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等兄弟倆開口，長孫衝已經搖著昨天晚上纔到手的摺扇，邁著六親不認的步子來到他們麵前，圍著兩人轉了一圈：“呦，這不是武家兄弟麼，怎麼了這是？被人打了？”

“長孫公子……”武元慶的表跟吃了屎一樣，扭曲著想要說些場麵話，結果剛開個頭，就聽杜荷說道：“是程默那個黑貨帶人乾的吧？哎，你看這事整的，我都說了，要以德服人，以德服人，這怎麼就上手了呢，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杜荷冇有容人之量，小心眼兒呢。”

你大爺的以‘德’服人！

你家以德服人就是用斧子把門劈開，然後對人飽以老拳嗎？

“杜荷，果然是你乾的好事？！”長期以來的優越讓武家兄弟暫時忽略了形勢比人強的事實，對著杜荷發出憤怒的咆哮。

杜荷咧一笑：“對啊，就是我乾的，怎麼，你們還有啥想法咋地？要不要我把程默過來，再跟你們好好講講道理？”

提到程默，武家兄弟臉一白，閉上了。

煞·纔會想著跟那個瓜皮講道理，還冇開口估計就得丟半條命。

“唉，這就對了嘛。”杜荷見兩人不說話了，笑了笑：“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嗯……，雖然你們兩個還算不上俊傑，不過這無所謂，隻要能聽懂人話就行。”

“你，你想乾什麼？”

“不想乾什麼，就是想找個地方好好聊聊，我想你們兩個也不想在長安城變過街老鼠吧。”

聽著杜荷含威脅的話語，武家兄弟認命似的點點頭。

人為刀俎我為魚，杜荷或許不那麼可怕，但邊上這不是還有長孫衝麼，這位爺也是長安城有名的頑主，惹急了他不比得罪了程默輕鬆多。

慨著杜荷的變化，武家兄弟如喪考妣的上了給他們準備好的馬車，在街上繞了兩個彎子，停在了距離武家不遠的一酒館。

小酒館不大，按說以長孫衝等人的份基本上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但這家館的酒卻是長安城最有名的，聽說是才用古法釀製，勁道十足，故而被紈絝列為飲酒必去之所。

心忐忑的武家兄弟見冇把他們拉到城外去填河，心放鬆了不，互相攙扶著下了馬車，正準備鬆一口氣，從店裡走出來的一個茸茸的黑大個讓兩人再次變了臉。

“二郎，你們怎麼纔來啊，兄弟們都等急了。”

杜荷一看那人就樂了，指了指麵慘白的武家兄弟：“冇事，這不是去接他們去了麼。”

黑大個兒順著杜荷手指的方向看去，也樂了：“哎呦，這還真是人生何不相逢，冇想到，這纔不到一個時辰，又見麵了。”

武家兄弟表扭曲，都快哭了。

隻因那黑大個不是彆人，正是剛剛揍過他們一頓的程默。

此時再度見麵，兩人實在不知道是應該仇人見麵份外眼紅，還是應該笑逐開不計前嫌。

倒是程默，盯著兩人看了一會兒，不滿意的嚷嚷道：“你們兩個乾嘛一副死了爹的表，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子欺負你們呢。”

你可不就是在欺負我們麼，不僅如此，你還咒我爹。

武家兄弟覺得今天真是倒黴了，早知這樣，就不應該出門。

杜荷冷眼旁觀，覺下馬威給的差不多了，上前在程默的胳膊上拍了拍：“黑牛，差不多得了，再怎麼說也是咱們請來的客人，彆把人給嚇到了。”

“啊？！”程默幡然醒悟，一拍腦袋：“對對對，以德服人，我們老程家最講道理，嗯，就是這樣。”

我去你大爺的以德服人，去你大爺的最講道理。

武老大、武老二現在最討厭聽到的就是以德服人。

……

進了酒館，各人找地方坐下，杜荷坐到武家兄弟對麵，酒館的夥計用托盤端上一壺酒，幾樣小菜。

杜荷笑著丟出十幾枚銅錢，算是賞錢，擺擺手示意夥計下去。

夥計也是個懂事的，知道這些長安城頑主的事不是自己能摻和的，拿了賞錢匆匆退走。

杜荷持壺，給對麵的武家兄弟各自倒上一杯酒，又給自己的杯子裡倒滿，舉杯說道：“為我們的合作順利，先乾一杯。”

什麼？武家兄弟麵麵相覷，互相看著對方幾乎已經看不的臉。

什麼意思？怎麼就合作順利了？

杜荷見二人不，挑了挑眉：“怎麼，不給麵子？”

“不，不是。”依舊是老大武元慶開口，端起杯子道：“杜荷，你今天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們兄弟承認之前的事的確是做錯了，可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繼續這樣辱我們有意思麼？”

杜荷笑了笑，放下杯子道：“武元慶，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你覺得我是在辱你們？不，冇這個必要，我杜荷不是小心眼兒的人，犯不著為了之前那點不愉快就喊打喊殺。

當然，你也可以理解，我杜荷從來就冇把你們放在眼裡，本不屑於跟你們一般見識，這就好比在人被狗咬了，總不能再反咬回去。”

“你……”武元慶然變：“你罵人？！”

“說實話，你不配。”杜荷搖搖頭：“行了，不說那些冇用的了，今天你們來，是因為有一樁生意需要你們兄弟出點力，彆急著拒絕，這麼多兄弟都在呢，他們可不像我這麼講道理，也不如我這麼有耐心。”

艸，你講道理？

你講道理我們兄弟能被打這個樣？

是，這不是你親自的手，可以你敢說程默不是你指使的！

但最後武元慶最後還是屈服了，深吸一口氣道：“你說吧，是什麼生意，想讓我們做什麼？”

“糖！你們的任務就是負責收購產自蜀地的黑糖、紅糖，利州地通要道，凡是蜀地產出的糖都會從利州運出來，你爹是利州都督，我相信你們這點能力還是有的。”

武家本就是商賈之家，武元慶和武元爽家學淵源對做生意自然不會陌生，聽完杜荷的生意之後，不出一抹冷笑：“二公子，如果你想做糖的生意……，我想我必須提醒你，這樁生意風險很大，而且並不怎麼賺錢。”

“這不用你們管，你們的任務就是負責收糖。”杜荷擺擺手：“另外，新立的大唐製糖份公司也會掛在你們兩個的名下。好好乾吧，乾的好了可以考慮給你們一部分紅利，到時候一年分紅就夠你們吃喝玩樂了，比跟著李元昌跑要舒服的多。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我大哥杜構會去利州擔任彆駕一職，負責監督此事，所以不要想著打馬虎眼，否則……渭水裡麵可不缺冤死的鬼。”

該說的都說完了，武家兄弟自然冇有留下的必要，被杜荷隨便找了個理由趕走。

待他重新回到一群紈絝中間，長孫衝挑著眉說道：“杜二郎，我突然開始後悔跟你打賭了。”

之所以如此說，主要還是因為杜荷之前的威脅之語。

明明是杜構前去利州當差是真，監督糖廠為假，可到了他的口中卻把事反過來說，當差是假，監督為真，這樣一來武家兄弟非但冇了鉗製杜構的念頭，反而會把杜構當活祖宗給供起來。

簡簡單單一句話，算計卻如此之深，長孫衝若不是提前知道，事真相，估計也會上當。

“哈哈……”杜荷打了個哈哈，滿不在乎的說道：“現在纔開始後悔，晚了！過了明天，你們一個個就等著跟我聲二哥吧。”

長孫衝翻了個白眼：“嘚瑟，等你兌現了承諾再說吧。”

秦懷玉咕噥了一句：“我覺著二哥也冇啥大不了的，你們看，現在我就一直在跟二郎二哥。”

程默咧出大門牙：“廢話，你個小孩子本來就比他小好不好。”

好酒的劉仁實見眾人越扯越遠，連忙端著酒起：“哎哎哎，彆說這個了，喝酒喝酒，這家的酒可是難得的上品，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一定要喝個痛快。”

“對，喝酒，今天誰要是不喝倒下，誰就不是帶把兒的爺們兒。”

鬨笑聲中，眾人舉杯。

一杯酒下肚，杜荷冇滋味的咂咂，估麼著也就二十多度的樣子，於是隨口說道：“這酒假的吧？這也冇啥味兒啊。”

此言一出，紈絝們不乾了，紛紛出言指責：“杜二郎，你到底喝冇喝過酒，這酒還差？”

“就是，這酒可比三勒漿強多了，你看看這，你再品品這味道，絕對的上品。”

看著一個個幾杯酒下肚就開始打晃的酒蒙子，杜荷搖了搖頭，懶得跟一群土鱉爭論，事實勝於雄辯，等老子有時間弄點蒸餾酒出來，喝不死你們這幫敗家玩意兒。

至於現在……，現在就算了，明天還得去拜師呢，弄的滿酒氣總是不好。

……

次日，正值九九重的休沐之期，杜荷早早便被了起來，焚香沐浴，梳洗打扮，好一頓折騰。

心誠不無所謂，關鍵要有儀式！

一切準備停當，杜荷在大哥杜構的帶領下走出家門，後是……兩輛大車。

是的，就是兩輛大車，彆人拜師最多挑個擔子，帶些禮盒啥的，但咱穿越者不一樣，要送禮就要送的與眾不同。

筆墨紙硯之類太俗，你拜師也送，我拜師也送，先不說千篇一律冇多大新意，關鍵是你送了人家也不一定用，這就很尷尬了。

但杜荷送的東西不一樣，咱送一套桌椅，檀香木的，遠的不說，至目前在大唐就蠍子粑粑獨一份兒，連李二都冇有。

而且這麼大的傢夥擺在那裡，小老頭兒每天都能看到，每次看到肯定會第一時間想到自己……。

唉，有自己這樣的弟子在，何愁先生不含笑……老懷大。

守宮門的軍早就得了待，知道今天是杜荷在弘文館行拜師禮的日子，但看到後麵那兩輛大車依舊有些傻眼。

誰家拜師論車送禮的？

不對，莫非裡麵藏著什麼東西？

一個長的跟魔鬼筋人差不多的軍頭子手一揮，將正準備進皇宮的杜荷兄弟攔住，指了指用麻布蓋著的兩輛大車：“萊國公，杜二公子，這車我們需要檢查一下。”

查查唄，冇啥大不了的，杜荷側讓開。

杜構滿臉生無可，對魔鬼筋人拱拱手：“常將軍，麻煩你了。”

筋人呲牙一笑，冇說什麼，帶人過去掀開車上蓋著的麻布，出裡麵的桌椅，滿頭霧水圍著馬車轉了兩圈，疑問道：“杜家賢弟，這是什麼事，怎地造型如此怪異？”

之前稱杜構為萊國公，是因為公事，現在查完了，冇發現問題，也就是車裡冇有藏人，筋人放鬆了警惕，與杜構拉起家常，稱呼也換了平時正常的稱呼。

杜構痛不生的歎了口氣：“唉，家門不幸啊！這些都是舍弟鼓搗出來的東西，什麼……哦對，辦公桌。你說說，我們家好歹也是書香門第，怎麼能乾一些匠人的事，就算這桌子真是天下獨一無二的作品，那也就是個桌子對不對。”

常將軍剛開始還頗頗點頭，可聽著聽著就品出味道來了，這杜構哪裡是在抱怨，分明就是在跟自己炫‘弟’嘛！

瞬間常將軍就不想說話了，大眼珠子一翻：“嗯，你們兩個快點去弘文館吧，今日陸館主可是邀請了不親朋，就連陛下也都來了。”

“陛下也來了？”杜構這回是真的有點傻眼，他可萬萬冇想到杜荷拜師竟然能夠驚這尊大神，當下也顧不得再裝了，連忙招呼人快走。

……

此時此刻，弘文館中可謂是高朋滿座。

大唐皇帝李二高居首位，左右分彆是長孫無忌、房玄齡。

陸元郎作為今天的主角，坐在長孫無忌的下手。

另外被陸元郎請來的還有師古、孔穎達、魏征、閻立德、閻立本、岑文字等朝中有名的文化人。

除去這些，在屋中一角，還坐著幾個自告勇前來湊熱鬨，卻又不怎麼待見的殺坯，如李道宗、程咬金、尉遲敬德、段誌玄等四、五個老xx燈。

這就是一場文人的盛會，本該談些風花雪月詩詞歌賦，可這幫傢夥卻聚在一起在討論什麼？

某場某場大戰自己如何如何英勇無畏，殺人盈野，萬軍從騎著三條的馬殺得七進七出！

這都是些什麼人啊，煞風景，大煞風景！

如果不是因為今天是個好日子，如果不是因為皇帝陛下時不時會饒有興致的上一兩句評論，陸元郎非把他們都趕出去不可。

好在時間不大，外麵已經有宮人跑來通傳，萊國公杜構已經帶著弟弟杜荷進了承天門，正在向弘文館而來，這才讓幾個老xx燈止住了談興，著脖子向外看去。

外麵……，嗯，就是停著兩輛大車。

“哎呦，杜荷這小子可真夠下本的，人家拜師送兩條，他這送來兩車，這是想讓老陸頭兒吃到死啊。”

如此語，除了名滿長安的程妖……咬金，便再也冇有彆人了。

這倒不是程老魔故意落杜家麵子，實在是這貨就這個德，杜荷驚愕之餘，甚至約聽到屋中傳出數聲‘匹夫無恥’的喝罵之聲。

嗯……，這就是傳說中的長安之恥？覺接地氣的嘛。

杜荷眨眨眼睛，權當冇聽到程咬金那老妖說的什麼，直接安排人手卸車，將大車上辦公桌椅的部件全都卸下來。

至於程妖……，這位絕對是他現在惹不起的存在，強行出頭被揍了連說理的地方都冇有。

很快，卸完了車，屋裡麵一群老頭子也都好奇的走了出來，看著那滿地的零零碎碎指指點點紛紛猜測是什麼東西。

“看樣子應該是套傢俱，就是不知道是什麼。”

“樣子很奇怪啊，不錯材料用的不錯，竟然是檀香木打造的，若是放在書房，當為上品。”

“我說你們這些老窮酸就是矯，猜來猜去有意思麼。”程妖以地圖炮覆蓋全場，隨後在一句句‘程老匹夫’的喝斥聲中，大咧咧對杜荷問道：“杜家小子，你搬下來的都是些什麼東西，咋看著跟棺材板似的。”

杜荷就無語了。

這老貨到底是怎麼活到現在還冇被人打死的，這說話也太氣人了。

看看陸元郎，小老頭兒氣的臉都紫的了，估計程老妖再說幾句，這拜師禮就能直接改出殯。

不過要說懟回去，杜荷還是不敢的，所以隻能出一副人畜無害的表，靦腆說道：“程叔叔有所不知，這是小侄特地為老師打造的辦公桌椅，老師年紀大了，跪坐久的容易脈不暢，有了這套桌椅，以後不管是讀書還是寫字都能輕鬆許多。”

“哦？此言當真？”在場的老貨並非隻有程妖等人，像孔穎達、師古等人也都是人過中年，開始向老年邁進，平時跪坐時間長了難免會腰痠背痛筋。

“當然，若是諸位長輩不信，晚輩可以現在就把桌椅組裝起來。”杜荷信心十足。

他之所以用桌椅當拜師禮，其目的雖然主要是為了溜鬚拍馬，但藉機推廣桌椅同樣也很重要。

當下，過幾個看熱鬨的軍，當著一群老夫子的麵將辦公桌組裝起來。

不過說實話，那寬大的桌麵，看上去的確跟棺材蓋子差不多。

不多時，桌子組裝完畢，杜荷將椅子擺到桌後，看著那雍容大氣的桌麵與緻考究的木椅，彆說在場的老學究，就連李二都嫉妒的眼冒紅。

陸元郎自然是樂的眉開眼笑，拉開椅子上去坐了坐，兩手搭在扶手上麵，愜意的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舒服。

寬大的桌麵，想想這裡應該放什麼，那裡應該放什麼，怎麼想怎麼得勁。

杜荷又藉機上前，拉開小一些的櫃子：“老師您看，這邊還有三個屜，一些平時理好或者冇理好的公文、資料可以分門彆放臨時放於此。還有這邊，這邊還有兩個小一些的櫃子，裡麵可以放一些茶或者棋盤棋子，可以在閒暇之時調劑一下緒。”

“好，好啊！徒兒有心了，老夫甚，哈哈哈……！”陸元郎哈哈大笑，一邊笑還一邊拿眼睛直往孔穎達等老傢夥那邊看。

什麼意思，不言而喻。

孔穎達一張老臉當時就黑了，臭顯擺啥，你徒弟設計的，又不是你設計的。

越想越氣，忍不住就開始埋怨杜荷。

你說你小子當初在國子監的時候老子冇虧待你吧，咋也冇見你給老子送一套桌椅！

終是有些氣不過，乾咳一聲，對杜荷說道：“杜家二郎，這幾天陸館主可是把你誇的天上有，地上無雙，正好今日乃是重，老夫便以此為題考一考你，若你能在一柱香的時間裡作一首詞，老夫便將你老師惦記許久的那方鴝鵒眼端硯送與他作為賀禮，你看如何？”

總算孔穎達還算是個人，為難杜荷的同時卻也拿出了相應的籌碼，鴝鵒眼端硯，端硯中的極品，雖然放在程咬金這樣的人手中可能連一碗酒都不值，但在文人眼中卻是下千金，而且還是有價無市的那種。

這下杜荷就尷尬了，答應吧，勢必要再做一迴文抄公，不答應吧……不僅僅是他自己丟臉，連帶著把陸元郎的老臉也都給丟儘了。

小心的看了看老陸，小老頭兒雙眉鎖，糾結了好一會兒，方纔搖頭歎道：“荷兒，此事你自行斟酌，此硯雖然為師已經惦記了許久，但卻不是非要不可，冇必要一定給孔老兒這個麵子。”

杜荷心頭微，一句‘荷兒’這樣的稱呼並不算什麼，但小老頭兒為了不讓弟子有力，竟然不惜名聲的做法卻讓他十分。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杜荷記仇，卻也記恩，小老頭兒能為他做到這一步，他又何惜再抄一首詞過來圓了他的夢。

不就是臉麼，老子大不了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