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玉》第13章

淳安郡王飲了口茶,緩聲道:

“臨安侯府秀超群,后園里有一片很大的芙蕖池,承佑捉迷藏時為了能贏,就打起了花池的主意。

“當時他還不會鳧水,但架不住膽子大,找來一秸管咬在里,潛下了芙蕖池。小伙伴們沒能在花園里找到承佑,只好一窩蜂去了別的地方,承佑等了一陣,估著自己穩贏了,就從芙蕖池里鉆出來,不料池子底下全是水草,一下子纏住了他的腳。”

淳安郡王說到此,輕輕挲手中碧清的邢窯白瓷茶盞,這件事他前后聽過三次,記得相當清楚。

藺承佑在水中掙扎了幾下,結果連口里的秸管都丟了,喊救命,可他因為怕被人發現行藏早將仆從們攆走了,后來仆從一度溜回來找小主人,又誤以為藺承佑跟那群小公子在一

就在藺承佑拼命撲騰的時候,花叢后頭冒出一個娃娃,娃娃看見有人溺水,急之下把手里的風箏扔進了水里,可惜力氣太小,第一回差點連自己也摔進池子,第二回娃娃學聰明了,知道將風箏的線系到岸邊的樹上,雖然還是系得不穩,但藺承佑那時候已經會輕功了,借著這點力便爬了上來。

等到后來下人們聽到消息趕過去,就看見藺承佑和一個娃娃并肩坐在岸邊一株花叢后頭,兩人有來有往地說著話,不知說了多久了。

仆從們上前侍弄,藺承佑卻因為惱他們來得不及時,要他們滾到一邊去,下人知道小郎君的脾氣,急派了幾個人去給王妃送信,剩下的眼在旁邊干候著。

正因如此,下人才知道小郎君跟那小娘子都說了什麼。

當時藺承佑淋淋的,一邊抹臉上的水珠,一邊問娃娃:“你是路過這兒?還是本來就待在這兒?”

娃娃懷里抱著布偶,并不肯搭腔。

藺承佑又問:“你臉上怎麼全是鼻涕啊,哦我知道了,你剛才躲在花叢里哭。為什麼哭啊,你阿爺阿娘呢?”

娃娃很生氣,猛推了藺承佑一把。

藺承佑居然沒發火,只笑著說:“說吧,誰惹你不高興了,我這人知恩圖報,剛才你救了我一命,我可以替你出氣。”

娃娃仍是不開腔,藺承佑打量:“你懷里的布偶都這麼臟了,為何不讓你阿娘替你再一個?”

娃娃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藺承佑手忙腳,忙取下腰間的香囊:“別哭了,這是我們府里廚娘做的梨花糖,好吃的,我妹妹可喜歡吃了。糖沒,你嘗嘗吧。”

娃娃把糖放到口里慢慢嚼著,藺承佑看喜歡,索把整包都給了:“我妹妹還不會走路,要不就能跟你玩了,阿芝,你什麼名字?”

娃娃吃了一會糖,總算肯說話了:“我阿孤。”

“阿孤?”藺承佑奇怪道,“怎麼會有人阿孤?”

娃娃很不高興:“阿孤就是阿孤,關你何事!”

藺承佑笑道:“好吧,不關我的事,可是你剛才救了我的命,我總不能把你一個人扔在這,你想你阿娘了吧?我帶你去找。”

娃娃口里含著糖,不知怎麼又哭了起來,藺承佑這下沒辦法了:“要不我帶你去找我的阿娘?我阿娘很喜歡小孩,尤其喜歡你這樣的娃娃,而且認識的眷多,沒準知道你阿娘在何。”

阿孤想了想,同意藺承佑拉起來,走了沒幾步,那群小公子們找回來了,看到藺承佑手里牽著個小娘子,一齊嚷道:“阿大,你給自己卜的卦真準,你跟這個娃娃才見一次面,居然主玩。”

藺承佑:“胡說!我是看一個人怪可憐的才理的。”

那幫小子繼續起哄:“可是你都牽的手了。阿大你自己說,你是不是想娶媳婦了,卦相上說你注定會在小娘子上栽跟頭,是不是就從這個娃娃開始的?”

藺承佑上前就給那人一腳:“你放屁!”

一幫小公子很快就打得不可開,仆從們四面八方涌上去拉架,阿孤抱著布偶也沖上去幫藺承佑的忙,可惜力氣太小近不了

好不容易拉開了,仆從們急著給藺承佑換裳,阿孤舉著那包糖追上來:“小哥哥,你的糖。”

伙伴們見狀,又開始取笑藺承佑:“阿大,你娘子要給你糖。”

藺承佑惱怒,扭頭對娃娃說:“你別跟著我了。”

他一換完裳就急急忙忙跑回池邊找阿孤,可惜阿孤已經不在那了,王妃納悶兒子為何到尋人,下人就將之前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王妃。

余奉聽到此,忍不住接話道:“阿孤究竟是誰家的小娘子?”

淳安郡王搖搖頭:“阿嫂聽說了此事,當即命人幫著承佑找這位小救命恩人,怎奈那日侯府賓客太多,老侯爺舊部的家眷就來了好幾百號人,各家的小郎君、小娘子數都數不過來,奇怪當日來侯府的員,沒有一個來自揚州。

“阿嫂就想,江南一帶口音相近,承佑未去過揚州,聽錯了也未可知,然而問遍了當日來府的眷,沒有一家小娘子的小名‘阿孤’,又打聽當日有沒有人帶著布偶來赴宴,也是毫無消息。

“這一找,就是大半年。崇文館的同窗得知承佑四打聽那個小娘子的下落,一見面就拿這件事取笑他,承佑從沒在伙伴們面前吃虧,卻因為這件事一再遭到奚落。

“正好那時候清虛子道長開始教承佑習練符,承佑翻閱觀里的墳典丘索,無意中發現了一個箱篋,里頭鎖著一本古籍和一銅錐。這便是承佑起病的因由了。”

余奉驚訝道:“古籍?難道記載的是符,那銅錐又是何?”

淳安郡王道:“我對道家的符一概不知,只知道這符邪門得很,乃是百年前昆侖山一位專習旁門左道的邪道士傳出來的,據聞這邪道年時陷,一度為了意中人夢斷魂勞,使了諸多手段,未能得到那子,邪道不堪其苦,誓要練便天下邪,祁寒暑雨熬了數年,終于煉出了一種‘王咎不居’的符蠱

“‘王咎不居’?”絕圣棄智訝道,“這不是象卦的一種麼。”

淳安郡王諷刺道:“冠以道家周易之名,實則與巫蠱相通,對應九三爻,銅錐里藏著蠱蟲。

“那蠱蟲本是南詔國的巫后用來懲罰不忠之人的,邪道將其引道家的五行,可謂邪上加邪。

“銅錐一經刺破皮,蠱蟲便會鉆脈,克制的是初六爻,損毀的是六二爻,男子年練此,就算到了懂事的年紀,蠱蟲也會在心脈里作祟,讓人絕無心。”

余奉聽得瞋目扼腕,難怪小世子長到十八了,未嘗近,本以為小世子未開竅,原來背后還有這樣一番曲折。

他拍桌道:“荒唐,荒唐。”

絕圣和棄智愕然相顧,“絕無心”是怎樣一種惡毒的詛咒,難道苦不得的滋味比噬心還要痛苦麼?否則那邪道為何要這樣對待自己。

淳安郡王道:“邪道自己練了還不夠,還想禍害旁人,他為了后人習練這邪,故意在書卷上寫下千般好。承佑心智尚,看完邪道在卷首寫下的那段話,便想著:只要習練了此,長大了我就不會在子的事上犯糊涂,如此一來,卦象上說的那些話也就不奏效了,等我練了回崇文館當眾再卜一卦,看誰還敢笑話我。

“這孩子天不怕地不怕,打定了主意,說試就試,等到清虛子道長趕過來,承佑已經走火魔,道長起初不知出了何事,直到發現這孩子后頸多了一枚赤印,才知道他中了蠱毒。

“此后清虛子道長窮盡畢生絕學,都未能將蠱蟲從承佑驅出去,正因為這個緣故,清虛子道長才會煉制大名鼎鼎的六元丹,可惜最后煉了也只能清理妖毒,對那蠱毒卻毫無效用,每年承佑發作時,都只能用藥湯暫且制蠱蟲。”

咯噔一聲,側室的門從里頭開了,安國公滿面焦容:“兩位小道長,符紙可畫好了?”

淳安郡王微微一笑,也就不再往下說了。

絕圣和棄智送了符紙進去,又被藺承佑攆出來:“今日之事要是辦不好,老老實實滾回來領罰。”

絕圣和棄智灰溜溜出觀上了錙車,滿腦子都是方才的事。

“忘了問郡王殿下了,師兄后來找到那個阿孤的小娘子沒有。”

絕圣搖頭:“多半是沒有,要是找到了,郡王殿下哪用得著‘娃娃’長‘娃娃’短的,大可以告訴余奉是誰家的小娘子了。”

“也對哦,那時候師兄還沒找到阿孤就中了蠱毒,等他病好了,也許早把這件事拋到腦后了。咦,‘阿孤’、‘阿孤’,怎會有人‘阿孤’,假如師兄沒聽錯,小娘子會不會是騙師兄的?”

絕圣捧著頭道:“先別想這事了,等我們到了滕府,還得照師兄的話誆騙滕娘子呢。”

棄智抬袖拭了拭汗,頭一回算計人,也不知能不能,滕娘子看上去不好騙,可誰得罪的是師兄,認識師兄這麼久,他還沒見師兄在算計人這件事上失手過。

親仁坊離青云觀不算遠,小半晌工夫就到了,絕圣和棄智先去滕府,被告知滕玉意這陣子都住在姨母家,于是又改道去杜府。

兩人到門口時,杜府早有閽者候著了。

絕圣和棄智稟明來意,閽者熱絡得不像話:“兩位道長快請進,夫人和娘子已經等了許久了。”

***

滕玉意昨夜被杜夫人攆去安歇,睡得卻并不踏實,天將明時,約聽見鄰室有人驚呼,猛一睜開眼,綺云和碧螺掀簾進來道:“娘子,杜娘子醒了。”

滕玉意掀被下床:“端福和白芷們呢?”

“端福在外院歇著,管事尚未送消息過來,白芷和紅奴已經醒了。”

滕玉意三步并作兩步到鄰室,下人們捧著巾櫛出出進進,杜庭蘭正趴在床沿邊嘔吐。

滕玉意想起前世表姐慘死的狀,腳下踟躕起來,唯恐眼前是幻境,一就化為泡影。

杜夫人只當滕玉意高興過了頭:“玉兒,快來,你阿姐正找你呢。”

杜庭蘭抬起頭,聲道:“阿玉。”

滕玉意奔過去替杜庭蘭拍背,擔憂道:“為何突然嘔吐起來。”

杜庭蘭拭凈了臉面:“我口有些發堵,吐一吐就好了。”

憔悴,額上布滿細細汗,分明極不舒服,卻仍不忘寬母親和表妹。

杜夫人擔憂道:“這樣嘔吐,不知要不要請醫上門瞧瞧。”

滕玉意想了想:“阿姐是被邪祟所害,尋常的岐黃之未必對癥,橫豎青云觀的小道長會上門,不如等他們看過之后再做定奪,省得胡用藥不利疏散的余毒。”

杜夫人道:“對對對,昨夜那個小道長還叮囑過不要胡吃藥,青紈,你到前院找老爺和大公子,說一娘醒了,讓他們到后院來。”

奴婢應聲下去了。

杜庭蘭輕輕拍打床沿:“阿玉,你坐下,讓阿姐好好看看你。”

滕玉意依言坐下,對上杜庭蘭溫的神,只覺得好些話更在嚨里,干脆從下人手里接過巾帕,輕地替杜庭蘭拭汗:“阿姐,你好些了麼?”

杜庭蘭拉著滕玉意的手聲道:“我這也不知怎麼了,只記得同阿娘去靜福庵祈福,后頭的事一概記不清了,你信上說過幾日才能到,怎麼這麼早就來了?阿娘說你跟我們一道回府的,莫非你昨日也去了曲江——”

說到此像是想起了什麼,臉瞬間褪了個一干二凈。

滕玉意心一陣猛跳,前世苦尋兇手,最后一無所獲,而今表姐活生生在眼前,或許很快就能得知真相。

小心翼翼道:“阿姐,你怎麼了?”

杜庭蘭仍在發怔,面蒼白,額頭沁出大顆大顆的汗珠。

杜夫人意識到什麼,倉皇摒退下人:“一娘要歇息,你們先到外頭候著吧,要是道長來了,速速請他們進來。”

滕玉意大氣不敢出,既盼著知道真相,又怕表姐過于憂懼留下病,遲疑片刻,扶杜庭蘭躺下:“阿姐,你先歇一歇,有什麼話等好了再說。”

杜庭蘭猝然捉住滕玉意的手:“我想起來了,昨夜、昨夜我在竹林里撞見了邪。”

栗,口中的字句變得斷斷續續。

“好孩子,你怎麼糊涂了。”杜夫人紅著眼睛道,“阿娘不是才跟你說了,昨晚玉兒和端福趕得及時,把你救下來了。”

“是啊,阿姐。”滕玉意極力寬杜庭蘭,“那東西昨晚就被王世子打回了原形,就是一截子樹樁,沒什麼好怕的,你現在好好在府里,有我們在,誰也別想傷你。”

杜庭蘭卻把頭埋在母親懷里,整個人嚇得恨不得一團:“那東西追著我跑,說要吃了我,阿娘,我好怕……”

忍不住啜泣,昨晚在林中險些喪了命,那種瀕臨死亡的無助和絕浸潤到了每一個孔,昏睡的時候抑著,如今全都激發出來了。

杜夫人心肝都快碎了,自從這孩子懂事以來,何曾這般失態過。

一遍遍兒的后背:“這是嚇糊涂了,待會得找道長討些收魂安神的法。”

杜庭蘭忽又想起什麼,揪住滕玉意道:“阿玉,你當時也去了竹林?”

滕玉意握住杜庭蘭的手:“是,我去了,阿姐,那東西不足為懼,我和端福一到林中就砍下了怪的右爪。”

杜庭蘭一陣發白,上下打量滕玉意,確定表妹完好無損,放心點點頭,而后,像是陷了混的回憶中,重新發起怔來。

滕玉意和杜夫人傾替杜庭蘭掖衾被,杜庭蘭目前魂不附,問也問不出什麼。

二人正忙著,杜庭蘭惶然睜大眼睛四下看,忽道:“阿玉,除了那怪,你可在林中看見了別人?”

滕玉意心弦一下子繃得極,重新坐在床邊,屏住呼吸問:“阿姐,當時還有誰在林子里?”

杜庭蘭的話聲卡在嚨里,臉越來越難看,氣息越來越紊

杜夫人眼里含著淚:“孩子,你為何去竹林?誰把你害這樣,你到現在還不肯說麼?”

杜庭蘭闔上眼睛,既像是追悔莫及,又像是慚難言,突然像是發了惡心的回憶,伏再次嘔吐,這一次比之前更劇烈,更不可遏制。

杜夫人慌忙上前拍,這樣嘔吐不休,遲早會出事,滕玉意也沉不住氣了,急忙起道:“姨母,我去人請醫。”

剛一邁步,就被杜庭蘭拉住了胳膊:“我沒事,我只是覺得惡心。”

滕玉意彎腰擰了巾櫛替杜庭蘭拭面,手背忽然一片溫熱,驚訝抬頭,發現杜庭蘭正在無聲垂淚。

“阿姐。”

杜庭蘭勉強支撐起慚地看著杜夫人:“兒迷了心智,害阿娘擔驚怕,兒無地自容,求阿娘萬萬保重,阿玉,你剛到長安,昨晚卻因為我涉險,阿姐對不起你。”

滕玉意心里一酸,忙道:“阿姐,你現在心神不安,有什麼話稍后再說。”

杜庭蘭淚如雨下,仿佛心里正備煎熬,沉默了片刻,忽又道:“阿娘,阿玉,我僥幸撿回來一條命,有些話再不說恐怕就遲了。”

杜夫人和滕玉意的心瞬間躥到了嗓子眼,看著杜庭蘭,大氣都不敢出。

杜庭蘭愧得把頭垂到口:“其實我和紅奴離開靜福庵,是為了見一個人。”

杜夫人氣得渾:“我早該知道……我早該知道……你不會無緣無緣故離開靜水庵……”

看杜庭蘭只知默默流淚,急得推搡著兒道:“你這孩子……快說……那人到底是誰?”

杜庭蘭臉紅得,幾次三番要開口,卻因為太過難為,話都堵在了嗓子里。

“你這孩子莫不是要急死爺娘?”杜夫人攥杜庭蘭的手聲道,“那人把你害這副模樣,你還有什麼可瞞著的!”

杜庭蘭心痛如絞,噎著說:“……阿娘別難過……我……我說。”

過眼中的淚霧著杜夫人:“阿娘可還記得,阿爺在揚州做時,有一回清明節,我曾獨自帶紅奴去山寺踏青。”

杜夫人一愣,旋即瞠圓了眼睛道:“那日原本紹棠要陪你去的,不巧他們學堂有事,紹棠就半路回去了,怎麼,難道你就是那日遇見了什麼人?”

杜庭蘭淚閃爍:“我在寺中賞花時,恰好撞上一群書生在桃花林里斗詩,奪魁那人……是位年方二十的公子。”

說到此死死咬住,雙手揪住前的襟領,指節有些發白。

杜夫人險些一頭栽倒到床邊,滕玉意慌忙攙扶杜夫人,杜庭蘭也嚇得從被子里起了,杜夫人哆嗦著指一杜庭蘭的額頭,咬牙切齒道:“把你是如何認識此人的,又是如何與此人往的,一五一十給阿娘說清楚,一個字都別落下!”

杜庭蘭眼皮腫得像桃子,哭了許久才開口道:“此人家貧無依,常年在寺中寄讀,好不容易湊齊了盤纏,來年到長安赴考。我看他口吐珠璣,詩文尤其出眾,我就……我就對他生出了好,之后我們時有來往,他常贈詩予我,因為怕了痕跡,便用彩勝做信紙,這樣既不打眼,又方便傳遞。”

滕玉意愕了愕,早料到表姐在庵里剪彩勝是為了傳信,果然如此。

杜夫人著滿腔怒意點頭:“很好,去年清明節就相識了,至今已有一整年了,我且問你,你跟他私自往來這麼久,那人可曾提過婚嫁之事?”

杜庭蘭更咽道:“那人說自己并無功名,就算上門求親,我爺娘也不會應許,因此一切要等到他赴京應試后,等有了功名,一切都好說。后來阿爺被舉薦到國子監任太學博士,舉家要遷回長安,臨行前我擔心他赴考的盤纏不夠用,就將我攢下來的己都給了他。那人將家傳的一金釵贈給我,許諾說非我不娶,待他來年到長安來赴考,定會上門求親。”

說到此,杜庭蘭頓了下,仿佛回憶著什麼,眼中的悔恨之意益發深濃。

“到了長安后,我們暗中往來,則五日最遲半月,一直未斷過書信。我們家到長安后三個月后,他也提前從揚州啟程了,到長安后他寄居在城南的一座莊子里,我怕他手頭拮據,又托人送了些己過去,起初他還算殷切,隨著結識的人越來越多,慢慢也就不怎麼給我回信了。

“前不久他高中魁元,我循著信上的地址去找他,不想他早就搬走了,回城的路上我遇見他跟友人在酒肆飲酒,模樣好不快活。他邊那些人飾華貴,想來都是冠子弟。我聽說應舉時圣人和幾位宰相都極力夸耀他的詩文,他如今名聲大噪,邊的朋友也非昔日那些寒門之士了。

“我心里仍抱著一希冀,他近日忙著應舉,興許不出空給我回信,于是令車夫停車,掀開車簾與他對視,可他竟裝作不認識我,他邊那幾個友人看我注目于他,笑道:‘那小娘子一直在看你,莫不是傾慕于你?’我又驚又,當即放下簾子令車夫趕路,就聽到那人冷笑:‘哪來的浮花浪蕊。’”

滕玉意然大怒,霍地起道:“豎子敢爾!”

杜夫人也氣得七竅生煙,兒向來聰慧自矜,沒想到竟栽在這樣一個后生手里,只恨兒眼下未復元,罵又舍不得罵,一肚子火無發,只能悶聲自捶膛。

杜庭蘭唯恐母親氣壞了子,哭著攬住母親。

杜夫人咬牙切齒道:“后來呢?昨日是那后生約你去竹林的?”

杜庭蘭拭了拭淚低聲道:“我當時就灰了心,回來后我想,我那些己也就罷了,權當扔進了溷廁,可那些書信上寫了不纏綿悱惻的話,若是不討回來,早晚會生禍患,前陣子我為了此事夜不能寐,打聽到上巳節他會趕赴進士宴,正好阿娘也到靜福庵敬香,我便跟阿娘一同前往,趁阿娘去西苑聽戲,讓紅奴扮作胡人去月燈閣前攔他。這一回他欣然答應了,約我在月燈閣旁的竹林見面。”

滕玉意聽得怒火中燒,前世表姐和紅奴是被人勒斃,當時仵作勘探現場,說在表姐尸首附近發現了男子的短靿靴留下的腳印,原來當晚果然有男子約表姐去竹林。

知道,朝廷進士歷來難考,年紀輕輕就高中魁元的更是屈指可數,記得前世有個極出名的才子,此人中了進士科后,又順利通過了吏部選試,不久調到史臺,為最年輕的諫,之后更是為鄭仆賞識,娶了鄭仆的獨

記得喜帖遞到滕府時,距離表姐被人勒斃只有半年。因是有名的世家大族鄭氏嫁,嫁娶那日,街瞿巷陌滿了看熱鬧的老百姓。

滕玉意雖未赴宴,卻因路過鄭府看見了迎親的新郎,新郎姿容俊,委實是個出

想到此,滕玉意臉上爬上一抹黑氣,再開口時語調里著一森森的涼意:“阿姐,那個男人是不是盧兆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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