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的經》第13章 圓兒
驚道:“這個壞了?那還賣這麼貴?”
清啞不能不說話了,道:“不貴。好的要三百兩銀子。”
是大概估算的。
吳氏和郭大貴聽得目瞪口呆。
正裝貨的汪老板更是心中滴,後悔沒早來一步。
圓兒贊道:“姑娘真有眼。這琴是我家大爺小時候用的,多銀子買的我也不清楚。但我家爺上次在湖州府買了一架新琴,名家制作,做什麼‘九霄環佩’,花了五百兩。這還是人家聽我家爺彈得一手好琴,說‘寶劍贈英雄’,有意相讓,才給的價呢。”
清啞微微點頭,道:“多謝!”
圓兒笑嘻嘻看著道:“不謝。這琴給姑娘才不糟蹋。”
說著還瞟了汪老板一眼,言下之意給他就糟蹋了。
清啞忍不住笑意加深,覺得這年很可。
圓兒對清啞也很有好。
他雖是一小廝,從小伺候人,卻最有眼的。見吳氏還是一臉疼模樣,便知對一籃子餅換個破琴還耿耿於懷,遂眼珠一轉,有了一個主意。
他便問清啞:“姑娘可認得字?”
清啞點點頭。
圓兒道:“那姑娘等會,我還有些東西送給姑娘。”
說完轉向跑去。
吳氏和郭大貴又陷迷中——
清啞怎會認得字了?
清啞看出他們疑,輕輕搖頭。
兩人便都閉了不吭聲。
時圓兒轉來,後跟著兩個健僕,抬著個舊箱子。
到門外空地,兩人放下箱子,打開。
清啞一看,箱堆了些舊筆墨、硯臺,還有些書。
圓兒對清啞賠笑道:“這些是我們爺從前用的東西。我們家如今都在湖州府城住,爺一年也難得回老宅一趟。這次回來小住,屋裡用的東西都換了新的。這些都不要了。姑娘看可有用。若是還能用,就拿去。”
他有些忐忑,沒敢擺出施舍臉。
也不知怎麼了,他覺得清啞實在不像個鄉下村姑。
然看郭大貴和郭巧,又實實在在是鄉下人。
還有吳氏,更是地地道道的鄉村婆子,一籃子餅都要計算的。
這讓他看不,但他很喜歡清啞,因此對客氣有禮。
清啞道:“要!”
輕的聲音帶著欣喜,仿佛接賀禮。
圓兒很開心,“那姑娘連箱子搬走吧。別耽誤工夫撿了。”
清啞點點頭。
正在這時,蔡氏也挑著擔子過來了,大嗓門喊:“娘,清啞。”
清啞見挑子兩頭的竹簍悠悠的很輕便,便知東西賣完了。
吳氏問:“都賣完了?可有剩的?”
蔡氏道:“還剩了一些菱角和棗子。”
一眼看見圓兒幾人,忙熱心道:“這小哥,可要買些棗子?我家的棗又大又甜,曬得幹,糖也足。還有菱角,擱了好些作料煮的,香香的味道……”
一面說,一面歇下挑子。
清啞探頭看簍子裡,見果然還剩了十幾斤。
便彎腰捧起幾個棗,又去另一頭拿了一個菱角,遞給圓兒。
圓兒忙接了過去,道:“謝謝姑娘。”
一面丟了一顆棗進嘗味道。
蔡氏以為小姑子是在幫兜售,也不在意。
既嘗了,跟著當然就要買了。
等圓兒吃完,笑呵呵地問:“好吃吧小兄弟?大嫂沒騙你。”
圓兒又咬開菱角吃了,點頭道:“好吃!”
這家人還真會弄吃的,吃食蠻有特。
清啞便指著竹簍對他道:“送你!”
說完拿過一個空籃子,費力地倒菱角。
郭大貴忙上來道:“小妹你拿這個,我來弄。”
清啞就直起子,接過古琴站到一旁。
圓兒道:“這怎麼好意思呢!”
清啞道:“我家種的。送你。”
圓兒滿心舒坦,越覺得這姑娘合眼緣。
郭大貴熱心,又最支持妹妹的,也對圓兒笑道:“這些都是我家自己種的,也不值什麼錢。小兄弟你不嫌棄,拿回家哄弟弟妹妹。今天難為你了。”說著話,已經將菱角倒籃子。
待直起腰來,又看見圓兒送的箱子,忙將箱子搬進竹簍豎放好。
蔡氏和吳氏在旁看呆了。
蔡氏不明白,明明賣東西,怎麼轉眼都拱手送人了!
換上別人,肯定不依從。
但這事是小姑幹的,且婆婆也在場,本能地要看婆婆臉行事。
而吳氏呢,自從清啞拿棗給圓兒吃,就提著一顆心。
見閨果然又要送人,想阻攔,當著人又恐駁了閨的面子;任送,又心疼,因此神變幻,猶豫不決。
圓兒覺得清啞和郭大貴人很不錯,但吳氏和蔡氏的臉瞎子也覺得到。他不在乎貪這小便宜,便對清啞二人道:“已經拿了餅了,怎麼好意思還要這些。這樣,我們買吧。”一面湊近清啞低聲道:“姑娘放心,不用我自己掏錢。”
說完轉對先前小廝吩咐道:“昌兒,金媽媽來。說這棗和菱角很不錯,謝姑娘晚上就要到了,還有韓大爺,買些果子預備著待客。”
昌兒忙道:“噯。”
轉頭跑進去了。
圓兒就對蔡氏道:“大嫂幫忙稱一下,看多斤,好算錢。”
蔡氏不得一聲,走上來就開秤。
清啞見他堅持,不再推辭。
這樣人家,自然不在乎蠅頭小利的。
這年既然是爺邊人,也不會在乎小恩惠。
要再讓,倒顯得小家子氣了。
因此,又開口道:“謝謝!”
圓兒發現,這姑娘很說話。
但的目比更能傳達心意。
比如,此時說“謝謝”,只兩個字,他卻看出不止這些,還有“你們這樣人家是不會在乎這些小東西的。小兄弟格外照應,我都知道。既然你一片意,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想著,他不問道:“姑娘貴姓?”
問完後悔,人家姑娘家的名諱怎麼能告訴他呢?
然清啞卻回道:“姓郭。名清啞。”
圓兒跟著爺,肚裡也攢了些墨水,聞言眼睛一亮,“清雅!”
這真是人如其名了。
清啞沒解釋,只是微笑。
圓兒又問郭大貴名字,住哪等等,和他熱乎乎攀談起來。
吳氏見閨與從前不一樣,竟與一個小子說這許多話,又忐忑,又擔心,因走上來低聲道:“這東西重吧,娘幫你拿著。”
清啞怕不知古琴用而有失,搖搖頭,依然自己抱著。
一時昌兒了金媽媽來,蔡氏已經秤了棗和菱角。
金媽媽沒買過郭家的東西,自然要先嘗;嘗完又問價;問了價又嫌貴,又價。
圓兒道:“哎喲金媽媽,我和昌兒已經嘗過了。要是不好,能喊你老來?你老就別價了。都是鄉裡鄉親的,人家種些東西也不容易,大老遠的送到鎮上來,就貴個幾文錢,也是該的。就說這菱角,那可是加了料煮的,味道特香。這棗子也不用說了,我才瞧見這大嫂和大嬸在劉家那邊賣了過來的,要是不好,也不能就剩下這麼點了。你想要多買還沒有了呢!”
金媽媽失笑道:“你小子今兒怎麼了?這是你親嬸子啊還是剛認的幹娘啊?淨幫人家說話。不像買東西的,倒像賣家。到底是跟大爺的人,上功夫一套一套的。”
說著,眾人一齊都笑了起來。
吳氏見圓兒這樣照顧他們,又激又警惕。
忙道:“這小哥厚道,我們也不能眼皮子淺。老大媳婦,把零頭都抹了,按整斤算吧。”
金媽媽倒不好意思了,連說不用,遂付賬。
說笑間,圓兒見清啞抱著琴靜靜站在一旁,忍不住又關切地問道:“郭姑娘,這琴你知道去哪找人修嗎?”
清啞沒回答,卻目詢問之。
郭大貴趕問:“去哪找?就在鎮上嗎?”
圓兒搖頭,道:“湖州府城外有個天音寺。天音寺旁有個天音閣。天音閣的主人就是制琴高手。這琴最好送那去修補才好。”
郭大貴失聲道:“湖州府城!那麼遠!”
清啞微笑,沒有失,也沒有流出意神。
以郭家的條件,不可能將琴送到那裡去修。
圓兒見神,也知自己白說了。
若有條件去找天音閣的主人,也就不會買這破琴了。
他不替清啞發愁,這破琴拿回去怎麼辦呢?
一旁,蔡氏已經收了錢,吳氏忙招呼郭大貴和清啞離開。
清啞對圓兒微微點頭致意。
圓兒立即道:“姑娘慢走。”
又對郭大貴道:“郭大哥慢走。”
郭大貴笑道:“多謝你殷兄弟。”
說完,蹲就要挑起擔子。
然擔子一頭放了圓兒送的一箱舊,另一頭卻是空的,挑不起來。只一轉念,他便俯將郭巧抱起來放在竹簍,“巧兒,三叔挑著你。”
一頭箱子一頭娃,正好平衡了。
郭巧歡喜地道:“好。”
郭大貴便蹲,挑了離開。
圓兒看著他們拐過屋角,才收回目。
再說清啞等人,走出後街,吳氏才松了口氣。
不知為什麼,本能不想閨跟那小子多說話。
現在好了,東西都賣完了,便一心惦記此行的目的來。
因對蔡氏使了個眼,說:“老大媳婦,咱們去那邊。”
又扶著清啞胳膊道:“清啞,街上人多,你跟著娘。”
蔡氏忙殷切笑道:“對,對。清啞,咱去東門渡那條街。那兒熱鬧。”
清啞點頭,隨著他們往前走。
郭巧仰頭問蔡氏:“大娘,有賣吃的嗎?”
蔡氏笑道:“有。有好多。”
郭巧就滿意地笑了,轉小腦袋四看閑熱鬧。
一路上,吳氏婆媳兩個眉來眼去,不時道:
“清啞,往這邊。”
“清啞,這鋪子東西不錯,進去看看。”
清啞很是醉心於小街上的一切,但凡見到民俗風味濃鬱的鋪子和飲食攤子,都要駐足觀看,或問或買,十分悠閑。
不知不覺,就到了一家店鋪前。
抬頭一看,上書“江家竹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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