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緩緩落地平線之下，車的線也漸漸昏暗下來，若是以往，此時必然會有下人將特質的琉璃燈掛於車廂正中，為車的貴人們照明，可是現在，疾馳的馬車分毫也冇有要停下來的意思。車愈加昏暗間，卻顯得舒朗的天空，繁星耀目。

待黑暗完全統治了天際時，孫府那金閃耀的屋頂，終於出現了一片燈火映襯之下。

“老爺您怎麼這樣快就回來了？”出角門迎接我們的正是金管家，在見到文丙言和我時，他惶的眼眸中好似閃過了一不易覺察的警覺。

“也不知為何，今天的馬車行的格外的快些！”孫老爺並未多想，彈了彈上的塵土，大步流星的朝園走去。

“想必是這些馬兒知道老爺心思，急老爺之所急，跑得分外的賣力也未可知啊！”管家隨其後，笑嗬嗬的逢迎道。

“大姐現在何？”孫老爺問道。

“大姑一來就去了老夫人那裡。”金管家巧妙的將臉上的笑意去，神凝重的回稟道。

“母親今日可好？”

“大姑一來，老夫人歡喜的不得了，中飯也較昨日多吃了一些，隻是午後又不大好起來。夫人和大姑一直守著，倒也冇有大礙。”

“大夫可請得了？”孫老爺順手撥開旁的垂柳，在渡口站定，焦急的等待著烏篷船緩緩從湖水中心駛來。

“老爺剛走，蘇州城中的馬大夫就來了，再加上常在我們這裡走的兩位，一共三位大夫替老夫人診脈。”金管家朝烏篷船招了招手，示意孫老爺已到，讓他快些趕過來。

“那位馬大夫怎麼說？”孫老爺皺了眉頭，目隔著一波湖水，遙遙向對岸那燈火通明的喧鬨之地。

“馬大夫一直被大姑留在老夫人房，小人不得進，並不知道馬大夫都說了什麼。”

“一直留在房？”孫老爺大不解，眉頭皺的更了些，“那其他兩位大夫都怎麼說？

“並冇有什麼特彆的，隻是不停的搖頭歎氣，自言無能罷了。”

待烏篷船於岸邊停靠穩當，在金管家的攙扶下，孫老爺快速鑽進了船艙。由於主人家一路談論的都是家事，為了避嫌，即便船艙還有剩餘的座位，我和文丙言還是自覺地站在了船頭，冇有進去。

船伕的技嫻，一竿子撐到底，整條船便輕巧的轉了一百八十度，又是一竿子，烏篷船好似離弦的箭一般，飄然無聲的朝對岸劃去。

孫老爺似乎並不打算迴避我們，由於船艙的門依舊開著，所以他們的談的容，我們依舊聽得清楚，隻不過他們談論的都是老夫人以及大夫，我和文丙言對此冇有任何的興趣。

浣芳汀的渡口早已有人等候，一見船來，便急忙手攙扶，以至於孫老爺差不多是被他們抬著上岸的。

“老夫人剛纔略進了些飲食，現在正和大姑說話呢，一聽老爺您回來了，歡喜的不得了！”為首的是一個有些麵的老婦人，舉手投足間都不失大家威儀，雖是麵帶笑意，卻全無刻意討好，一看便是老夫人邊的人。

“張媽媽辛苦！”孫老爺一麵快步前行，一麵和悅的對老婦人說道，“蘇州城中的馬大夫現在可還在？”

“在的，在的！”一提起馬大夫，張媽媽笑的更開心了些，眼角的皺紋也因此更加明顯，“這個馬大夫果然不一般，一副藥喝下去，老夫人立刻就能下床說話了，現在正在客房之中，等著老爺您呢！”

說話間，一行人已來到一座院落近前，隻見一個小丫頭朝裡間高聲喊了一聲“老爺來了”後，急忙跑到了一旁侍立，而我們則跟隨著孫老爺大踏步的朝院落深走去。

雖是黑夜，但是沿路設都有琉璃路燈，搖曳的燭火連一片，將來往道路，照的燈火通明。

老夫人的臥房在院落的中央，沿著迴廊悶頭直走數百步，朝右側進一扇掛著紅燈籠的小門，一派歡聲笑語即刻傳耳中。

老夫人此刻並不在院中正堂，而在東廂的暖閣之中，孫老爺應是早就知道這一點，並不等旁人引路，早已急切的衝在了最前方。

一個年紀約莫十五六歲的小丫頭剛為孫老爺打起了簾，一寶藍錦緞華服，珠寶氣的人就已笑盈盈的出現在門口。

“今日怎麼回來的這樣快，我剛纔和母親說，讓先睡下，你恐怕也得子時方能到，不曾想這話剛說完，外頭就報你已經到了。”人雙目炯炯有神的看向孫老爺，兩腮含笑，手將他拉進屋。

“母親可還好？”孫老爺一麵答話，一麵示意我和文丙言隨著他進屋。

“喝了一碗藥，現在倒是好多了，和我說了好一會子的話，倒是也有些乏累了。”人刻意低了嗓音說道。

“可是老大兒子回來了？”一個蒼老虛弱的聲音從暖閣的深傳來。

孫老爺聞言未及多想，急速朝裡間奔去。

絳紅的垂簾被應時掀開，大氣磅礴的木床上，一個瘦小的影正朝孫老爺招手。這是一個滿頭銀髮，型瘦削的老年，由於常年纏綿病榻，的雙眼深深的凹陷在了眼眶之中，晦暗褶皺的皮全然看不出年輕時的風華絕代，瘦骨嶙峋的雙手巍巍毫無氣力可言，但是眸中依舊神采飛揚，因為，正注視著他的兒子。

“這兩位很是麵生嘛！”高雅貴婦終於還是注意到了我們二人，經過一番細緻微的打量後，語氣輕蔑的說道，“這裡是深宅後院，二位恐怕走錯地方了吧！”

“大姐！不可胡言！”原本還在和母親閒話家常的孫老爺，立即回，一本正經的對高雅貴婦說道：“大姐有所不知，這二位是前來保護我們孫府的高人，此刻他們不在這裡，又要在何呢？”

孫家大姑聞得此言，頗難為的朝我們賠禮致歉，主與我們讓座看茶，不僅如此，在得知我們到現在還未進晚膳，即刻便命人端來了數十碟的緻小菜，擺於一旁偏廳之中，還指派了四名秀親切的丫頭為我們斟茶倒水，一時間真是待之猶如貴賓一般。

偏廳與暖閣是僅一牆之隔，但卻清冷安靜許多。孫家的菜肴，我也是見識過的，這種絕倫的品相，我看就連崑崙都得甘拜下風，不過，話又說回來，崑崙和孫家本就冇有相互比較的必要，崑崙是世外仙宮，所追求的當然不會僅是單純的富貴。

“這位姑娘真是生的好生俊俏啊！居然也是這世外高人吶！看你的年歲，恐怕還不及我大呢！”四人中一個看似較為年長些的丫頭，可能覺得屋裡氣氛太過抑，文丙言又不像是一個隨和好說話的人，這可滿目堆笑的與我搭話。

“姐姐見笑了！”我接過為我斟的一杯清茶，笑著回答道：“我過了年已是十七歲了，哪裡還小呢！”

“才十七！”子見我答話，臉上的笑意更甚，“我今年都是十八了，果然是要長你一歲的。雖說是年長一歲，可是這本事，卻遠不及姑娘你。每日隻懂得一心將老夫人服侍妥帖，哪裡還會什麼旁的半分本事，就連那鬥大的字也是不識得幾個的，僅是會寫自己的名姓而已，還讓姑娘你見笑了！”

“青蓮姐姐，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旁邊一個一，形較為的小丫頭，一邊為文丙言佈菜，一邊笑嘻嘻的說道，“要論心靈手巧，這府中上上下下幾百號的小子丫頭，青蓮姐姐若認第二，誰敢說是第一。就連老夫人都是天天誇你，非要你在旁才得以安寢的，你怎麼能所自己半分本領都冇有呢？”

“青蓮姐姐？”小丫頭的話讓我頗好奇，再加上現在百無聊賴，正好可以藉機打發時間，於是，笑意更濃的問道：“姐姐可是老夫人的近丫鬟？”

“正事呢！”青蓮滿臉紅的狠狠瞪了小丫頭一眼，切切的說道，“老夫人也是見我可憐，才格外開恩將我留在邊侍候的！”

“這麼說來，老夫人的事，姐姐必然是十分清楚的！”我眼珠已轉，一個想法一下子湧上了心頭，正是暗自竊喜，但是麵上依舊如常，分毫也看不出任何的異常。

“不敢說是十分，**分倒是有的。”青蓮麵目狐疑的看著我，緩緩將手中為我佈菜的筷子放在了桌上，好像是在等待，看我接下去想要說些什麼。

“姐姐是否知道我們二人到底是何人呢？”我這話一說出口，彷彿立即惹惱了文丙言，他臉忽的變得鐵青，目寒的注視著我，兇狠的眼神似乎是在警告我，千萬要想清楚再說話。

“二位不是老爺請來的貴客嗎？夫人時常會來老夫人這裡坐坐，這些話，我也偶爾聽到了一些。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為了救治二姑娘和小哥，老爺這段時日也是碎了心了。”青蓮早已覺察到了文丙言的異常，早已不願多言，但見我毫冇有要停止這個話題的意思，為了照顧我的臉麵，還是勉為其難的提了一句。

“孫老爺的長姐是否經常回來？”文丙言似乎是為了阻止我繼續發言，青蓮話音剛落，他便迫不及待的詢問道。

“您是問大姑嗎？”青蓮惶不安的看向文丙言，文丙言的發言似乎讓到非常的意外，冇想到，我們真的敢這樣公開的打聽主人家的事，不過，在見到文丙言那傲慢至極，咄咄人的目時，青蓮略一停頓後，還是開口說道：“大姑差不多每年都會來，有時一年隻來一次，有的時候差不多能在這裡住上一兩個月。”

“家離蘇州很近嗎？”文丙言似乎對這個孫家的大姑很興趣，濃眉輕輕一挑，繼續詢問道。

“這倒不是家住的近。大姑很多的時候都是住在表爺家中，而表爺正是這蘇州城中的青天大老爺，你們說，這樣的路程，大姑那不是想來就來了嗎。”青蓮拿起竹筷，替我碗中添了一些青筍，怯生生的看著文丙言。

“有大姑，想必一定就要小姑吧！”我再一旁格外好奇的追問道。

“正是呢！”青蓮見我們聽得有趣，所說的容也並不涉及孫家的，於是便大了膽子打開了話匣子，“我們家老爺是老夫人的長子，但並不是老夫人唯一的兒子。在老爺之後，老夫人又生了兩個兒子和一個兒。而要說這位小姑，我卻是從未見過的，隻是聽府中的老人兒，偶爾講起，知道是一個絕好子的大人，現在已是貴的大貴人。當今陛下萬歲爺的小叔叔，南平王的側妃。隻可惜，自從出嫁，就再也冇有回過孃家，好在時常有書信往來。聽老夫人時常提起，現在小姑的大兒子已有十多歲了，早在前些年就進了最出人才的什麼書院讀書去了。雖是王爺的兒子，當時這位小哥心高，想是要靠自己的本事在京都立足了。老夫人也冇有見過這位小哥，隻是時常看著他的畫像出神，總說他長得太像小姑了！”

“這麼說來，孫老夫人應該有三個兒子嘛，可是這幾日，我怎麼隻見到孫老爺一人，老夫人這其他兩個兒子都去哪裡了？怎麼連自己的老孃也都不管了？”我繼續充滿好奇心的問道。

“說起這二爺、三爺，可就傳奇了！”青蓮故作神的朝我們眨了眨眼睛，笑容俏的說道：“二爺在京城做，聽老爺和夫人說，好像還是一個大，貴人事多，這些年也就回來過兩次，都是住個兩三天就要趕回京城的。之所以說二爺傳奇，那是因為，小姑之所以能為南平王的側妃，都是二爺一力撮合的。”

“那這位三爺呢？也是京城的大嗎？”我給自己夾了一個水晶蝦餃，邊吃著邊問道。

“要說這位三爺嘛，就更了不起了！”青蓮說著，清了清嗓子，略微低了些嗓音，朝門外瞅了瞅，見門外無人，悄聲說道：“這位三爺我也是從未見過，不過，府中無人不知他的威名。鎮守北境，剛把那些北蠻子打跑的武威將軍就是他，想必兩位也是聽說過的。”

“這位三爺是武將？”文丙言格外詫異的看著青蓮，“看你家老爺的樣子，也不像會舞槍弄棒的，怎麼這位三爺會是武威將軍？”

“這話說起來就長了些。”青蓮接過旁小丫頭遞過來的一杯茶水，一口飲畢，潤了潤嗓子，抬眼複又掃視了我和文丙言一眼，見我二人都急切的等待著的回答，便不再故弄玄虛的輕聲說道：“這位三爺和小姑是一對雙生子，聽金管家父親金大爺說過，想當年這對雙生子出生時，老太爺真是高興的了不得，畢竟人們總說這雙生子是大吉大利的福相，老太爺又是極為相信這些，再加上三爺和小姑小時候也是長得格外好看，老太爺自然而然的就將所有力及關都傾注在了這兩個孩子上了。”

“老太爺格外寵溺小兒子，這恐怕讓大兒子產生了危機，所以，在老太爺死後，這位年長的大哥就向自己的弟手了。”文丙言看著青蓮，臉上毫不掩飾的寫滿了不可一世的傲。

“公子，你本來就知道嗎？”一聽此話，青蓮和其他的三名小丫頭都被嚇了一跳，麵麵相覷，眉眼間蒙上了一層淡薄的驚慌失措。

“我原本並不知道！”文丙言一本正經的回答道，“據你剛纔所講，加之我們這幾天的見聞，這個結果本就是呼之慾出啊！”

見四人仍舊一臉的茫然，文丙言麵上難以抑製的出一得意的神，但他很快便將這樣的神收斂了起來，正經八百的向四名丫鬟解釋道：“正如青蓮姑娘方纔所言，孫家的老太爺原本最為寵的兒子是他的子，按照常理，他的這個兒子即便不會繼承全部家產，也不可能遠離故土，作為一名武將去鎮守邊關的。那是因為他的父母捨不得，可是如果他的這位父親在他還未及弱冠之時便就因病過世，那麼較之他年長許多，早已老謀深算的長兄，這個時候，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將他理掉。而他後來之所以能夠為一名名震天下的大將軍，恐怕也是了他二哥的幫助，或許是因為位在朝為的二哥心純良，又或許他當時隻是想利用自己的弟弟一下，並冇想到他今後能有這樣的建樹。不過這些對你家老爺而言都不重要，隻要這個弟弟不回來，不回來和他爭搶孫家家產，他纔不會在乎，這個弟弟現在是不是活著，又或者活的怎麼樣。”

“公、公子，您怎麼什麼都知道！”青蓮臉蒼白如紙，驚恐萬分，看了旁的小丫頭一眼，那孩會以，立即將大門合上，待確定文丙言方纔的高談闊論冇有被旁人聽見，青蓮用近乎耳語的聲音說道：“青蓮不知公子是如何得知這些的，對公子的本領好生的佩服。隻是，公子可能不知道，在孫家府中，老爺是不允許我們私下裡談論三爺的，不論公子今後還會知道什麼，都千萬彆說是我告訴你們的。一旦讓老爺知道，我們恐怕都難活命啊！”

“這麼說來，他剛纔講的這些都是真的？”我對這件事的驚愕一點也不比青蓮，我知道文丙言神通廣大，但是冇想到竟然已經達到了這樣的境界。可是即便如此，我也不願意對他表達出崇敬的神。

“大致就是這樣。”青蓮了額，試圖穩定緒，“這件事畢竟已過了十幾年，我也隻是聽說而已，到底如何，恐怕也隻有當事人最為清楚，原也不是我們這些做下人的能夠知曉的。”

“這孫老爺當真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文丙言毫無忌諱的嫉惡如仇，可他的話卻把青蓮四人嚇了一大跳，畢竟我們為孫家的貴賓，現在竟在偏廳中對主人大加褒貶，本就不合份，更何況在場的諸人又都是孫府的丫鬟，這樣的話語傳了出去，我們倒是無所謂，可這主人家的暴怒必然全都會被髮泄在們的上，如果孫老爺真如文丙言說的那樣寡廉鮮恥，青蓮們恐怕連命都要不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