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灞橋下遊的碼頭上，杜荷對著站在船頭的兄嫂揮手告彆，這兩個人可以說是自己在大唐最親近的兩個人了，今日一彆下次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想想頗為傷。

至於說那個新來的三叔，杜荷可以說很瞭解也可以說不瞭解。

瞭解，是因為他知道杜楚客未來的一切選擇和他會走的路；不瞭解，是因為就算這原本的主人，也僅僅是在稚齡之時與其見過幾麵，本談不上什麼。

船行漸遠，船上的人漸漸變得模糊，杜荷放下手臂。

邊，李恪拍拍他的肩膀：“彆傷了，你現在無事一輕，大不了等到除夕，弘文館放假的時候去一趟好了，冇什麼了不起。”

杜荷轉，表嚴肅：“李老三，隻有不學習的人纔會想著放假，像我這種文化人是不會休息的。”

李恪：……

“杜荷，我現在怎麼那麼不跟你說話呢！”

“那有可能是自慚形穢吧。”杜荷了眼睛，再度將李恪氣個半死，隨後跳上碼頭邊上一個木頭箱子，打了聲呼哨，將紈絝們注意力吸引過來：“諸位好漢，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等下有一個算一個，統統跟小爺回家，今天中午咱們涮羊！”

“同去同去！”

“杜二郎，啥是涮羊？”

“杜二哥，這麼多人，不會把你給吃窮了吧！”

紈絝們應者如雲，大聲好，誰也冇有理會手足無措，尷尬的站在人堆中間的崔家兄妹。

此此景，就算崔子瑜兄妹再遲鈍也反應過來了，這些京中權貴能來給杜構踐行，分明就是給杜荷的麵子。

隻是他們倆怎麼也想不明白，杜荷為什麼會如此歡迎，為什麼有如此高的人氣。

杜荷在國子監的時候，崔子瑜雖然於他不是一個圈子，但多多也聽過一些傳言，尤其是近半年，杜如晦病故之後，好像冇被漢王殿下的兩個跟班欺負。

這樣的一個窩囊廢，怎麼可能有這麼野的路子，上至天潢貴胄，下至高顯貴個個都給他麵子，這怎麼可能。

崔子瑜兄妹雖然想不通，但卻不影響他們與杜荷接的決心，抓住一個機會到他的邊，臉上掛著燦爛到虛偽的笑容：“杜二弟，我與妹妹路上耽擱了一會兒，來的晚了，多謝賢弟出麵我們才能進來，否則若是與妹夫他妹錯過，回去又要被家父訓斥了。”

“舉手之勞罷了，都是自家親戚，算不得什麼大事。哦對了，等下小弟請客，賢兄妹若是有空不如一同前往如何？”

杜荷樂嗬嗬的，就像得了健忘癥，完全忘記了之前崔巧雲對自己視而不見，崔子瑜如同嗬斥仆役般嗬斥自己的事。

崔子瑜也像是忘記了之前的一幕，笑著說道：“杜二弟相召，小兄何敢不從，叨擾了，叨擾了。”

“偽君子……”李怡冷冰冰的聲音從邊上傳來，聽上去甚是刺耳。

崔子瑜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崔巧雲腦袋幾乎要進腔裡麵，十七公主，份貴不可言，彆說諷刺他們一句，就算指著他們兄妹的鼻子罵，他們也得笑著聽。

李恪在邊上有些看不下，輕輕拉了李怡一下：“十七妹，彆這樣，好歹是杜家親戚。”

“什麼親戚？”李怡先是不屑的看了看崔家兄妹，抬手一指杜荷：“我說的是他。”

杜荷：……

針對我乾啥，我都冇說你是板上釘釘。

李恪：……

崔子瑜差點冇一下子哭出來。

十七公主之前的諷刺並未指名道姓，偏生李恪卻認為是指的是自己兄妹，可想而知自己在這位皇子眼中的形象是何等不堪。

有了這樣的印象，將來……，還有什麼將來！

滿麵慚的崔家兄妹冇臉再繼續待下去了，遲疑片刻，崔子瑜對杜荷說道：“杜二弟，為兄突然想起來，家中還有些事冇有理，那個……就此告辭。”

“這樣啊……，那就不耽誤兄長時間了。”

杜荷揣著明白裝糊塗，一副什麼都冇聽明白的樣子，臨了還補充了一句：“對了，賢兄妹是坐馬車來的吧？若是方便能不能把我書僮捎到西市，我打算讓他先去買幾口羊。”

“當然冇問題。”崔子瑜答應的痛快，但下一刻他就後悔了。

隻見杜荷從懷裡出八片半個時辰前還屬於崔家的銀葉子塞到杜安的手裡，拍著他的頭說道：“去吧，多買些羊回來，就照著八十兩銀子花。”

杜安將銀葉子接在手裡，苦著臉道：“公子，銀子花不出去，得去縣衙兌換。”

“那就去唄，反正有馬車送你，又不用你走路，你怕啥。”

……

“杜荷，你小子真是太壞了，人家給你送錢，你轉手就給花了不說，還要讓人家幫你去兌換……嘖嘖。”

回去的路上，杜荷將自己的馬車讓給了三叔杜楚客，自己坐在李恪寬敞的馬車裡，百無聊賴的看著窗外，順著李恪的話說道：“這能怪我麼？你們給的賞錢和程儀都讓我哥帶走了，我全上下除了那八十兩銀子，就剩下十八個銅板，想吃好的，不換錢怎麼辦。”

“算了算了，我說不過你。”李恪擺擺手，突然發現對麵的小十七正瞪著眼睛看著自己，這纔想起還有正事，坐直了子問道：“對了，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會多出兩文錢來？”

“什麼多出兩文錢？”杜荷一時反應不過來，愣愣問道

“就是你前幾天說的那個買鋤頭的問題，那不是多出兩文錢麼，裝什麼糊塗。”李恪一把扯住杜荷，威脅道：“否則彆怪我不客氣！”

“行行行，算怕了你。”杜荷假裝出害怕的表，把李恪推回原來的位置，咂咂說道：“其實本就冇有什麼多出兩文錢，你們不過是被話給套住了。”

“什麼是話？”

“話的意思就是說話的藝，主要以詭辯為主，比如，你在崇文館拿著書睡覺，我可以說你拿起書就睡覺，也可是說你睡覺都拿著書，雖然描述的是相同一件事，但聽起來完全是不同的意思。”

“拿起書就睡覺，睡覺都拿著書？你彆說，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杜荷，你……”

“你們兩個有完冇完。”對麵的李怡終於忍不住了，這兩個傢夥說著說著就跑題，真是讓人忍無可忍。

“呃……，對，兩文錢，說兩文錢的事。”李恪訕訕一笑，黑著臉對杜荷說道：“你快說，那兩文錢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是說了，都是話。”杜荷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見李恪……，實際上是李怡還不明白，隻能一句一句解釋：“我問你，鋤頭一把多錢？”

“當然是二十五文。”

“再加上三兄弟每人手中找回來一文錢，又是多？”

“二十八文。”

“再加上夥計手中的兩文呢？”

“三十文……，唉，不對啊，多，多的那兩文錢哪裡去了？”

杜荷攤開手：“跟你說了冇有什麼多的兩文錢，一切都是話，我故意引導你往錯誤的方向上考慮，你按照我的思路去走，當然會多出兩文錢。”

“杜荷，你就是個混蛋！停車，本公主要回宮。”李怡聽了半天，終於明白是自己又上了當，被某混蛋給忽悠了，氣鼓鼓的回了自己的車駕，在半路上與李恪、杜荷分道揚鑣。

“唉，真是無的人。”杜荷看著遠去的馬車，深深歎了口氣。

“嗬嗬……”李恪的聲音傳來：“怎麼樣，可是看上了我十七妹？”

“？講真話，就你十七妹那板上釘釘的材，我杜荷就是不擇食，也不會看上。”

李恪眼珠子直接翻進太：“板上釘釘……，杜荷，杜二郎，你是怎麼活到現在冇被打死的，能不教教我。”

……

杜家前院，一水的高背椅，大圓桌，桌上擺著銅製的火鍋，炭火燒的正旺，水花翻滾，時不時帶起一片中帶瘦的羊，令人垂涎滴。

除去羊，桌上還有一些白菜，菠菜，切好的魚片等等。

紈絝們此時已經完全冇了形象，一個個甩開腮幫子吃的滿頭大汗，一邊吃一邊還吵吵：“那個誰，快去切兩盤羊回來。唔，好吃，真好吃，以前老子怎麼冇有發現這樣的吃法，唔……，香，真香……。”

涮羊雖然依舊離不開蒸煮燉的老三樣，但勝在新穎，每個人都可以按照自己的口味來調整醬料，或甜或鹹。

更何況大唐的鍋……嗯，那玩兒應該釜，太厚了，想燒熱很不容易，煮點東西還行。

至於涮？一盤子丟進去，水冷了，燒半個小時才能，這能涮？

杜荷正是因為如此才特地找銅匠打製了一批銅火鍋，用來改善火食，冇想到昨天晚上銅匠才送過來，這邊就派上了用場。

“二郎，二郎快來！”吃著喝著，程默就有點上頭，站到椅子上扯著嗓子吼道：“剛剛他們說你隻會那些趴趴冇味道的·詞濫調，老子不信，你來給老子證明一下。”

正與長孫衝一決高下的杜荷頓時滿頭黑線。

艸，你大爺的，會不會說話，那陳詞濫調好不好……。

不搭理他，繼續搶吃。

半個多月冇吃上一頓好飯，好不容易吃頓好的，可不能被影響了心。

隻是，已經喝到上頭的酒蒙子哪裡還管那些，有人提議立刻便有人響應，拍桌者有之，者有之，甚至一晃神的工夫，外麪坊門口那麵用來報時的大鼓也被人來瘋的紈絝們抬了回來，一邊擊鼓一邊嚷嚷著讓杜荷以詩助興。

說實話，杜荷原本是不想出這個風頭的，一來冇必要，二來詩抄的多了把後來人都死了可咋整。

奈何，酒喝的多了，腦子就有些軸，被紈絝們一激再一鬨騰，不知怎麼就站桌上去了，看著下麵一張張年輕的臉，啞著嗓子慨然道：“想聽慷慨激昂的是吧，老子今天豁出去了，陪你們瘋一回，鼓來……”

……

“咚咚咚……”

佈政坊距離皇城太近了，隻隔著一條街而已，鼓起響起的一瞬，立刻引起了皇宮軍的注意。

約間，還能聽到一首慷慨激昂的歌聲，隻是聽不大清楚。

但一便唱過之後，歌聲陡然大了起來，似乎有無數和聲同時響起，聲震蒼穹，氣貫長虹。

這一次聽的清楚了……。

“狼煙起，江山北。

龍旗卷，馬長嘶，劍氣如霜……。”

再次將無數將士帶回一年前的漠北草原，旌旗佈，萬馬奔騰，殺聲震天。

“恨狂，長刀所向，多手足忠魂埋骨它鄉……。”

讓數不清的軍將士淚目，一張張悉卻永遠不會再出現的麵龐變的清晰，那被鮮染紅的戰袍，那被鮮遮住的雙眼。

這一切是為了什麼？

為什麼？

是了。

“何惜百死報家國……我願守土複開疆，堂堂中國要讓四方……來賀！”

這就是我們存在的意義。

百死報家國！守土複開疆！

以前不懂，現在懂了，有人懂得我們！

我們存在的意義是讓大唐變的強大，讓四夷賓服，讓大唐的輝照耀四方。

“咚……”不知是哪個，應和著佈政坊傳來的鼓聲，以鼓響和。

接著皇城的城頭之上響起《忠報國》的歌聲。

何惜百死報家國……

我願守土複開疆。

堂堂中國要讓四方！

來賀！

歌聲自皇城西南角響起，漸漸向其它方向蔓延，鼓聲也越來越大，最後整個長安所有的街鼓全都響了起來。

一聲聲‘何惜百死報家國’，‘我願守土複開疆’響徹長安城每一個角落，震的帝國主義頭子李世民不得不冒險登上朱雀門。

但見得整個長安城殺氣沖霄，無數披甲矗立街頭，自李世民現的一刻，不約而同，不分軍民全部大禮跪拜了下去。

整個長安，唯李世民一人傲然屹立，一如亙古。

“吾皇萬歲，大唐萬勝！吾皇萬歲，大唐萬勝！”

數十近百萬個聲音彙集到一起，震的整個長安城都在抖，震的李世民心亦在抖，熱上頭之下差點跟著一起喊。

好在理智讓他及時收起，否則這人可就丟大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