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對那樹道：“這便是兄長一塊皮換來的夫君，今日帶他拜見哥哥們。”

扶蘇凝大樹許久，才知它便是書中所說增壽的神木歲。

原來生的這個模樣。

最幸運之事，莫過于旁全是無價之寶，最不幸之事，莫過于這些無價之寶都比你強上許多，有些還生著腳。

扶蘇又行了個禮。出了這個山頭，他是人人喊打人人都得尊敬跪拜的百國太子，在山中，他卻是最小，行禮。

“你多大了？”那生著三角眼的蟒聽聞此言，似乎一瞬間變得慈起來，甕聲甕氣地和藹地問著扶蘇。

扶蘇道：“蘇辛酉年生，今年剛滿十六。”

歲木笑了起來，樹葉抖落了下來，有些落到扶蘇肩上，起初亮晶晶的，后來卻瞬間化了灰燼。

它用眉卷起一提酒，扔給奚山君道：“你那會兒來的時候多大？”

奚山君微微一笑，“十六歲。”

歲笑了，“對，穿著一紅裳，好看極了。我和老三角都以為你是個脆骨頭，這麼多年沒吃過人了，一定會飽餐一頓。可誰知不能吃呢。”

奚山君斯文地飲了一口酒，笑道：“哥哥取笑了，讓我夫君聽到，還以為我穿紅裳會變好看，本是貌丑之人，平白給他希做什麼？那一年，我本是懷著敦鄰之意，帶些家中的點心給哥哥們用，哪知點心都了，不能吃了，這才惹得你們發怒，要吞了我。”

老三角點頭道：“幸虧當時天亮了，不然吞你腹，可就無訴冤了。”

扶蘇問道：“何為脆骨頭？”

“于我二道，這世間只有四樣生靈，脆骨頭和骨頭，能吃的和不能吃的。脆骨頭為上佳，能吃且好吃，骨頭為最差，不僅不好吃，吃了還會折我壽命。”歲木道。

歲木的壽命全來自這世間生靈，它吃何，這剩余之壽皆會轉到樹，死而歲增，便是這妖修的大道。

“你又可怕報應？”扶蘇不解。

歲笑了，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我只怕寂寞，只怕不死。”

歲垂眸問奚山君，聲音渺渺，“奚山，你可怕報應？”

奚山君一麻，微微一笑，“我與兄長一母同胞，兄長不怕，我又何懼之有？”

扶蘇似乎聽明白了，“山君是只樹妖？”

奚山君莞爾，“錯了，公子錯了。”

“山君與歲神君是親生兄妹？”

“又錯了。我們三百年前在此結拜，它萬年之壽，我自稱為弟。”奚山君嘆道。

“山君卻與神君一母同胞？”

“對了。”

這回，對了。

奚山君看著人間的孩子有些困的面龐，微微笑了。如果一切的開始只是為了這一天，瞧見一個還未長大的公子扶蘇，那麼這一天的開始，又將是為了一切的結束。

夜涼如水，風起天高，對著月，喝了這麼多年的酒。

和歲，都在等待那個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