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的經》第3章 退讓
原來,郭勤那小子奉爺爺命去棉田裡三叔。
郭大貴不知什麼事,笑問:“吃飯了?”
郭勤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道:“不是。紅棗肚子大了,小姑氣病了。我爹我娘、二叔二嬸都去張家了。爺爺你也去。”
他敘事簡便利索,就是有些前言不搭後語。
但郭大貴可不笨,這麼一串一想,頓時覺得不妙。
他不顧郭勤是小娃兒,追問道:“紅棗肚子是福田弄的?”
郭勤一撇,道:“可不是那東西弄的!”
他年紀雖小,架不住有個言語“辟”的娘,所以早。
郭大貴“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將手裡鋤頭一扔,把袖子挽了一挽,氣勢洶洶地奔張家來了。
郭勤也跟在後面飛奔,跑得一點不慢。
他想他也是老郭家人呢,這事也得出一份力。
郭大貴來到張家門口,只見黑都是人頭,裡外圍了好幾層,大嫂蔡氏和紅娘子的對罵聲從人群中傳出來,在天空下回;大哥二哥正跟張家父子論理,當下他也不去攙和——他不擅長這個,只到找張福田。
找不到,便沖進張家找。
張福田正在後菜園躲著,五不寧。
想起文靜秀氣的清啞,他就暗怪紅棗勾引自己,又恨自己不爭氣,沒經住,做了對不起清啞的事;想起李紅棗甜面頰和潤的子,他不心裡一熱,又憐惜已經懷了他的孩子,他是個男兒家,不能狠心丟下不管。
他想要去前面懇求郭家人退親,又舍不得清啞,還怕郭家兄弟不饒他;待要將事推到紅棗頭上,求郭家原諒,眼前又浮現紅棗含嗔帶的臉,又不忍不舍,因此左右為難,站起來又蹲下去。
正想不出一個萬全的主意時,郭大貴找進來了。
他慌忙站起來,道:“三哥……”
因見他架勢不對,忙又改口道:“大……大貴……”
郭大貴一言不發,上去照就擂了他一拳。
張福田一個趔趄坐在菜地壟上,倒好幾棵茄子。
郭大貴撲上去,騎在他上不住揮拳,一邊罵:“狗娘養的東西!狗娘養的東西!狗娘養的東西……”
他氣昏了頭,拳頭照著張福田頭臉砸,很快就見了。
張福田先還躲,後來毫不還手,任他打。
原來他想,打得越兇,郭家出了氣,這事就好解決了。
張家一個小孫子聽見靜跑來,看見二叔滿臉是,嚇得尖,轉就往前面跑去,一邊跑一邊哭嚎。
張老漢等人聽了大驚,都蜂擁進後院。
張大娘見兒子被打得不樣,撲上去嘶聲喊道:“福田——”
眾人聽後機靈靈打了個寒,上起了一層皮疙瘩。
郭大全和郭大有也慌了,急忙上前喝止三弟。
郭大貴被拉起來,猶不解恨,指著張福田罵“狗娘養的”。
蔡氏忙拉住他道:“他三叔,你怎這樣沖?爹要是曉得了,又要說你了。你這一手,明明是人家錯的,到頭來又怪你。”
張家人聽了,一句話也說不出。
唯有張老漢跟兒子一個心思,因此不怒反喜,擺出超然姿態道:“不怪!我張家絕不怪!打得好!這小畜生討打!就是你三舅哥不打,老子也要打。你對得起清啞麼?”
張福田愧低頭,一言不發。
郭大全和郭大有對了個眼,心照不宣。
張大娘不敢違拗老頭子,忍氣吞聲和大媳婦扶張福田進屋去洗,一面大兒子去請遊方大夫來診治,生怕小兒子有個好歹。
村人們見張福田口鼻流,不住對郭家敬畏起來,低聲議論道:“我說的吧,郭家那是好惹的!這還只他們兄弟三個來了,兩個老的還沒出頭呢,要是郭老頭和吳婆子來了——哼哼,張家就沒法收拾了。”
張老漢聽了痛心疾首,心想自己已經無法收拾了。
罵罵咧咧、吵吵嚷嚷,幾家人又重新回到前面。
看熱鬧的人也都跟著回到前面。
混中,郭勤對著張家那報信的小孫子一腳,裡道:“壞種!我你喊!”
那娃兒腳下一絆,頓時撲面栽倒,正磕在一顆石頭上。
等他雙手撐起上,和吐出一顆牙後,頓時驚天地哭起來。
張福榮忙抱起兒子,見滿是,氣得瞪著郭勤。
郭大全見事不對,忙對兒子跺腳叱喝道:“大人說事,小娃兒搗什麼?看老子剝了你的皮!”
郭勤嚷“他自己沒走穩”,然後一溜煙鑽人群不見了。
紅娘子趁機喊“郭家老老小小都不是好東西!”
蔡氏立即反相譏,罵李家一窩子狐貍。
不等張家人就這事理論,郭守業分開人群走過來。
七八舌議論的人們一齊住口,張郭李三家人也都住口,全看向他,不知他將要怎樣。
張老漢心慌慌地迎上去,剛打疊起笑臉,尚未開口,就見他對幾個兒子喝道:“鬧什麼?大全,我你來問問怎麼一回事,怎麼就鬧起來了?就算心裡有氣,罵一頓也就算了,不依不饒地鬧,想幹嘛?還嫌不夠丟人是不是?都給我回去!”
郭大全忙答應道:“噯,爹!”
郭大貴卻不服,嚷道:“爹,這事就算了?咱小妹怎辦?”
郭守業瞪他道:“滾回去!誰沒幹過錯事?你還得理不饒人了。各人兒子閨各人自己管。你們跑來鬧,要是人家閨出了事,人說我郭家不給人活路,死了人,你爹給人脊梁骨!?有這工夫,回家鋤地去!”
村人們聽了這話,看著郭守業肅然起敬。
張老漢愧不已,道:“郭大哥,我都沒臉見你了。你看這事……我跟他娘正要上郭家給嫂子賠禮呢……老哥哥,咱們可是親家!福田也是年輕糊塗,曉得錯了,我……”
郭守業盯著他面無表道:“親家?你舍得孫子?”
說完一言不發地掉頭就走。
郭大全等人也紛紛跟上,毫不戰。
張老漢面漲紅,沖著他們去的方向喊道:“我張家才不要那不清不楚的孫子!”
村人看得詫異不已,滿心意猶未盡。
依他們想:郭家或紅棗沉豬籠,或張家跟李家撕破臉;還有,清啞和福田的親事到底怎麼個結果,等等,等等,都沒代呢!
這就好比唱一臺戲,敲鑼打鼓十分熱鬧,結果戲子出來在臺上走兩圈就落幕了,可不讓人難!
正百思不得其解,一旁又吵起來。
當下眾人神一振,忙又關注新進展。
原是紅娘子聽了張老漢的話,絕悲憤。
叉腰上前去,對著張老漢兩口子喊道:“不認?你敢不認,老娘跟你沒完!張福田那狗東西,糟蹋人閨……”
張老漢從郭守業話中聽出希,底氣充足,又想起郭大全說的“到時生的娃,誰知道姓張呢還是姓李呢還是姓王呢,還是姓別的呢,都說不準!”因此氣往上撞,開口再不留。
“自己閨不正經,想賴我兒子?怎麼就認了是福田的種?要福田娶你閨,到時生了娃,誰知姓張呢還是姓李呢還是姓王呢,還是姓別的什麼東西!”
紅娘子氣得渾抖,指他道:“你……你要遭報應的!”
沒想到,郭家放過李家了,張家人卻不認了。
李家人紛紛喝罵,不依不饒。
村人繼續觀看,時而評說幾句,津津有味。
※
李紅棗在張家屋側豬欄後,豎耳傾聽前面聲音。
繼承了娘的爽快和好樣貌,人如其名,生的就像一顆紅棗。
不是幹棗,而是的新鮮紅棗——滿、甜潤。
脆蹦蹦的甜潤!
每每一笑,臉頰上現淺窩,讓人想啃一口。
不幸失足後,沒有像一般坐以待斃,而是積極為自己謀劃未來人生,或者說,謀求命。
可是,郭家真是太厲害了!
但是不怕,已經做好面對的打算。
然剛才張老漢的一番話澆滅了所有的希。
咬住紅,低聲哭泣,“為什麼都怪我!”
哭了好久,前面爭吵聲越來越大。
聽見張福田的聲音,剛說了兩句,又沒了,好像被張老漢趕進屋去了。
抹一把臉上的淚水,轉就走。
“張福田,你別想賴掉這事!”
※
濃蔭遮蔽的村路上,郭家父子等人正往回趕。
郭大貴氣呼呼地問:“爹,怎麼不跟張老頭把親退了?張福田幹了見不得人的事,咱小妹不能嫁他!”
蔡氏也疑道:“對,爹,咱不能咽了這口氣。你沒瞧見紅娘子那死婆娘!爛貨!是怎麼罵清啞的——哎喲,氣得我呀,恨不得咬兩口!這要是清啞嫁了福田,往後這事被人念一輩子,日子怎麼過?”
郭守業哼了一聲道:“退親?你當好容易的事!”
說著背手加快腳步,悶頭超前走了。
郭大貴怒道:“退就退了!小妹還怕嫁不出去?”
郭大全和郭大有對視一眼,臉沉下來。
郭大全瞅著蔡氏道:“咱爹娘那是最要臉的,要是人說被搶了婿,那臉還往哪擱?往後出去村裡怎麼見人?”
阮氏心裡一轉,悄悄扯了一把大嫂,低聲道:“唉!爹也難。退親對小妹名聲不好。往後……唉,這事難辦。再說,先頭你也聽張家人說了,這事不是福田起壞心,都是那個紅棗不正經,勾引他的。他年輕把不住,才惹了這。”
蔡氏咕噥道:“難不就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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