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奚舊草》第一章 大昭卷·雀妾 (2)

書著“喬公,三百歲,太平日,嫁扶蘇”十二字。書后的金泥卻是大昭太祖的印,滲了書中脈搏筋骨,似乎不曾淡過。

妾的頭忽然劇烈地痛了起來,手指骨節掙得慘白。垂額握住婚書,額上紅印似一滴珠,映著婚書上的金印,格外紅艷猙獰。

奚山凝視許久,才含笑道:“你看來很痛。”

妾停滯了許久,幾乎不過氣來,許久,才抬起頭,近奚山的眼眸,黑黑的眼珠中空的,似乎化出中的最后一口熱氣,冷漠地問他:“此時不宜婚,敢問山君,還需何禮,才算重諾?”

奚山君腳勾著樹枝,肩窄而長,子晃晃的,顯得有些凄涼孤獨。他輕輕抱住妾的頸,許久,才輕輕笑道:“蓋上指印吧。你死了,我找誰呢?”

五月初十,是個好日子。這日子好在它明明沒什麼好的,朝中人人卻偏偏能歡喜得像過年。這一天,是鄭貴妃的父親鄭國公的生辰。而鄭國公也是個妙人,生了個能生兒子的兒固然很妙,但更妙的是他生了個權傾朝野的賢臣鄭祁。

那一天,今朝都開花了,一大片一大片地綴在枝頭,俏生生的,蔚若云霞。傳說昭王還是皇子的時候求娶先后秦氏,秦老將軍曾刁難說:“若園中今朝花都開了,吾當嫁。您生下來的時候雖是冬日,但臣聽說宮中所有的花都齊齊綻放,連已枯死數年的金曇也連開八日不敗。想來小是個平凡人,出生時毫無異象,只有無名野樹開花,何德何能輔助天命之人。”

求親的那一日初初立春,金貴的花都不肯開,只有將軍府園子的野樹開得肆意,滿滿的枝頭,無香,好似打了這位金貴皇子的臉。可皇子偏偏不肯走,喝了三泡茶,依舊坐在園中看著野花肆燦爛,旁的名樹枝頭凋零。

老將軍預備下逐客令,一個丫鬟模樣的小姑娘卻抱著桿長耙低頭跑了過來,也不顧皇子坐在樹下,拿著耙子踮腳搗花,似是攆人。老將軍心中得意,面子上卻喝罵道:“沒看到貴客嗎?無禮至此!”

當年的三皇子微微一笑,道無妨,輕輕站起了。誰料那丫鬟卻輕聲道:“小姐方才也罵奴婢,說今朝花都開了,怎麼還不給制新胭脂添妝!”

老將軍冷哼道:“只開了野花,何時都開了?”

丫鬟義正詞嚴道:“老爺請看,此樹別名‘昨昔’,此花正‘今朝’。”

老將軍臉氣得通紅,咬牙問婢:“幾時改的名?”

丫鬟捧起腳下的野花,微微抬頭笑道:“昨昔還是今朝,您問哪一個?”

老將軍看到婢的模樣,忽然目瞪口呆,“你你你怎麼在……你給我滾回去……滾回去伺候……小姐!昨昔今朝都不許妄想!”

小婢小臉瑩白,還帶著微微的絨,稚氣地問他:“那奴婢替貴客問一句,若此花結果,便‘明日’,可好?”

老將軍氣得差點仰翻過去,點著婢的額頭,噴了一臉口水,“明日也不可!”

小婢用袖子抹掉臉上的唾沫星子,小心翼翼地問道:“那……那后日呢?”

三皇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被眾人慫恿著來娶大將軍的,原只是為了一個賭注。他的弟弟穆王道,若他能娶到將軍之,穆王便娶了城東街太常家的丑

老將軍是出了名的飛揚跋扈不怕權貴,他戰功顯赫,平定四國,全靠一雙手,一支槍,除了效忠主子,從不與權貴結,并許下狂言:“若秦氏門前十里長紅,必是老子又得了封賞。”如此還有誰敢輕易求娶他家兒?如今圣上是封無可封,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兒子們打起了賭。

三皇子轉眼看著小婢,含笑脈脈,小婢卻如臨大敵,對他道:“您這樣笑,讓旁的孩看到,十分不好。”

三皇子便又笑了,正想拱拱手告辭,回宮認輸,老將軍卻板著臉,咬牙切齒道:“吾家無嫁妝,殿下若不嫌棄,便將這等厚臉皮的今朝移到宮中吧!”說完,拂袖而去。

三皇子娶親當日,將軍府前江山萬頃,十里紅妝,平吉殿中卻只移植了百棵今朝。

如今,今朝在民間家家戶戶都有一兩株,不因它花瓣如何奧妙,只是它落地便生手便可到。

昭后去世,城中的今朝便再沒開放。如今了太子宮的昔日三皇子殿的百棵今朝,也全被一場大火燒死。今年五月,是時隔兩年,今朝第一次開放。街道兩旁,燦然明麗,許多這樣淡的花瓣,攢到一起,才顯妖嬈,須知它原先如何不起眼。

奉娘日日用綢緞練舞,似乎益發不順手,于國公生日之前病了,那一場舞卻是跳不得了。鄭祁素來是個追求無瑕之人,心中便宛如有了一個疙瘩,十分不悅。阮氏卻道,妾與奉娘形影不離,興許也會呢。鄭祁又想起年時白孔雀的一曲舞,心中一,便去問妾。妾看著鄭祁拿來的白綢,那質地十分點點頭,算是應了。

昨夜剛下過雨,抬眼時,今朝的花枝已探書桌,而帶著涼。妾把書放好,若有所思地盯著花枝瞧,鄭祁卻把花折了,扔出窗外,冷笑道:“這等賤,也配長在我府中!我竟不知,還有網之魚。”

國公府上的今朝,早年都刨去了,如今只此一株。

妾聲似冰墜泉水,“今朝花死,公子功勞。明日人亡,可是天命?”

鄭祁卻朗聲笑了,“他若不死,天命不滅,我又何來天命!”

妾也笑,只是笑意淺淡,如冬日階前白霜,吹一吹便要散了似的。

第二日,便是五月初十。妾依舊一襲白,袖上卻是泛藍的云紋,束玉冠而男裝裝扮,秀清貴,人魂魄。

鄭祁看看的模樣,皺眉道:“你今日跳舞,緣何男子裝扮?父親從未見過你,何不盛裝環佩,予他一個好印象。”

妾眸子黑黑的,含笑道:“世人重,公子亦不例外。我足矣,男又有何區別。”

鄭祁從未見妾這樣笑過,只覺頭暈目眩,又約在何見過。他想起父親國公亦不是十分收斂莊重之人,溫聲道:“此言不差,便如此吧。”

國公生日,到的第一位客人是平王世子。他與鄭祁誼還算深厚,世子嬉笑道:“莫嫌我賴皮蹭飯,只是聽說府上今日請了城最有名的歌姬演好戲,你是知道我最湊熱鬧的,因此便早早來占座。”

鄭祁拍拍他的肩,笑道:“早早備了世子的席座,祁豈敢怠慢貴客?”

平王世子隨他了席,水榭上搭了戲臺,戲臺四面清澈幽碧,倒是十足的好風景,只是離賓主有些遠,歌姬唱時眾人也就聽個模糊罷了。鄭祁是個多疑的人,想必如此擺設,是出于惜自己的命,怕伶人行刺罷了。

朝中人來得不,除了當今主上親弟穆王,重臣們個個都了臉。待到戲子們登臺,酒席就要開了,卻聽門人大嗓門驚惶道:“清長公主到。”

頓時,雀無聲。眾人頭疼了起來。提起這位長公主,真讓人不知如何是好。倒不是何等驕縱、何等任、何等有脾氣,單單是皇后教養長大,又深帝寵兩條,渾不自在的大有人在。

鄭祁皺眉,今日皇親是有賞賜,皇子們十分不愿在主上面前落個勾結外戚的名聲,連三皇子也沒有到場,這個未出嫁的公主倒無聲無息地來了。他與清素來沒什麼接,此番恐怕來者不善。

然而眾臣只能跪著迎駕,抬眼沒有侍宮,亦無擺駕起鸞,正疑間,卻見一的清瘦年緩緩邁步而來,他提著劍,劍尖明晃晃的,還未染

在大昭,只有太子穿得。

眾臣抖起來,四顧惶惶而汗流浹背。那年走來,劍尖指著鄭祁的,怒道:“抬起頭來!”

鄭祁緩緩抬起頭,角帶著溫和的笑,“不知長公主有何見教?”

這羸弱玄年分明是個十四五歲的。姣姣眉發,眼中的恨像一團火,要把所有下跪的人一個個燒死。

冷笑道:“你不怕嗎?鄭大人。”

水榭上的歌姬正唱得鶯鶯儂儂,距離太遠,們仿佛不知發生了什麼,鄭祁也從未下令讓們停。

“這樣一個艷天,小娘子獨個兒行橋邊,橋上路人紛肆看,誰家娘子恁大膽?”

戲詞聲聲傳來,鄭祁微微一笑,“臣怕什麼,臣有何可怕?”

手中的劍,刺破了鄭祁頸上的劍柄,冷冷地問他:“深夜夢時,皇兄可曾向大人索過命?”

那歌姬又唱道:“明月曾經鎖闌干,垂柳閑話過夕。行人垂首看春花,三寸繡鞋灰撲滿。兒自古見識短,有智饒是大過天,漫漫尋尋,覓覓難難,只當一首兒贊。好孩兒忠義全,生時為父死為夫。兒郎活過重天,想必又彈這首贊。曲兒彈得一年年,哪個饒活過天!”

鄭祁手握住劍,朝后一頓,便將清甩開,口中驚訝道:“微臣惶恐,失了分寸,切莫傷了金枝玉葉。”

一個弱質孩,被他甩到了地上,手掌蹭破了皮。眼中噙淚,撐著劍,起冷笑道:“你有何不敢?眾人均看出皇兄仍有暖息,只是假死,你卻進讒言于父皇,生生把皇兄活埋在母后的陵寢,讓母后在天之靈,親眼看著自己的兒子慘死,好狠毒的心腸!你亦有父母,既知道父母生辰,盼父母長命百歲,想必也知道父母何事皆無謂,但求兒平安。大將軍死時還全部兵權,母后已經偏居一隅,皇兄更是恬淡品格,從不見外臣,退無可退,爾等依舊步步,毒死母后,害死皇兄,狼子野心至此,只恨天,怎麼不劈盡你們這幫毒蛇禽?”

群臣臉上結了的汗,聽到這樣誅心的話,嚇得魂魄俱散。

鄭祁瞇眼,一字一句道:“自古都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公主當真不清楚嗎?我既是臣,何時能決君命?”

怔怔地呆在原地,發髻垂下一縷,有些散。那子還在咿咿呀呀地唱著:“良辰景這般天,浩洪水何時泛。小娘子這般到橋頭,只為看,看那航船哪個同還。兒各個皆苦楚,生時為誰死為誰,這麼個人生,也麼個長生,氣斷魂消方知曉,大世間輕薄不過夫妻,淡薄不過骨!”

茫然地看著戲臺,就那麼看著,眼淚卻滾落下來,似水來襲,手指到臉頰時已經猝不及防,哽咽,而后大聲悲鳴。

眾臣著小公主似乎瘋了的模樣,均一臉冷漠嘲弄。風過時,今朝花似一道屏障,花瓣稠而淡雅,自遠方旋卷而來,隔開了清和鄭祁的視線。

鄭祁恍神間,一道冰冷的劍已經再次指到他的頸間。清眸子直直地瞪著他,歇斯底里道:“既是如此,我也想讓鄭大夫死,你可肯死?”

鄭祁的頭發紋,冷笑道:“臣從來只事一君,便是天子。公主他日若嫁乞丐,生得娼奴婢之流,也要臣三跪三叩嗎?”

咽下淚,啞聲笑道:“你不必威脅我!你刨我母兄基,我日日煎熬,今日肯來,便知再沒有活路。只是殺了你,報了仇,此生才不枉為人、為人妹!”

眾臣抬眼,看著鄭祁,目帶哀求,亦有狠的共鳴。

鄭祁卻仰頭大笑,面帶殺機,“祁自便只愿做君子,奈何君等咄咄人,好讓祁為難。”

那些歌唱完,魚貫而出,其中一個梳著包包頭,蒼白臉,黑眼圈特別顯眼。混在其中,看著遠的清,長長嘆了一口氣。

眸子一暗,握劍正使力,卻被不遠一樣東西彈中手背,瞬間失去力道。“咣當”,隨著劍一齊落地的是一把山河扇。墨染朱,分外妖嬈。

平王世子起,微笑地手道:“公主妹妹又在頑皮些什麼,隨臣一起席吃酒,可好?臣明日便要回封地,下次再見妹妹,不知要到何時了。我們兄妹,正是要好好聯絡。”

愣了,平王世子的眸含笑,水澤熠熠,滿是憐惜。他走近清,握住的手,溫道:“妹妹今日有眼福了,聽聞鄭大人有妾善舞,你不妨一觀。”

隨后,細長的手指揩掉清眼中的眼淚,他嘖嘖道:“可憐見的,明明是你胡鬧,旁的人不知道,還以為國公府怎麼欺負長公主了呢。”

不理眾人的目,他拉著清的手,便回到席上,弄得眾人不著頭腦。唯鄭祁眸,和父親鄭國公換了眼神,領著眾人,回席吃喝,仿佛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又過時,沉悶鼓聲如雨點,水榭上出現了一道白屏風。從遠及近,緩步走來一道修長人影,如云亦如霧。他手中似乎抱著一把古琴,席地而坐,鼓聲漸消。

屏風外走出一個黑子,不綰婦人發,而面如潤玉。手中握著長劍,一飛而如花躍枝頭,珠玉濺瓷。頸中白皙,木釵在黑發飛揚中淹沒,唯余風聲。幾個劍花翻轉,恰似魚龍門,水生翻滾。

鄭祁有些不悅,他已嚴令止舞時用劍,此時奉娘卻拎著劍跑出來,著實不懂分寸。

屏風后約響起裂帛之聲,而后琴聲如山寺鐘聲,悠然漸起,起初低沉似鼓,至最低,而拔然如雀鳴,婉轉滴瀝,人心扉。

士大夫中有懂音律之人,鄭祁亦是個中翹楚,聽聞樂中變故,面皆陡然一變。這分明不是古琴能發出之聲,可那屏風后之人,確實似在彈古琴。

子聞聽鳥聲而又躍高,挑劍提膝飛襦臂刺旁參天古樹。子眸子嫵而帶挑逗,角梨渦閃,眾人皆看得癡癡迷迷,而手中的劍已剖樹三寸,不見如何使力,而枝葉已離樹巍巍飛向水榭對面的眾人。眾人提防不及,皆被綠葉打中,落個狼狽不堪。鄭祁側,手指接過從眼前飛過的樹葉,朝黑子一笑,那黑子也笑開了,劍掩紅,半遮半,卻冠絕四方。

“好個奉娘,不知竟有如此手段。”鄭祁轉著手中的玉扳指,笑著對平王世子開口。

“還不是探花郎調教得好?劍雖厲,于你,卻是無牙虎,豈能傷人?”平王世子眼中含著笑意,手中握著白玉酒杯,似醉似醒。他旁的清卻把目移向屏風,只看著那道人影,如墜夢中。

屏風后的鳥聲漸漸從婉轉變得尖銳,而后凄厲,似被扼住了咽。鄭祁想起了時被自己溺死的雀王,朦朧的夜中,它的眸子分明還帶著對自己的喜和信任,卻漸漸變了淚。當侍亮起宮燈時,他松開了手,看著那白羽藍翎沉水中,鳥兒的淚也被芙蓉塘淹沒,只剩下掌心灼熱滾燙。太監見他神有異,問他怎麼了,他卻幾乎要哭了。他道:“我的雀兒不見了,不知去了哪里。”那時手攥住口,只有痛是真的,其他的統統是假的。每一句話都是假的。

他知道屏風后的人就是雀兒,他知道,還在恨他。可是,這種恨卻讓他心中涌出異樣的滿足。從沒有什麼該是他的,卻得不到的。異類如何,死如何!鄭祁雖非皇室,卻是天命之人。求全得全,求仁得仁。

鳥聲漸漸消止,奉娘一式流雪回,哪的白花苞整只垂落在劍尖,順著劍的方向緩緩抬起頭,水的對岸坐著鄭祁。

眾人拍案絕,哪知琴聲又起,紛擾悠揚而殺氣四溢,屏風后響起清冷淡漠之聲:“爾等,皆要長命百歲,等著孤。”

曾在太子宮中侍奉過的洗馬聽聞此言,卻驀地從座位上跌坐下來。東宮素來門森嚴,除了太子師和一眾配臣,從未有其他外臣見過太子,更遑論聽太子只言片語。在座的,只剩他,還識得。

鄭祁聽到琴音,便陷了迷思。他仿佛走到縱橫捭闔的朝中局勢,暢快淋漓,得對方無招架之力,雄心壯志,正難以自拔,卻驀地聽見裂帛之音,從屏風后傳來,只是瞬間,屏風的那把古琴已碎錦而出,如劍一般飛向鄭祁。他猝不及防,卻被一段白綢纏住了脖頸。

原來,屏風后的本就不是一把琴,而是一段綢。

屏風裂口約是平淡的眉眼和一點嫣紅。人影握住白帛的另一端,收使力,著鄭祁,淡道:“不用劍,焉知孤便不能殺你?”

鄭祁想要用手掙,那綢緞卻益發起來。他手打翻酒杯,想用殘杯割斷白綢,卻手腳彈,如泥淖中魚,只是垂死掙扎。

這廂,清卻已然跪下,淚如雨下,“臣給太子請安。”而太子冼馬則癱倒在地上,如泥。

鄭祁不敢置信地著屏風的那一點胭脂玉,綢緞上還帶著妾上特有的冷香。他腦海中匆匆閃過一些畫面,卻定格在送葬當日。

那時,他奉旨走到太子棺木前,假作安太子,實則用三鐵針太子頭顱時,嗅到的,也是這等香。

“公子對孤的恩,孤日日銘,不曾忘懷。”年聲冷,寒氣人。

鄭國公跪在地上,不斷磕頭道:“太子英靈饒命!”眾臣如喪考妣,連滾帶爬往外逃。那屏風后的年卻低低地笑開,“眾卿急著去何?何不一同送鄭大人一程?”

語畢,手一收,鄭祁轟然倒地,頭顱恰恰沒池塘中,一聲脆響,水四濺,落湖而生巨響。

眾人哭著求饒,屏風后的年已經收回染的綢布,在屏風上緩緩書下一段話:“鳩兮佞兮,何占鵲巢。兮飛兮,無歸鄉。明日兮,已無明日。豈無太平,扶蘇已亡。”

年扔下白綢,吐出人世間最后一口濁氣,口中卻含著腥之氣。他從屏風后走出,白藍袖,玉冠冰涼。

眾臣跪在那里瑟瑟發抖,他卻如睥睨萬里江山,平淡地笑道:“原來,你們怕的不是人,而是鬼。”

風吹過時,白的袍角也緩緩揚起,他道:“從今日起,孤喚扶蘇。如有一日扶蘇來取卿等命,那才是鬼。”

他單單憑著最后一口氣忍到如今,而后,口中吐出一口鮮,黑眸緩緩閉上,風卻又起。眾人被這陣怪風迷了眼,再睜開眼睛時,水榭之上,已空無一人,只余下一扇跡斑駁的屏風和一塊伏在地上的古怪木頭,上面安靜躺著的十三線,隨著風,俱要散了。

這酒席吃得驚心魄,清最后哭得昏厥了,平王世子抱起,走出一片混的國公府。府外奉娘早已候著,手中攥著一封書函。跪下道:“殿下,太子有書,命妾送來。”

平王世子擺擺手,笑道:“不看也罷,定是我好好安頓你,順道罰清抄《誡》百遍。行蹤雖詭異,我卻料他死不了,只是不知又到了何打誰的秋風去了。”

奉娘低頭問他:“妾幫太子,只為他曾救妾一命,讓妾免于水禍,世子又為什麼?”

世子笑睨道:“我父王非穆王,而我也非穆王世子。除了忠君,還有何法?”

他抱著清踏上馬車,腳步頓了頓,回頭,看著奉娘的一半晌,才瞇眼道:“話說回來,你當真是一只孔雀,還是一只白的?”

奉娘抿,微微地笑了,“妾是。”

    人正在閲讀<昭奚舊草>
      關閉消息
        猜你喜歡
        通過以下任何一個您已經安裝的APP,都可訪問<歡享小說>
        首登送5800,日簽580書幣
        及時更新最火小說!訂閱推送一鍵閱讀!海量書庫精準推薦!
        2 然後輕點【添加到主屏幕】
        1請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