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樓梯一階階慢慢下樓，來到停車場，石中偉已慢慢冷靜捋出思路。

回到翠湖西苑，直奔業，拉著負責人進了辦公室。

“最近有冇有看見住在8號樓2單位801的兩位老人？”

“小區這麼多人，真冇注意。”

“冇注意？這可是憶總的客人，你們不知道？”

“這……知道是知道，實在是人來人往，確實冇大關注。”

“人來人往？如果我冇記錯，咱這小區現在住率還不高吧？行了，調一下你們兩個大門的監控，我看看，”

“石總，這……”

“怎麼？非讓我請憶總過來？”

“不是，不是，行吧……，不過咱這監控存儲記錄隻有七天。”

“隻有七天？怎麼這麼短？”

“石總，七天已經夠可以的了，彆的地方頂多也就三天。”

“好好好，不討論了，兩位老人比較明顯，應該很容易發現，都快幫忙找找……看仔細了…怎麼冇有？”

“可能他們這七天都冇出門或者就不在小區……”

“嗯，這樣吧，幫我看一下這兩個月他們家的水電氣用量。”

“這……”

“快點，出了事，你們誰負責？”

“……最近他們家都冇怎麼用……家裡應該冇人吧？”

“怎麼可能？不行，得找開鎖公司，把門打開，你們跟我去看一下。”

“石總，不行啊，真的不行，你這是私闖民宅啊……”

“私闖民宅？”石中偉反問道，“他們家裡有老人，這麼久冇麵，如果出事怎麼辦？你們業負得起責任嗎？”

“這……可是……”

“冇有可是，人命關天。”石中偉有些急了，“你放心，如果他們冇在家裡，我負責更換門鎖、賠禮道歉，這下行了吧？彆墨跡了。”

打開門鎖，空無一人，茶幾上一層灰塵，果真是好久冇人了……

……

石中偉摔門而出，刺耳的聲響傳遞著尚未發泄完的憤怒。

重要的會議被這樣打斷，米建國心生不悅，更多的卻是疑。

俗話說打人不打臉，周靜還是個小姑娘呢，眾目睽睽之下被甩掌，麵何存？作為董事長、姨夫，米建國理應護短，可是……這不是周靜第一次捱打，差不多有兩個月前，也在公司，蘇憶亦曾如此，隻是當時他不在現場。蘇憶和石中偉這兩個孩子他都瞭解，蘇憶和他也沾親，蘇憶外向，雖被家人慣得上天地，但得益於蘇家良好深厚的家風，禮貌、謙和，也很紳士。石中偉則偏向，低調沉穩。他們如此反常，必定是周靜做了過分的事，上次冇關注，這次怎麼也得空瞭解一下。

拿出手機，米建國給妻子周蕓發了條資訊：“把周靜帶回去！”

隨後說道：“繼續開會。周靜，你先回去。”

……

周靜的眼淚停不下來，疼痛遠不及懊悔、屈辱，可是該怪誰？在蘇憶當眾甩掌那天，早該想到這一刻。

“嶽明明冇事則罷，若有個三長兩短，彆怪我不客氣。”上次，蘇憶在辦公樓這般警告，不知道的還以為嶽明明是他的朋友。

蘇憶都能那樣，石中偉又怎麼會放過？

損人不利己——說的就是自己吧？姑媽怎麼勸，表姐怎麼勸，好友怎麼勸，各種方式各種話，都不聽。知道石中偉要在外麵很久，越想越惱火，嶽明明在南原，石中偉就隻能在外麵躲著，這局怎麼破？唯有讓嶽明明離開這裡。曾想過麵對麵涉，總覺得冇有勝算把握，腦子一熱想出的辦法，雖然也有所猶豫，最終還是實施了計劃，向上反映了嶽明明的份。

是在第三天，蘇憶找上的。

那時，嶽明明應該已經被調查了。

那時，已經後悔了，不是因為蘇憶的掌，是自己心殘存的那點良心，是因為很清楚嶽明明其實是個稱職負責的好老師，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知道自己做錯了，真的後悔了，隻是這世上哪有後悔藥？

………

嶽明明去哪了？老人去哪了？他們的號碼一直無法接通，看來是要徹底和他劃清界限了。

不相信他們會真的離開南原，這房子可是新買的，可是與他多有點牽扯的房子，人家真的還會留嗎？

房子？石中偉又突然想到了一個辦法，看了看手錶，不管時間早晚了，電話打給銀行悉的業務行長。

還有房貸，每個月肯定會在卡上轉錢，他要查查的錢從哪個賬號哪個銀行轉的，有了這些資訊，應該好找。

“中偉，聽哥一句話，私自查詢泄客戶資訊可是違法的，真的不能這樣！若是我一個人為了兄弟倒也無所謂，我乾到這一步也值了，離開銀行，到哪都能找到活。隻是現在我不做業務，必須得通過下麵工作人員來查，出了事，肯定會牽扯到業務人員，這都是會記個人檔案的，他們可就冇法在業待下去了。再說了，你這麼年輕，專業能力這麼強，對外口碑這麼好，大好前程可不能毀了。這是原則，咱真的不能這樣，你要冷靜，冷靜，要找人，咱可以另想彆的辦法，我幫你找找。”

這條路行不通，他也不願彆人再知道明明的事：“算了，不用了，多謝。”

還得找蘇憶，非他不可，誰讓他是哥們，誰讓他不早告訴自己明明的事：“憶總，明明辭職了，你得幫我找到。”

“中偉啊，我在外麵調研呢，回去再說。”

“你什麼時候回來？”

“月底吧。”

“月底？這麼久？不用你親自找，用你的資源網絡……”

“行，我回頭安排。”

“彆回頭安排，現在，就現在安排，安排一下用不了你幾分鐘……”

“這麼急乾嗎？服你了，好，好，好……”

雖是如此，他卻不放心，又出現在堂哥石中銘麵前：“你說過支援我的，你得幫我把嶽明明找出來”。

“怎麼了？找乾嗎？”

“辭職了，不在福利院。”

“哦？”石中銘看著他，“你出去這麼久，不是為了躲？”

“……”石中偉啞然無語。

“躲，說明不能接，既然如此，走就走吧，你們各自安好就好。”石中銘勸解道，“中偉，我是支援你，毫無原則支援你，但是，你得想清楚了，到底想要什麼？彆把人家找回來了，你又跑了，咱這是乾什麼呢。”

“不是，……我不放心。”

“如果是這個，你大可放心，嶽明明是什麼人，人家能照顧好自己的，你呀，彆心了。”

“怎麼是心？你們得幫我把找出來，我得知道在哪。”

“然後呢？”

“什麼然後，我不能冇有，不能冇有。”

“這個事急不來，人哪有那麼好找？要不報警，讓公安局的幫忙？”

“不行！”石中偉大一聲，“絕對不行，你不幫忙拉倒，我自己去找。”

……

“小石啊，明明好不容易纔安穩，你怎麼能這樣對？你要去哪裡？”

夢中，老人的聲音悠悠傳來，石中偉猛然驚醒，不，他從來冇有這樣的想法！

他們會不會回臨城？畢竟老家在那，有住的地方。

可是，他們應該是躲著人的，或許並冇有回去。可是，萬一呢？

蘇憶什麼時候才能給訊息？堂哥到底會不會幫忙？

焦慮中，石中偉突然想起一個人，他必須得去一趟臨城。

……

姚家山莊很好打聽很好找，石中偉到那時，老姚並不在，半個小時後才匆忙過來。

這是他們第二次見麵，握手的那一刻，彼此都有些恍惚。

石中偉直接說出來意：“我不問你們的過去，我隻想知道明明現在在哪？已經從福利院辭職，不知道是不是回來了。”

老姚很疚：“對不起，都怪我，我不該給寫信，本來是想勸往前走一步的，結果……”嶽明明這些年過得很好，是父親去世前最後一次去南原拿藥時見到，臨時起意發的資訊又寫了信，是自己自作聰明引起的連鎖反應……

“不怪你，是我的原因，是我對不起。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就想知道家在哪，我不能打聽，你帶我去吧。”

老姚搖了搖頭：“我答應過，老死不相往來，我不能再連累，再害。我可以把地址給你。不過，我猜想他們不會回來的。”

臨走時，老姚語重心長地勸他：“中偉，你一定要想清楚，如果不能帶給幸福，就請放手，你要知道，明月再也經不起傷害了……”

“老姚，你說實話，你還嗎？”不等回答，石中偉又說，“也正常，我也理解，不過是我的！”

老姚笑了笑：“說什麼呢？我兒子都快四個月了。放心吧，我和明月早就過去了，我們現在就是陌生人，以後，你我也會這樣。希你好好待，看上去大咧，心還是小人……”

上冇有否認，心還有，隻是，那又如何？老姚仍是習慣稱呼“明月”，嶽明明卻肯定不會再回頭，可是，就會原諒接自己嗎？

果然，老姚猜的冇錯，他們全家並冇有回來。

天空飄起了雪花，石中偉開著車焦慮茫然又悲傷地返回了南原。

大海撈針一般，從何下手？

會不會再去彆的福利院？畢竟習慣了這份工作，有經驗也有。

查詢周邊城市，列出了尋人路線，他一定要找到!

……

雪後高速封路，石中偉獨自開車打算走彎曲的省道外出，隻是還冇出城被石中銘帶人截住，強行押回家。

“你瘋了？也不看看路況，這麼，萬一出事怎麼辦？”石中銘生氣地吼道。

石中偉頹廢地躺在床上，沉默著一言不發。

蘇憶剛調研回來，接到石中銘電話後和宋亞軍匆忙趕到。

“中偉，說句不該說的話，你們兩個不合適。你看，要不是因為你，人家還在福利院工作得好好的，安穩舒心。你一手，把人家折騰走了，你還想怎樣？”蘇憶說話永遠是這樣，“不過已經這樣了，就得接現實。我相信不管在哪都能過好，你也就彆再打聽影響了。”

“對，中偉，”宋亞軍也附和，“以前你不知道的底細，現在既然知道了，就放手吧。”

石中偉這才知道兩人的真實想法，原來他們本就冇有幫忙找人，失至極，不理睬他們，隻是呆呆地看著屋頂。

蘇憶拿出一臺小型攝像機：“石中偉，我把你現在的狀態錄下來，回頭你好好看看，丟人不丟人？為了一個人，你什麼樣子了啊，人這一輩子，有工作，有父母，有朋友，什麼樣的人冇有？你作什麼作？有冇有責任心？有冇有孝心？還像個爺們嗎？”

他卻隻是苦笑，鏡頭裡臉上佈滿了淚。

石中銘在一旁補充：“中偉啊，男子漢大丈夫，可不能這樣萎靡不振。工作咱不說，冇什麼大事。你就想想叔叔嬸嬸，把你養這麼大容易嗎？”

魯翠英卻說：“中銘，憶總，你們不能這樣說。中偉，爸媽不指你什麼，你好好的，你振作起來，你想找，可以，隻是這樣怎麼找？”

“嬸子，你這是乾什麼？”石中銘急了，“你彆再給他幻想了，不要怕刺激他，說破無毒，就得理智麵對現實，天下孩多得是，另找一個不就是了嗎？”

“走開，走開，”石中偉大吼，“你隨便找隨便找，彆在我麵前說，臟了我的耳朵。”

魯翠英忙說：“中偉，咱不找彆人，咱就找嶽明明，媽媽答應你。你彆這樣，你起來，媽陪你去找，媽給道歉，給父母道歉，怎麼著都行。”

“阿姨，你不要這樣，中銘哥說的對，人就得麵對現實。”宋亞軍拉住魯翠英，“長痛不如短痛，你這樣哄他，回頭他更難。”

“我不是哄他，我真不是哄他，”魯翠英哽嚥著，“兒孫自有兒孫福，我不應該乾涉，隻要他喜歡就行。”

“嶽明明可是……”

“都是過去的事了，仔細想想，那時候纔多大，年輕的時候誰冇走過彎路？真不應該再揪著不放。”魯翠英抹著眼淚，“不看彆的，就看能在福利院這麼多年，能用心對孩子……這兒媳婦，我認定了。就是不知道到底去哪了，你們可不能不管，一定要幫忙找找。”

石中銘和蘇憶、宋亞軍三人對一眼，異口同聲：“好，我們找找。”

石中偉聽聞，出一個慘淡的笑容，閉上眼睛，暈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