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的經》第20章 上門
*
正想著,就聽阮氏道:“小妹,先前你說不嫁人,是不是怕江家兒子不好?要是這樣,咱們就跟爹娘說,找一天,讓爹和你哥哥上江家看看去。看好了再定,也把穩些。”
對於清啞說不嫁的話,郭大有夫妻另有看法。
和吳氏想法不一樣,他們以為小妹被張福田傷了心,怕再遇見他那樣靠不住的男兒,所以不敢嫁人了。因此,郭大有囑咐媳婦找機會勸小妹。
阮氏想得很周到,委婉勸小妹慎重相看後再定。
清啞“嗯”了一聲。
這正是已經決定的。
阮氏見聽進去了,很高興。
想了想,又小聲對道:“難怪你怕,我那時候也跟你一樣。我跟你說,我頭回見公公婆婆,也怕的要命。你曉得,咱爹娘看著怪嚴厲的,我心裡就不大願。後來……都說‘嫁漢嫁漢,穿吃飯’,我嫁到郭家這幾年才明白:家底什麼的不是頂要,嫁什麼男人,那日子不同的。”
說到這,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臉紅了。
清啞聽了很好奇,問“怎麼不同?”
阮氏抬眼,見並沒有取笑的意思,松了口氣。
認真想了想,才道:“人只能嫁一個男人,沒的比,但能跟人家比。像我大姐,有回來咱家,我炒菜,那鍋鏟木柄壞了,著裡面鐵芯子炒菜,一會就燙手,我就用抹布包著它炒。你二哥回來看見了,連水也沒喝一口,就趕做了個木柄裝上了。我大姐就說你二哥疼媳婦。說這要是我大姐夫,才不會管呢。他就曉得幹農活。做了田裡的活,以為全家都是他養著了,人做的家務事都不事。回來跟大爺一樣,飯要是慢一點兒端上來,就要發脾氣呢。你二哥從來就不這樣。回來見我忙,還要搭把手呢。耐心也好,還常帶巧兒玩……”
阮氏說著說著,臉上洋溢一層幸福榮。
清啞也聽得十分專注,並不覺平凡無趣。
阮氏忽想起丈夫代,忙又轉向正題,道:“……江家那兒子,聽娘和大嫂說是不錯的。你是不是沒看清?你那天不曉得娘帶你去相看他吧?”
清啞搖頭。
阮氏就道:“等下你二哥去跟爹娘說,找一天咱們去江家看看。嫂子陪你去,好好稱量那人,看準了再定。我跟你說,到人家裡看才能看得準。”
清啞道:“我跟娘說了。”
阮氏道:“什麼?”
清啞道:“去江家。”
阮氏大喜,一抬頭,見郭大有正進來,便對他笑了。
郭大有在門外就聽見了們的談話,也輕笑起來。
“找了幾節料,過幾天就能做好。”他對清啞道。
“二哥,我跟你說件事。”清啞丟下手上的籽棉,站起來對他道。
“什麼事?”郭大有有些意外。
“你來。”清啞轉往外走去。
郭大有奇怪了,難道不能在這說?
他朝阮氏看了一眼,跟著小妹往上房去了。
※
東廂,郭大全將門關了,回對著蔡氏就是一頓訓斥:“你怎就管不住你那呢?什麼都敢說!爹說的話你也敢頂!你就要頂也要先問問我能不能頂你再張;你問都不問我一聲你就說了!”
蔡氏小聲道:“我不就問一聲麼。”
郭大全道:“就問一聲?那老二媳婦怎不吭聲呢?”
蔡氏道:“我……我不是沒見過給閨陪田的麼。”
郭大全道:“你沒見過的事多著呢。那有錢人家給閨陪十萬八萬都有,你沒見過就不陪了?”
蔡氏了脖子,道:“咱家沒錢……”
郭大全怒道:“咱家沒錢還沒二十畝田?我郭大全能陪妹子二十畝田,就能掙回來二百畝!二千畝也不是不能!”
蔡氏見他聲勢非比尋常,又敬服又膽寒,低頭不敢吭聲。
郭大全罵了一會才消氣,又語重心長教導:“我常常教你,別眼皮子淺。你也是做閨的,你想想,哪一回你回娘家,我娘沒讓你帶足了禮?半路上我還額外掏錢買一兩樣添上給你裝臉面。都說一個婿半個兒,我對你娘家怎麼樣?你看好了:將來你那老娘沒準還得我養活,指你那大頭菜弟弟,怕是指不上。”
蔡氏又又慚愧,道:“我曉得了。給小妹陪田,我答應了。”
郭大全聽得又好笑又生氣,道:“你答應了?你不答應又能怎樣?這家不是你當,是咱爹咱娘當家!你還不答應,真是好笑!”
蔡氏愧又委屈道:“那你還罵我這半天!”
郭大全氣道:“我幹什麼罵你,你不曉得?你真是糊塗腦子!把小妹氣得那樣,你還跟沒事人一樣。你當小妹也跟你一樣?長這麼大都沒跟人爭過。上回張福田和李紅棗那對狗男做的好事,都一聲沒吭,你做嫂子的不曉得?你這會子嫌棄,往心上一刀,心不要活了!”
蔡氏忙道:“我哪嫌棄了?”
郭大全跺腳道:“二十畝田!”
蔡氏忙不迭道:“我不說了,不說了!”
郭大全這才悻悻閉。
這時,郭勤在外拍門喊:“爹,娘,爺爺你們。”
郭大全忙整頓神,恢複常態,才過去開門。
問清是爹娘他和蔡氏去正屋,回對媳婦道:“走吧。”
蔡氏以為公婆要教訓,有些膽怯。
郭大全白了一眼,道:“這會子怕,早做什麼了?”
蔡氏磨磨蹭蹭跟他去了正屋,見二老正坐在堂上。
眼一瞧,吳氏面上和悅,不詫異。
“娘,我剛罵了媳婦一頓。曉得錯了,來跟娘賠禮。”
郭大全也以為爹娘是要發作媳婦,所以先發制人。
吳氏深知兒子,瞅他一眼道:“媳婦是你的,‘當面教子,背後教妻’,教好了是你的臉面。娘不要賠禮。娘你們來是為了清啞的親事。”
郭大全急忙道:“給小妹陪二十畝田,我沒話說。就是三十畝也。”
吳氏道:“不是說那個。我跟你爹商量了,這門親要謹慎些。咱們該去江家瞧瞧,看他家到底什麼個形,也讓你爹看看那江明輝,然後再定。所以你媳婦來,明兒回娘家告訴一聲。”
郭大全恍然,原來是這樣。
他忙道:“那就去。看準了再定,省得再出錯。”
郭守業對蔡氏道:“你回去跟江家說:我郭家閨是退過親,那是別人的錯,不是嫁不出去沒人要。我們挑婿不是隨便挑的。江家兒子好不好,我要親自上門去看。他們選個日子,我們隨他們。”
蔡氏被公婆委以重任,頓時振。
因道:“爹放心,我明兒就回去說。”
當下商議定,各自忙碌不提。
※
田野裡,張家人正在自家棉花地裡撿棉花。
張福田撿滿一簍子,去田埂上倒大籮筐,然後一屁在田埂上坐下來,著北面村莊出神。視線中,郭家廓,尤其是那二樓,高出屋頂一截,連後窗戶也看個大概。
一會,紅棗也走了過來,將簍放下,在他邊坐下。
張福田沒看,悶聲問:“你做什麼非跟我?”
邊窸窸窣窣響,然後一只手過來,遞給他一塊餅,“吃吧。”
張福田好一會才接過去,慢慢啃著。
李紅棗才低聲道:“不跟你跟誰?一不嫁二夫,我這輩子不跟你跟誰?先前是你不要我,我也怕壞你的好事,才……誰知郭家會退親。”
“別說了!”張福田惱怒喝道,“誰稀罕!”
紅棗沉默,過了一會又道:“清啞心裡肯定不願,肯定是郭老爹的主意。我那天求清啞,是想請看在平常我倆好的份上,能容下我……我願意做妾,讓做妻,這就不會讓你為難了。清啞對你那麼好,為了你差點死了,準會答應……誰想到……”
是這樣嗎?
張福田心裡針紮一樣疼。
清啞真對他有嗎?
可是,郭家退親了。
這還不算,紅棗的娃也沒了,他落了個無無義的名聲。
“郭家也真是的。退了親,清啞名聲不好聽,怎麼嫁人呢?”紅棗歎氣道,“一不嫁二夫,退親,怎麼好呢!你心心念念惦記清啞,這不是棒打鴛鴦嗎。再嫁人,就難了。”
張福田板臉道:“管人家!我看能嫁什麼好人家!”
紅棗輕聲道:“聽我娘說,郭家托了三嬸幫尋親呢。”
張福田再不出聲,只狠狠地嚼餅。
吃完,背起竹簍又下田去了。
紅棗著他背影遠去,又將目轉向村子方向,輕聲道:“清啞,我看你能嫁什麼樣的人。這輩子你都別想再嫁好人家。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著自己的小腹,面上出悲戚神。
※
次日,蔡氏清晨便起,趕回娘家跟江家通傳此事。
江家不知出了什麼緣故,生恐郭家變卦,有些不安。
一來江明輝認準了郭清啞,江家要顧及兒子想法。
二來江大娘將昨日在郭家所見所聞告訴江老爹後,江老爹對這門親也很滿意。雖然他們不貪圖郭家陪嫁,但若是能人財兩得豈不更好!
因此兩點,他們不想這門親事徒生意外。
於是,江老爹對蔡氏說,請郭家後日上門相看。
蔡氏得了準信後,立即回郭家告訴公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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