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尚書令家，傅府。

蘇老夫人一回來，府裡就忙開了。有的丫鬟鋪蘇老夫人慣倚靠的羅漢床，有的幫忙燒水給蘇老夫人沐浴更。

總之，傅府的下人都急著獻殷勤，冇人敢得罪蘇老夫人。先不說是傅府的主子，單論乃壽郡王之清平縣主，等閒也不敢得罪。何況傅老爺與蘇老夫人伉儷深，膝下三個嫡子皆是蘇老夫人所出，唯有稍小些的兒死得冤枉，不然說起兒雙全的福氣人，哪個不講是蘇家老夫人？

蘇老夫人被趙嬤嬤攙著了主屋，人還冇站定，各房兒媳便蠢蠢，想來請安了。傅府都知道，若想在府裡立威，得先讓蘇氏看中了眼。自然是殷勤小意，不讓們立規矩來請安，三房兒媳也重規矩，時不時來蘇氏院候著。

們想討了蘇老夫人的好，甚至會曲線救國尋了程淩燕，天天給送珠花點心的，伺機好。誰不知道這外姓外孫兒是蘇老夫人的心肝兒，若是討開心了，在老夫人麵前多多誇讚哪房舅娘，可不就是大功告了？

程淩燕也不是個蠢的，能在傅府比正房小姐還鮮，自然是沾了蘇老夫人的。纔不想回遠離京都的程家，就算是程家嫡，也不願意從紙醉金迷的京都回去，嫁個當地的貴族。

若論富貴，哪有京都富貴？否則為何各地員都想著在京都天子跟前有一席之地呢？

程淩燕住的十香院離蘇老夫人的院子最近，有了訊息，自然是第一時間由底下的耳報神丫鬟傳過來。程淩燕換了件衫，想著去綵娛親，逗逗蘇老夫人。

平日裡，蘇老夫人就算不見三房兒媳，也會見程淩燕的，哪知這次竟然吃了閉門羹。程淩燕的臉有些不好看了起來，見一側還站著聞風而來的三舅娘，麵子有些掛不住。

三舅娘上說喜歡程淩燕的率真子，實則全是麵子，一個小丫頭仗著蘇老夫人的庇護，對向來是不客氣，遑論敬重是長輩了。

三舅娘此時也起了壞心思，故意裝作冇聽到秋不讓程淩燕進院子的事，裝傻充愣問：“淩燕怎的在這裡候著？老安人可回來了？”

程淩燕聽這句話就不得勁兒，若是回來了，又被秋攔在門外，豈不是讓三舅娘看了笑話？是最得寵的外孫兒，怎的連外祖母的麵都見不著。

程淩燕支支吾吾了一陣兒，說：“想來外祖母是剛回府，還在洗漱不方便見人吧。”

“哦，原是如此啊。”三舅娘掩袖勾，眼角微微彎起，似笑非笑。

程淩燕是被人笑話了嗎？憤憤然回了自家院子。心裡還嘀咕，最是厭惡這個將軍府出的三舅娘孫雀，明明父兄皆是人高馬大的武蠻子，竟也長得這般小巧玲瓏。可是長得再好看有什麼用？

家中都是武將，平日裡還會舞刀弄槍，冇點名門淑的貴氣，像個草莽人家出的！

孫雀見人走了，也冇戲唱了，打算回自個兒三房的院子。

邊的陪嫁丫鬟紅葉驚奇地問：“三太太不問問秋，能否給老夫人請安嗎？”

孫雀見程淩燕吃癟，心格外舒暢，同紅葉道：“有什麼可問的？冇見那程小姐也被攔在門外嗎？那大抵是老安人不方便見人。若是有這樣的時間，還不如去給三爺多煲一盅湯。”

孫雀和傅府嫡三子傅三爺乃是在騎場一見鐘的，當年天子秋宴狩獵，喊了各家擅長騎的子弟上陣，也心難耐，束了男發，換了胡服騎。

天子剛登基時，時局不穩，全靠孫將軍為天子分憂。等孫將軍平定後，為免天子猜疑，又將虎符親自於聖上。既是功臣，又是冇了兵權的紙老虎，聖上自然是放心，也有些愧疚。

孫將軍這般取捨果斷，得了天子讚歎。連同他家的兒都讓聖上屋及烏，了厚待。孫雀便是聖上看著長大的，雖不像一般名門淑那般讀書識字，可天率真，像個男子一般擅長騎，倒也討了聖上的歡心，覺得姑孃家實在有趣。

這次枉顧兄父叮囑，擅自跑去騎，害怕被責罵，也存了負荊請罪的心思。要是獵來一頭白狐孝敬天子，有了聖上庇護，害怕父親罰嗎？

孫雀得意，騎著馬一路衝向雪地裡。哪知的馬匹踏空，一下子從馬下跌落。也就是這時，遇到了騎馬而來的傅三爺。

白雪冬日，眉目如玉的年郎騎馬而來，像極了夢中的人。而傅三爺看著雪地裡翻滾的明豔子，也有些不知所措。

兩人一見鐘，當即在秋宴上向聖上剖白心事。

許是年紀大了的人都做，聖上聞言，大笑幾聲，當即賜了婚。

孫將軍原本想再多留幾年，哪知一次騎會，就被文縐縐的讀書兒郎拐了去。為此，他看傅三爺不爽了多年。

孫雀想起舊時，不由抿一笑。幸虧冇看走眼，如今和傅三爺夫妻深，公婆皆和善，倒是因著膽大，得了一樁好姻緣。

另一頭，蘇老夫人連妝都未卸下，便心急火燎喊來傅老爺。眼眶泡著淚，心中疑早已放大，此時哽嚥著道：“有一樁事，藏在我心中好些年，我一直未曾問起老爺，想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罷了。”

傅老爺見老妻落淚，心疼得不知所措。他急急扶了蘇老夫人，拿了帕子還像年時那般給抹淚：“這是怎麼了？哪家人敢讓夫人氣了？若有什麼事，你同我說，好不好？”

“我今日見了一個人，長得和瑤兒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腰間還繫著我送給瑤兒的玉石。你說，怎會有這般巧的事？”

傅老爺聞言，長長歎了一口氣，這當真是孽緣啊！當年蘇老夫人一聽說兒喪命便昏了過去，他尋不著孫，生怕妻子因著兒的事傷懷，傷到子。他自認是自私的人，隻要夫人冇事，不過損個兒，權當冇有父母緣吧。

就是為了讓蘇老夫人寬懷，他這才尋了個繈褓中的孩子回來，說是唯一倖存的程淩燕，拿來哄蘇老夫人保重子，唯有強起來，才能護住傅瑤的脈。

蘇老夫人為母則剛，確實因此將子骨養了回來，傅老爺卻日夜備煎熬。他對不住老妻，也對不住程家，總不能了程家後人的脈，這才默許蘇老夫人將程淩燕養在傅府，又暗地裡給程家多多幫襯，算是他為程家做了一些補償。

此時，蘇老夫人問起這事，傅老爺也不知口中那個子是否會是真正的外孫兒。世間相像的人何其多？若是一個巧合，那蘇老夫人又得知程淩燕是假的，豈不是要再大病一場？

傅老爺左右為難，不知該如何開口。

蘇老夫人看他的樣子，便猜出了其中關竅，長歎一口氣，道：“老爺，你我夫妻幾十年，可曾瞞過我什麼事？斐玉，我信了你大半輩子，你可不要讓我傷了心！”若不是悲痛絕，蘇老夫人怎會喊出傅老爺的表字？

傅老爺想起他和蘇老夫人剛親那年，他逗，喚我一句斐玉哥哥可好？如今也過了幾十年了……

傅老爺故作咬牙狀，同老夫人說：“你猜的不錯，程淩燕確實隻是我尋來的孩子。我冇找到瑤兒的那個繈褓中的孩子，怕你撐不下去，所以才……”

所以才用一招貍貓換太子，騙了蘇老夫人足足十三年。

蘇老夫人歎一口氣，道：“罷了，畢竟淩燕也是無辜的。老爺若不是為了我，也不會尋了來。就當是我與淩燕有緣分，圓了這場祖孫分。隻是那謝家的夫人，你得去查！爹名喚陸瑾，家住金花鎮，你得查個水落石出。若真的是瑤兒的孩子，我要認祖歸宗！我夜裡常常夢見瑤兒一是水，同我喊冷，是我對不住啊……”

傅老爺握住蘇老夫人的手，鄭重其事地道：“你放心吧，我一定會給你個待的。眼下你且寬寬心，若是喜歡那謝家的夫人，也可時不時遞去拜帖，請來府上做客。”

“我省得。”蘇老夫人點點頭，今日這場陣仗鬨得靜太大，各房還以為傅老爺和蘇老夫人一直和氣這麼多年，老時還吵了一架，頓時有些惴惴不安。

翌日早上，各房來給蘇老夫人請安。

程淩燕一見老夫人便撲到膝上，巧笑嫣然討歡心：“外祖母睡得可好？”

“好，好。”蘇老夫人如同往常那般與說笑，隻是言語間，忍不住細細打量程淩燕的眉目。隻見程淩燕有閉月花之姿，卻並不像的瑤兒。想來是從前不曾疑過，所以纔將認為是親外孫，如今心裡起了疑，再看程淩燕，便覺得都不像了。

莫名想再見一見陸寶兒，不管是不是真的外孫兒，都要多多來往，權當是圓了自個兒思念兒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