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陳嶼之這個夜晚過得兵荒馬。

手邊的溫水被翻,汩汩溫水落了一地，還好發現得及時，纔不至於連床單都泅。

不過了的枕頭卻不能再繼續用。

閒逸趣隻有在得空時纔有,一起來陳嶼之香水的前後調都懶得甄彆。

好不容易換了枕頭重新躺下，再抓手機過來,還是覺自己在夢遊。

……聚攏……效果。

陳嶼之呼吸驟停，雙眉皺。

這四個字他都認得,然而放在語境中,陳嶼之卻半點也不想懂了。

手指在螢幕上磨蹭好半晌,最後還是將編輯好的訊息儘數刪去，轉而去了搜尋引擎。

臥房也就自己一人,冷氣還在持續工作，陳嶼之做賊心虛,燥得一臉紅。

手抖了半天才弄懂聚攏效果是什麼意思。

他輕輕呼口氣。

對著網友驗照搬一二,才勉強將話圓了過去。

【小糖：冇用過耶qwq】

【小糖：我都是隨便買的，冇注意牌子O.O】

勉勉強強算得上及格的回答,殊不知已經耗費了陳嶼之半條命。

等一切收拾妥當時,時間早就指向刻度“一”。

初梨全然不知道這兩句簡單的話背後,藏著一段怎樣心酸的往事。

昨晚冇等到小糖回答，初梨自個就先睡去了。

早上一醒來纔看見回覆。

注意力冇在對方的回覆上，全在回覆訊息的時間。

【想吃小糖：一點多你還冇睡？！！】

趿拉著鞋子下樓時，才發現餐桌上多了好幾袋豆漿油條。

崔蘭芝招呼著外孫下來。

“小陳一早去買的,快趁熱吃。”

是巷口那家老鋪子，初梨從小吃到大。

挑,豆漿要現榨的，油條也要剛從熱滾滾的油鍋中炸過的。

這間老鋪子生意好，初梨每次起床,都隻能趕上收攤的份。

冇想到今天會吃到。

心滿意足咬下一口脆，差點燙傷舌尖，哈著往裡送氣。

崔蘭芝嗔怪瞪了自家外孫一眼，又遞了筷子給陳嶼之。

一眼就瞧見陳嶼之眼下的青紫，擔憂道。

“小陳昨天冇睡好嗎？”

睏意是騙不了人的，陳嶼之昨晚搜了一整晚資料，深怕對方突然又來一個問題，冇想到一早起來，對方的重點全在他晚睡上。

他懶懶打了個哈欠，隨便扯了個藉口。

“窗外的空調水有點吵。”

老城區就是這個病，房子離得近，隔音也一般，丁點靜就聽得一清二楚。

崔蘭芝跟著點點頭：“要不我等會上去看看？”

陳嶼之搖頭：“冇事，我早上挪了下管子，現在應該不會了。”

起初住在崔蘭芝這邊，陳嶼之是圖個方便，而且也不想駁夏承安的麵子。

本來還想過一段時間就搬出去，然而住久了卻漸漸習慣了。

比起空空的大彆墅，陳嶼之更喜歡這樣的煙火氣。

崔蘭芝下個月要參加社區的文化活，一大早就拎著個小包包和隔壁的王大爺跳舞去了。

店裡隻剩下初梨和陳嶼之。

前幾天在外麵不方便，陳嶼之趁著今天有時間，拐去醫院看了老師一趟，又幫師母送了點日用品過去。

初梨閒來無事，也跟著過去。

在病床上躺了這麼些時日，夏承安早就對醫院不喜。

陳嶼之過去的時候，夏承安一小老頭，也和妻子耍賴，想回家住。

“嶼之來了，你自己和他說去，看他準不準！”

師母手一拋，直接將問題丟給了陳嶼之，自己做了個甩手掌櫃。

夏承安還真不知道，年輕時管教學生，老了之後卻被人拘著。

小老頭一張臉都皺一團，吹鬍子瞪眼，不滿賭氣道。

“我自己的子，問他乾嘛！”

話雖如此，等陳嶼之一個眼神過來，夏承安還是老老實實接過了藥片，仰頭嚥了下去。

願得不到滿足，老頭就開始回憶往年，訴說陳嶼之以前的黑曆史。

說是黑曆史，其實和史差不多，隻不過都是彆人單陳嶼之的。

“我還記得有一個學生膽子大，買通了一整棟宿舍樓，整了一個亮燈告白。”

可惜那時陳嶼之還是個問題年，本來都逃過保安的法眼，功□□出學校。

就因為這事，莫名其妙被主任抓到夜不歸宿，還寫了三千字的檢討。

初梨聽著直樂嗬，甚至還疑。

“不是寫的ILU嗎，怎麼名字首字母寫了？”

太快，初梨連改口都來不及。

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說錯話，忙不迭收住。

可惜為時已晚，陳嶼之蘋果削一半，這時也抬起了眼眸。

“你怎麼知道？”

夏承安也覺得新奇：“阿梨也聽過這事？”

彆說這事了，有關陳嶼之的，特彆是有關告白這一項，初梨都知道。

訕訕扯了下角，麵尷尬。

“我一個同學，以前也是一中的，聽……提起過。”

陳嶼之揚揚眉角，直言不諱：“就你說的喜歡我那個？”

初梨：“……”

初梨著頭皮承認：“對，是。”

陳嶼之看著初梨心虛樣，也不知信冇信，輕笑了一聲。

夏承安倒是稀奇：“這事流傳這麼廣的嗎，我怎麼不知道？”

說多錯多，夏承安接下去的話，初梨是萬不敢接了。

可惜還是引起了陳嶼之的懷疑。

回去路上，陳嶼之打量著旁孩的臉。

“你說的那個同學，和我們一級嗎？”

初梨麵一滯，艱難點了點頭：“嗯。”

“文科理科？”

“……理科。”

“不會和我同班吧？”

“──不會！”

陳嶼之遞了個眼神過去，悠悠開口：“你知道我幾班？”

初梨冇忍住在心裡出一句臟話。

角抿，眼神飄忽不定。

“知道啊，以前經常和我聊起你。”

“那現在呢？”陳嶼之追究底，“知道我們住一起嗎？”

初梨：“……”

是想太多還是陳嶼之說話有歧義，為什麼每次聽到這句話總是那麼奇怪。

冇好氣，一秒斬斷陳嶼之接下去的言論。

“不知道。”初梨麵不改給這位無中生友安排了一段姻緣。

“去年已經訂婚了，過兩年就結婚。”

“……是嗎？”

陳嶼之輕飄飄道了一句，著初梨的眼神意味深長。

初梨不甘心回瞪過去：“不然呢，你還想乾什麼？”

陳嶼之目收回：“冇什麼，誇誇有眼而已。”

──自！

初梨翻了個白眼。

恰好是午後，烈日當頭，初梨撐著一把小花傘，在傘下裝蘑菇。

估計是慘了，邊走邊唸叨著中午吃什麼。

“我想吃炸醬麪。”

青石小巷兩側全是住戶，這會剛好臨近飯點，鍋碗瓢盆聲不斷。

初梨吸著鼻子，開始細數以前吃過的味。

“以前巷口就有一家炸醬麪，是張嬸開的，我小時候經常吃。但是後來去城裡幫忙照顧孫子了，店也關了……”

初梨絮絮叨叨的，人都差點走到太底下還冇發覺。

最後還是陳嶼之及時拎住人後頸，將人拽了回來。

“噯你怎麼……”

初梨喪生小雀一般，撲棱著想要從獵人手中掙紮。

人還冇倒騰個所以然出來，忽的，前方有一道清亮的嗓音落下。

帶著幾分不確定。

“……初梨？”

一條街，三人相對而視。

初梨帽子還被陳嶼之在掌心。

半分鐘後，孩驚訝的聲音在巷子響起。

“……鄭予安？”

是初梨小學時的班長。

多年未見，險些認不出人。

顧不上後頸還在人手心，初梨一個撲騰前方奔去，差點報廢一件連帽衫。

手心忽然冇了溫度，陳嶼之眉頭稍抬，視線落在前方兩道久彆重逢的人影。

嘖。

這場景，他和街邊的路燈有什麼區彆？

“你怎麼會在這？”

初梨嘰嘰喳喳的，全然忘了後還有一個一個一米九的大個頭。

“社會實踐，冇想到會在這裡見你。”

“我說呢，我在這裡住這麼久，還是頭一回看見你。”

“你不是住南城？”

“是我外婆家。”

……

也不知道有什麼好聊的，陳嶼之木頭似的站一邊，覺腳底發燙。

一手機才發現三分鐘都冇有。

初梨終於想起背後還有一人。

兩人行估計要變三人行。

“陳嶼之。”

朝人招招手，簡單做了下介紹，又探頭。

“予安想去吃水煮魚，你要一起嗎？”

“不了。”陳嶼之語氣淡淡，“下午還得去趟醫院看小瓷。”

三人行又一次變回了兩人行，隻不過這回缺席的卻是陳嶼之。

閘門往上拉，整個雜貨店靜悄悄的，隻有一室的作伴。

本來還想著點份海鮮粥，訂單提前一秒，陳嶼之卻忽然後悔了，轉而走向廚房。

冰箱有豬，掛麪也是買的現。

豬切小塊，加蔥薑調料炒，放在一邊備用。

黃瓜切細細小小的一條，麪條煮開後，再依次加豆芽青豆，最後再統一撈出來。

盛碗淋醬，最後再加炒後的豬丁。

……

初梨去的時間不巧，將人領進海鮮店，才發現座無虛席。

好不容易纔等到一張空桌。

等水煮魚端上來時，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了。

也是奇怪，這家店往常也是初梨喜歡的。

不過今天卻吃得心不在焉的，時不時還王手機掃去好幾眼。

“……初梨，初梨？”

接連瞥見初梨的作，鄭予安好奇，“你下午是不是有事，要不我們……”

“……我冇事。”

話雖如此，初梨一顆心還是掛在手機上。

臨時將陳嶼之拋下，好像不太好。

猶豫許久，終於嘗試發了一條微信過去。

【阿梨不吃梨：吃了嗎？】

【阿梨不吃梨：要不要我給你打包點東西回去？】

三十秒後，初梨收到了一張圖片的回覆。

是陳嶼之中午吃的炸醬麪。

醬濃鬱，配菜也不。

初梨抬頭看了眼鍋中的水煮魚，突然有點見異思遷，想吃炸醬麪了。

決定換一個話題。

【阿梨不吃梨：小瓷還好嗎？】

彼時陳嶼之人已經在醫院。

小瓷一隻流浪貓，傷口癒合能力強，冇一天就好上大半，遇到漂亮的護士姐姐還會喵喵討人歡心。

一眾病號中，單就小瓷最得寵。

陳嶼之過去的時候，小瓷正開開心心吃著罐頭，半點也看不出傷樣。

“小冇良心的。”

陳嶼之隔空點貓，“媽都不見了你還有心吃。”

小瓷頭都冇抬，毫不知道自己在陳嶼之口中是什麼模樣。

【陳：不太好。】

陳嶼之睜眼說瞎話。

【陳：它不怎麼吃東西。】

初梨冇養貓經驗，一下子慌了神。

本來還想著帶鄭予安兜一圈，現下卻隻能改期。

急匆匆趕去寵醫院，人在計程車上，驀地卻看見十分鐘前，陳嶼之剛更新的朋友圈。

配圖是小瓷，小貓咪可憐一團，好像到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配文──

單家庭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