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玉》第70章 【雙更合一】這個局不好……
藺承佑眼里的笑意一凝。
今晚之前,他已經把三位害孕婦的底細大致過一了。
最近遇害的榮安伯世子夫人小姜氏,是榮安伯世子宋儉的續弦,宋儉的原配姜氏三年前因難產而亡,而小姜氏正是姜氏的妹妹。
據聞,當初宋儉娶姜氏時曾遭到伯爺和夫人的極力反對,原因是姜氏的阿爺過去在淮西道的某位將領帳下任幕僚,來長安后雖說有心應試,卻是屢試不第。這樣的人家,可謂門第寒微。
但宋儉對姜氏一見傾心,誓愿非不娶,巧彭震的夫人隨丈夫來京述職,聽聞此事后,彭夫人主登門拜訪榮安伯夫人,說姜家與算是遠房表親,那年在淮西道又過姜氏母親的大恩,早就認了姜氏的母親做姐姐,說起來姜氏算是的外甥。
有了彭夫人作保,伯爺和夫人稍有松,加上姜氏雖門第不高,卻算得上知書識禮,老兩口在親眼見過姜氏一面后,最終同意了這門親事。
親后宋儉與姜氏同膠漆,沒多久就生下了一對龍胎。孩子們長到兩歲時,姜氏再次懷孕,卻在臨盆時因為難產不幸亡,時隔一個月,老夫人也因病去世了。
伯爺因府中長期無主母主事,等兒子孝期滿了,有意讓兒子再娶,宋儉卻執意不肯續弦。
一年多前,妻妹小姜氏因著探小外甥在伯府小住了一段時間,過后沒多久,宋儉突然造訪老丈人,說想求娶妻妹小姜氏做填房。
據嚴司直打探后回來說,榮安伯府的下人們背地議論,宋儉之所以求娶小姜氏,除了因為小姜氏是孩子們的親姨母,還因為容貌肖似姜氏。
此外還有一些不堪的流言,例如小姜氏正是在伯府住的那段時日與姐夫有了首尾,宋儉為了顧全二人的名聲,不得不上門求娶……又說小姜氏嫁給姐夫時都已經十九了,先前遲遲不肯嫁人,是因為十五六歲時就相中了自己的姐夫。
姜氏姐妹都是華州人,小姜氏嫁榮安伯府整一年了,出事時恰好懷孕六個月。
第二起案子的害人舒麗娘,巧也是華州人,舒麗娘父母早亡,十七歲嫁給了華州一位落第書生,去年丈夫不幸因病暴亡,舒麗娘與婆家歷來不偕,又無父兄相依,只好投奔長安的堂親,這位堂親正是京兆府的舒長史,名舒文亮。
今日藺承佑原是打算先去找一趟舒長史和鄭仆的,除了向他們打聽舒麗娘過去在家鄉的種種,也想知道為何一個好好的良家婦人要給人做別宅婦,不料后頭撞上了耐重現世。
至于第一起案子麼……
因白氏是與丈夫王藏寶一道害的,同州府的柳法曹在排查害人的背景時,一直著重于調查王藏寶這邊的種種。譬如王藏寶是否與人結過仇、因何舍棄同州的家業來長安……而關于白氏的為人、往日可曾與人結過怨,案宗上卻只字未提。
他只知道白氏今年二十有二,懷孕五個月了。
回顧完三樁案子,藺承佑心里的疑簡直不住,照莊穆這樣說,出事前莊穆莫非調查過三位害孕婦?
這與他最初的設想有些出。
莊穆說完那句話后就不再開腔,藺承佑等了一會,起到桌上端起一壺蝦蟆陵,提壺回到鐵籠前,將莊穆上的捆綁一一松了,只留下腳銬和手銬。
做完這一切,藺承佑親自斟了一大碗蝦蟆陵,把碗放到莊穆面前,笑道:“這樣吃喝才暢快。”
莊穆咽了口口水,不顧手上還殘留著干涸的痕,捧起碗二話不說喝了起來,咕嘟咕嘟喝完酒,迫不及待把碗放到地上,兩眼閃爍著貪婪的亮,等待藺承佑給他斟第二碗。
一口氣喝了三大碗酒,莊穆才仿佛緩過勁來,捧起另一邊的湯碗,埋頭吃那碗冒著熱氣的牢丸,吃飽喝足之后,他并不急著把碗放下,只不聲抬起眼睛,從碗沿上方看向藺承佑。
他深深看藺承佑一眼,徑自放下碗,點點頭沉聲道:“年紀不大,倒這樣沉得住氣。”
藺承佑臉上笑意不減,耐心十足地等待著。
莊穆默了一晌:“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前提是你得給我準備好我要的東西:兩百金,一匹快馬,一份能保證我順利離開潼關的過所——還有放我走。”
藺承佑哂笑:“閣下倒是敢開價。”
莊穆扯了扯角:“這四條對旁人來說難辦,對你來說卻易如反掌。你應該早就料到了,兇徒很快還會再犯案,可此人太狡詐,你們大理寺至今沒找到有用的線索,而我,卻實實在在與真兇打過道。”
藺承佑氣定神閑道:“真兇肯讓你被我們大理寺捉住,自是有把握你提供的線索絕不能查到他頭上,一個對斷案未必有幫助的人,人如何答應你提出的這些無理要求。”
莊穆冷笑道:“我雖未不知道兇手的真實份,但我這一個月來知道的種種,比你們大理寺查一年都要多,想來你很清楚這一點,才會屢次跑到牢中拿好酒好菜款待我。”
藺承佑道:“你要是別無所求,大可以繼續拒絕吃喝,肯接我招待的酒菜,豈不說明你也迫切地想對付那兇徒。”
莊穆滯了滯。
藺承佑提壺給莊穆又斟了一碗酒:“我早說過,你想借大理寺之手報一箭之仇,我想利用你提供的線索找到兇手,你我各取所需,但單憑你知道的那些事,不足以在短時日查出兇手是誰。”
莊穆面復雜地看著碗里的酒。
藺承佑笑道:“要緝兇,把你知道的說出來還不夠,你最起碼要配合大理寺做個局,這個局若是能功將兇手捉住,你說的那四條——”
莊穆盯著藺承佑,藺承佑卻故意踟躕起來,過片刻才笑著頷首:“或可勉力試一試。”
莊穆神稍松,然而眼中卻又閃過一猶豫。
藺承佑抬頭看他:“你該知道你的機會不多了,一旦真兇率先查到了你的幕后之人,再怎麼設局也無用了,到時候你對大理寺來說毫無用,你猜我會不會答應你的條件?”
莊穆咬了咬牙,端起酒碗一口喝盡,忽道:“三月初一那日,我的一位友人突然讓人給我傳話,說他的某位下屬三年前在外地丟失了某個重要件,上月這件突然在同州出現了,友人懷疑賊人此刻就在同州,讓我即刻前去將件和賊子一道捉回長安。”
藺承佑沒吭聲,這位所謂的“友人”,想來就是莊穆真正的主家了。
“等我趕到同州境,那件卻在市廛中消失了,我在同州最熱鬧的街坊找了家客棧住下,暗中調查此事。”
“什麼樣的件?為何能一問就知?”藺承佑冷不防道。
莊穆不語。
藺承佑一嗤:“即便你不說,我到同州府查幾日也能查明白,何必浪費彼此的力。”
莊穆耷拉著眼皮道:“是一面乾坤八卦鏡,鏡面并非圓狀,而是彎月形,名曰月朔鏡。”
藺承佑長眉一揚,又是“月朔”。
“此鏡一面一面明,面為赤,面為玄,據說此鏡藏妖,只要用面對準剛死之人,能將人的魂魄打散,即便那人當場化作厲鬼,也會忘記遇害前的一些事,從此淪為傀儡,甘持鏡人的擺布。”
藺承佑暗忖,聽上去倒是與師公的那面無涯鏡極像,只是師公的那面鏡子照的是冤祟之氣。凡是被邪祟沾染過的件或是尸首,只消用這面無涯鏡一照便知,而莊穆說的這面能人魂魄的鏡子,顯然是用邪打造出來的害人法。
忽又想到,這鏡子擺布和折磨鬼魂的作派,倒與彭玉桂折磨田氏夫婦的七芒引路印有點像,但七芒引路印這樣的邪早已被皇伯父下旨掃除了,現今流傳在世上的,只有一些殘破的版本。
大約十五六年前,皇伯父聽一位臣子匯報了一例用邪害人的慘案,皇伯父大,發愿將天下害人的邪門暗一舉掃清,委托師公部署此事,又下旨長安各家道觀和大寺全力配合。
師公在一眾僧道的配合下,發擿伏,暗中撒網,前后花了四五年時間,終于將當時長安邪的門徒一網打盡,前后沒收了十來本邪籍,同時銷毀了數十件害人的法。
事后師公將那幾本邪門籍鎖在青云觀的寶閣里。這樣做無非是怕各州縣還暗藏著不懷邪的門眾,萬一這幫人用邪作,他們也能及時通過這些籍弄明白邪害人的原理。
他自小在青云觀廝混,早就撬開鎖看過那幾本籍,其中一本就是記錄了七芒引路印的《魂經》,他正是看過這本書之后,才知道世上還有這等厲害的拘魂。
而那本記錄了“絕蠱”邪的籍,也是他那時候無意中翻看到的。
正想著,就聽莊穆道:“這鏡子因為吞多了怨靈的殘魂,一貫怨氣極重,每逢日,鏡面里會自發流淌出污來,持鏡人若將其帶在上,往往被污弄臟而不自知,此事只有我那位友人和他的幾位朋友知道,那鏡的賊子似乎并不知。我那友人之所以知道鏡子在同州現了,是因為有幾位同州來的商人在長安酒肆中議論,說上回有個道士在市廛中行走時,好端端地從腹流出污來,奇怪那人面上并無傷痕,而且被人提醒之后,那道士馬上匆匆離去……”
藺承佑忽道:“這鏡子這樣邪門,拿它害人的時候就沒什麼講究?”
莊穆喝了口酒:“頗有講究。無論是用此鏡‘拘役魂魄’,抑或是‘打散魂魄’,都極損德,持鏡人若是不想損壞自修為,在用鏡子害人之前,最好先弄明白害人自己生前是不是做過惡事,若非良善之輩,落個魂魄不全的下場也可算因果可循,那麼反噬到持鏡人上的孽報也會一些,所以持鏡人往往只挑惡人下手。”
藺承佑想了想說:“你就是據此認定那三位害孕婦并非良善之輩?”
莊穆冷笑:“這兇徒害的可不是一個人,而是好幾位懷六甲的孕婦,即便是我這樣的潑皮無賴,也覺得這等事太過傷天害理,那人如果不想搭上全修為,手前自然會好好考量。”
藺承佑默了默:“兇徒又是如何知道這三位害婦人都做過何事的?”
莊穆道:“我也不知道,但鏡面流的事是一月前發生的,說明那賊人早就到了同州,可是這一月之并非發生離奇的詭案,可見此人起初并未挑好下手的孕婦,為何一月后將目標瞄向了白氏,應該是確定殺害白氏對自己的修為損傷最小。”
藺承佑沉不語,兇徒殺的不只是白氏,還殺了的丈夫王藏寶。
挑選懷孕婦人的時候慎之又慎,順手殺王藏寶的時候就不怕損及修為了?
據柳法曹所言,這對夫婦是因為得罪了當地的地才舍棄家業來長安。
這點早就讓他覺得匪夷所思,王藏寶夫婦開的那家五行是從父輩手里傳下來的,此前已在當地開了幾十年了,僅僅因為斗得罪了幾個地,就連祖業都不要了?
可惜這幾日他將重點全放在月朔君上,沒顧得上細究這對夫婦本的種種不同尋常之。
“我查了幾日毫無線索,本打算回長安復命,就在這時候,我住的那家客棧忽有兩位旅商說,早上進城的路上,突然看到一個道士的道袍沾染了污,旁人本想提醒,那道士卻很快就不見人影了。我打聽到那地方是郊外的烏山腳下,忙又趕往烏山。不料住下當晚,附近的居安客棧就發生了命案,死的恰是一對年輕夫妻。
“回長安之后我去向友人復命,友人聽說此事,便說那樁兇殺案極有可能是那賊人做的,但賊人為何要殺那對夫婦,友人也不明白,還說我在同州打探了那麼久,說不定已經引起了那人的警覺,為免暴份,我先蟄伏一段時日再回生鐵行。”
藺承佑:“可是據我所知,你并未一直蟄伏,舒麗娘遇害那一日你又跑到春安巷去了。”
莊穆冷颼颼地笑了兩聲:“還不是因為中了那賊的計。我猜此賊早在同州時就盯上我了。我在明,他在暗,他想弄明白是誰派我去查他,所以一回到長安就開始布局對付我。”
莊穆聽了“友人”的話,到崇仁坊找了一家外地商販多的旅舍住下。某一日實在覺得氣悶,便下樓尋了一家酒肆飲酒,獨酌了一小會,就聽到外面兩個小咋咋唬唬說話,說是看到剛才路過的道士上有,猜測那道士是不是傷了。
莊穆忙從酒肆出來,沿著人往前追了一陣,果然看到一個黃袍道人,那道士閃到一條巷子里,再出來時上已經換了干凈道袍,莊穆不聲不響跟上去,就這樣跟到了春安巷。
那道人進了巷口,一閃就不見了,莊穆在巷口徘徊了幾步,未能尋到道人的蹤影,反倒被巷中那幾戶人家的下人盯著瞧了好幾眼,莊穆心里覺得不對勁,只好匆匆離開。
到了第二日,就聽說春安巷又死了一位懷孕婦人。
“到這時我才意識到,酒肆門口那對小很可能人指使才說那些話的,我回到客棧門口找尋,果然未再看到那對小,我心知自己暴了行藏,若是慌之下去尋我那位友人,無疑就中了那賊徒的計了。于是不敢妄,恰好米尤貴生鐵行開門了,便回到生鐵行繼續干活。”
藺承佑思忖片刻,那日滕玉意在香料鋪看到的兇徒個頭矮小,量與莊穆差不多。
“你在酒肆門口看到的那個道人,與你在同州打聽到的道士是不是同一個人?此人個頭高還是矮?”
“那道人做了易容,但同州那幾位商人說那道士個頭很矮,我在酒肆門口看到的那個,個頭也跟我差不多。”
藺承佑點點頭,個頭這樣矮的年男子不算常見,看來很可能是同一個人。
“榮安伯世子夫人在香料鋪遇害那日,你為何會到香料鋪后巷去?”
莊穆冷哧一聲,臉沉沉。
他在生鐵行待了兩日,越想越不踏實,想給“友人”送個信,又怕被那賊人截住,思來想去,便打算到賭坊找個潑皮,表面讓這潑皮替他出城一趟,實際讓這潑皮在不知的況下幫他送信。
他到賭坊賭了兩把,發現背后盯梢自己的尾不,有武侯,還有幾位來路不明的武藝高強的高手。
莊穆近日并未做什麼歹事,心里便有些疑,正暗自琢磨對策,忽然看到一個黃袍道人倉皇離開賭坊,像是無意間看到他,嚇得掉頭離去。
莊穆有些遲疑,今日這道人形比先前那位道人高壯許多,但武功卻明顯差不,而且這道人看到他那樣慌,說明此人邊并無同伙。
機不可失,莊穆當即決定追上去,為了甩掉后的那些尾,他故意抄近路從暗道出來,打傷那幾個堵在暗道里的武侯,一口氣追到街上。
當時正是西市人最多的時候,那道士混跡在人里,毫不起眼。
莊穆尾隨道士進了一僻靜的窄巷,那道士仿佛終于察覺了后有人,突然發足狂奔,可沒跑幾步,此人的道袍下擺就淌下一道污。
莊穆眼睛一亮,難怪這道士這樣慌張,“友人”要找的那面月朔鏡,看來就在這道士上,他縱追上去,那道人越發顯得無措,嚇得從上掏出一樣東西,隨手扔到了巷子里的木桶中。
莊穆隨即止步,木桶里盛了半桶,一時也瞧不清里頭是不是有面鏡子,他只好彎腰將兩只胳膊浸到里去撈,撈了一會什麼都沒撈到,陡然意識到自己可能上了當。
他驚出一冷汗,忙要離開那窄巷,窗后的靜室里忽然有人尖,聽那靜,里頭分明出了大事。
他怔了一瞬,便要縱上墻頭逃跑,墻頭忽然有人扯繩索,那只裝滿的木桶,就那樣在他眼前飛快地被提上去,莊穆臉大變,才想起自己的胳膊上沾滿了污,可本不容他拭,藺承佑就出現了。
這一系列的事發生在極短的一瞬間,每一步都盤算得紋不差。
藺承佑定定地看著牢籠中的莊穆,即便那日他不在,兇手也會引旁的武侯去現場,武侯只要看到滿手是的莊穆,便會將自己目睹的“事實”上報大理寺,如此一來,兇手照樣可以達到目的。
無論是當場就捉到莊穆,還是事后張通緝告示,大理寺和縣衙都會把莊穆和他背后的主家查個底朝天。
兇手既順利取到了三月朔君,又將莊穆送到了大理寺的面前,不聲就能坐收漁翁之利。
想到此,藺承佑眸沉了幾分,這個人似乎對他的能力有所了解,仿佛知道莊穆只要落到他手里,查清莊穆幕后的主家指日可待。
就連被當作“棋子”的莊穆是什麼格、遇事后會做出什麼反應,此人都拿得分毫不差。
照這樣看,此人已經不是彭玉桂那等層次的聰明人了,而是個能排兵布將的謀略大才。
藺承佑來回思量許久,沉著起了,在腦海中將整件事重新捋了捋,他回看向莊穆:“你那位‘友人’可說過鏡子在同州出現是哪一日?”
“二月初一。”
藺承佑了下,白氏是三月初五遇害的,距月朔鏡在同州出現足足隔了一個多月。
這個倒不難理解,耐重鎮在同州境,兇手不宜大老遠從長安帶來月朔君進行投喂,因此第一月朔君只能在同州就地取,但兇手對當地并不大悉,所以挑選害孕婦就花了不時間。
耐重吃下一月朔君依舊未蘇醒,兇徒或是設法將此運來了長安,又或是怕在同州頻繁作案引來懷疑,不得不趕回長安謀取下一月朔君。
讓他費解的是,只過了二十日,兇徒就瞄上并殺害了舒麗娘。
長安人口繁盛,懷孕的婦人數不勝數,舒麗娘是鄭仆養的“別宅婦”,藏跡在春安巷,一向深居簡出,得知自己懷孕后,舒麗娘因為想借著生子長久待在鄭仆邊,更是貴萬分。
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婦人,兇手如何能得知并非“良善之輩”?
除非……
除非兇手過去就認識舒麗娘,哪怕藏在春安巷里,兇手也能準確無誤找上門去。
殺害舒麗娘之后,兇手只隔一日就在西市殺害了榮安伯世子夫人小姜氏。
一日工夫哪夠查清一個人過去做過什麼,可見兇手在殺害舒麗娘之前,已經想好下一個就是小姜氏了。
兇手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在這樣短的時日,既了解到舒麗娘過去是什麼人,也知道小姜氏做過什麼惡,照這樣看,兇手要麼從某個人口中得知了二人的底細,要麼兇手自己就深諳二人人品。
藺承佑腦中白一閃,籌備殺害小姜氏的時日最短,會不會說明此人與小姜氏最?
而這一點,沒準是兇手留下來的唯一破綻。
莊穆自顧自喝了一口酒,垂眸看著酒盞道:“怎麼樣,這個局不好做吧?”
藺承佑扭頭看他,笑道:“不好做,但非做不可。”
他思索片刻,近前將鏈索重新給莊穆綁好,離去前說了一句:“先等著,等我確認完幾件事,再告訴你如何配合做局。”
***
宗案室,藺承佑將剛才的對話簡略地說了。
嚴司直一愣:“這簡直出人意料……不過照這樣看,兇手應該不會再犯案了。長安城的孕婦現今基本已經記錄在冊,兇手略有舉我等立刻會知曉,兇手無法詳查孕婦的背景,自然無從下手。”
藺承佑卻說:“先前是先前,現在是現在,耐重已經現世了,照我今日與此打道的形來看,此力并未恢復,兇手若想借助耐重擾長安,就必須盡快謀求下一月朔君,他現在一心求快,手時未必會像先前那樣瞻前顧后。小姜氏也許是整個案子的關鍵點,我先去尋榮安伯世子宋儉。”
嚴司直趕忙放下手里的宗卷:“我同藺評事一道吧,到了榮安伯府,我來做記錄。”
***
榮安伯府。
管事領著藺承佑等人,口中道:“伯爺最近抱恙,早早就歇下了,世子還在外書房理事。”
藺承佑邊走邊打量四周,小姜氏的尸首還停在大理寺,但榮安伯府已是一片素白,游廊和檐下掛起了白紗燈籠,下人們也都著縞素。
下人領著二人轉過拐角,迎面走來一位二三十歲的俊男子,正是榮安伯世子宋儉。
宋儉形容憔悴,眼里滿是哀戚之,雖未著素服,但腰間玉佩扇墜一概未戴,應是聽到下人回報,特地前來迎客,遠遠見藺承佑,大步迎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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