了。這幾天我和小徒便在土地廟一帶，避一避風頭也好。苑家這場大火之後，便隻剩下你和我兩個活口，可不太好說個明白。」

葉天涯一沉間，問許廣道：「許大哥，適才我聽尊師說，昨夜走水之時，你和馮大哥去過苑府。不知二位可曾見到苑大小姐的？」

許廣搖搖頭，說道：「當時苑府之中都是死人，有男有，火勢又兇得，哪能多耽？我們當真不曾留意有沒有苑小姐在。」

葉天涯心中一陣難過，暗道：「苑文正急急逃命，多半也顧不得自己兒。苑府火災，隻怕已將大小姐給燒灰燼啦。」

當下強忍悲痛，拱手與宋玉福、許廣師徒作別，轉離開土地廟。

途中他不時縱目眺遠苑宅，但見白煙漸淡，顯已火勢轉弱，尋思：「宋玉福雖然被苑文正瞎了眼睛，但他老於江湖，又是一派掌門，倒是對付苑文正這個老狐貍的一個好幫手。看來我若想替全村枉死之人報仇，找到苑文正，也隻有跟『金槍門』的人聯手啦。」

又想：「不知道宋玉福的話是真是假。從當年慧空師父、曾前輩以及那些武林豪客的言語行徑看來，『王莽寶藏』十有**是真的。卻不知苑文正是否當真如宋玉福所言，攜巨財而走？」

來到鎮上，也不和雜貨鋪牛掌櫃等人招呼，逕自回到家中，卻見郭昆兀自呼呼大睡。

當下依著宋玉福所說的法門，吸氣運功，手在郭昆後頸「風池」上推拿數下，將一烈焰神功從手掌上向他傳了過去，循著經脈來回一撞。

須臾之間，郭昆慢慢睜開眼來，一個翻，坐了起來。

他手了眼睛，道：「啊喲，一覺睡到天亮。對了，我怎麼不記得昨夜是怎麼睡著的啦？」

葉天涯初次解功，驚喜集，又聽了郭昆之言，大覺好笑，道：「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郭昆啊郭昆，你自個兒倒是睡得香甜，卻不顧別個兒死活。俺可是一夜沒閤眼！」

郭昆下床穿鞋，說道：「不會吧。我打鼾也不算太響，如果換作是俺爹，那纔是鼾聲震天呢。隻要一聽到他老人家打鼾，全家老都別想睡安穩了。」

葉天涯忍不住好笑，忽爾心中一，又想起自己世來：「小昆有爹孃疼，兄弟姐妹關心，一家人天倫之樂，何等開心？我卻自親人離去，一個兒孤苦伶仃的活在世上。哼，這一切都是拜苑老賊所賜，我葉天涯若不手刃此賊，枉為男兒也！」

想到這裡，驀地一怨憤，從心底直衝上來。

郭昆一抬頭間，見他咬牙切齒，滿臉殺氣，不由得嚇了一跳，一屁坐回床上，道：「啊喲，天涯，你怎麼啦？」

葉天涯一呆，連忙搖了搖頭，勉強一笑，說道：「沒什麼，嚇唬你呢！快走吧，請你吃鄰居張嬸做的芝麻燒餅。」

郭昆這才拍手好，跳起來，搶先便行。

葉天涯心下躊躇：「昨夜小昆被金槍門的馮飛誤傷，幸虧沒事。今後我若一意復仇，難免與江湖中人往來，不得恩怨糾葛，刀劍影。嗯，小昆不會武功，我得小心一些，莫要牽連於他。」

離葉天涯的瓦屋**間門麵有家燒餅油條店，這時已聚了五六個客人。葉天涯是常客，也不言語，隻向賣餅的張嬸點頭一笑，了四手指。

葉郭二人進店坐了，張嬸用木盤裝了四個燒餅來。

郭昆一麵吃餅，一麵低聲道：「天涯，我思來想去，還得幫你籌些銀子，趕考要！你這般文秀的讀書人，怎麼吃得了俺這莊稼漢子的苦？」

葉天涯搖搖頭，沉道：「應考之事就不必再提了。小昆，我可能要出門一陣子，我這個家便給你啦。還有，我家的那幾畝地，你先種著吧，不收租的。」

郭昆道：「甚麼？你要出門，去哪裡啊，多久回來？」

葉天涯想了想，皺眉道：「嗯，京城，京城是一定要去的。至於要多久回來，那得看事辦得順不順利。唔，可能要很久罷？」又道：「小昆，你先別問了，等我回來之後，再跟你好好說個明白。總之，我是非走不可了。」

郭昆見他神恍惚，若有所思，微覺奇怪，卻又哪裡想到這位年遊伴負海深仇？

吃完了餅，郭昆搶著過去付了飯錢，回頭笑道：「平時你請。今兒這頓算是送行的，便宜我啦，嘻嘻！」

兩小待要離開燒餅油條店，返回葉家。趙嬸想起一事，道：「啊，對了，一早鎮上便來了不差，都去了鎮東苑家。小重，你不過去瞧瞧麼？」

葉天涯尚未答話，郭昆忽然手一扯他袖，說道：「天涯，你瞧，是我三叔帶來的傢夥，還有兩個衙役跟著。一定是找你的人來啦！」

葉天涯一轉頭，果見一個歪戴帽子的閑漢引著兩名穿捕快服的公人從東首走了過來。

那閑漢遠遠的見郭昆，一招手，道：「小昆，你三叔你快回去。還有你那姓葉的夥伴呢，就是苑老爺府的牧，在不在這兒？」

葉天涯和郭昆對瞧一眼，一齊迎上。葉天涯拱手道：「小人便是苑府牧。」

那閑漢點一點頭，轉過來，哈了哈腰，向那兩名公人笑道：「二位大爺，這後生便是苑家的小牧葉重了。」

一名公人向葉天涯道：「小夥子，跟我們走吧，知縣大人有話要問你！」

當下葉天涯跟著兩名差向東而去。郭昆和那閑漢也跟在後麵。

此時苑家大院火勢漸熄，已然燒了一片廢墟。放眼去，焦木赤磚，遍地瓦礫，不地方兀自冒著陣陣白煙，撲鼻儘是焦臭之氣。

葉天涯遙遙便見不衙役、捕快、仵作及一眾鄉民聚在苑家廢墟旁，鬧哄哄的好不熱鬧。做公的奔行來去，大起忙頭。圍觀眾人則頭接耳，議論紛紜。

葉天涯等一行五人尚未走近，便聽得左首一人道：「王六，趙八，大人在這邊，把葉天涯帶過來！」

那兩名公人王六、趙八答應了一聲，回頭對郭昆和那閑漢道：「你們留步吧。大人隻見葉重一個人。」

郭昆隻好向葉天涯使個眼，這才轉向正在陪同師爺查勘災場的三叔郭丙走去。

王六、趙八兩名公人將葉天涯帶到一座綠呢大轎前，躬行禮，道：「啟稟大人，葉重帶到。」

帷子掀開，轎走出一個穿服的青年男子，側頭向葉天涯上下打量，微微一笑，道：「你便是下個月即將應考的『小神』葉天涯罷？」

葉天涯一怔，獃獃的瞪著那青年，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雖聽得尹老學究、苑良玉等人說過，本縣的縣太爺姓趙，趙日休。這位趙大老爺二十三歲登科，二十七歲登甲，科甲出，榜下用的知縣。

他還聽去過縣城裡的人說過，趙太爺為清廉，兩袖清風，政聲甚佳。

但他今日一見，這位傳說中的縣太爺，竟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公子哥兒。

一名差喝道：「葉重，這位是泰和縣趙大人，你小子好沒規矩，見到大人，還不快跪下！」

葉天涯隻得屈膝跪倒，說道：「小人葉重拜見大人！」

趙知縣不待他磕頭，便即上前扶起，說道：「不必多禮。起來吧，我有話問你。」轉頭向四名衙役道：「我跟葉重隨便走走。你們不必跟來。」

那四名衙役齊道：「是，大人！」

趙知縣想了想，又吩咐道：「王六，你去跟肖師爺、武班頭說，苑府的每一個角落都要好好踏勘一遍，令仵作將每一仔細檢驗，不得放過任何蛛馬跡。相驗已畢，填了格回來。若有線索，立時稟報！」

王六應道：「是，大人！」飛也似的向災場去了。

趙知縣略一思索，當即自行摘了帽，了服，出一白短。早有一人走上前來，手接過帽。

趙知縣向葉天涯笑了一笑，溫言道：「走吧，帶我到瞧瞧。你家苑老爺常常跟我誇讚這一帶風景如畫，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本可是最喜歡遊山玩水的，哈哈！」

說著打個吹欠，懶洋洋的當先而行。

葉天涯見這位高高在上的縣太爺對自己如此客氣，頗意外。於是跟在後，說道：「大人，這一帶一馬平川，窮鄉僻壤，連個丘陵也沒有。隻是一些尋常的田園風，不知能否得大人青眼？」

趙知縣回頭看了他一眼，並不停步，笑道：「尋常的田園風，你家苑老爺可是一住便是十年之久。莫非這兒有寶貝不？」頓了一頓，又道：「葉天涯啊葉天涯，你小子可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