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玉》第80章 共魑魅 (1)

靜塵師太滿臉詫:“方丈?”

來人正是緣覺方丈等人,方丈后,則是寺里的一眾大弟子,再后頭,著長安各道觀的觀長,就連剛從外頭趕回來的見天和見仙,也都在人堆里,加起來烏約有數十人之眾,燈火映晃,將巷子照得人影憧憧。

眾人模樣狼狽不堪,儼然剛經歷一場惡戰,表或惱恨,或疑,一邊用目找尋著什麼,一邊說:“怪了,那邪明明朝后巷遁來了,為何又不見了。靜塵師太,你剛才可看到那邪魔了?”

靜塵師太愕然四顧:“沒瞧見!方丈,耐重從陣法里逃出來了?”

緣覺方丈著頭頂那渺無星痕的夜空,久久未語。

明心等人素來頗重潔凈,此刻也是滿污汗:“方丈,為了對付此,寺中可是頭幾日就開始打造陀羅尼經幢。弟子想不明白,那魔既是佛門叛徒,為何我們排好的陣法會失靈。”

緣覺方丈尚未答言,卻見前殿上空又亮起一道急電,怪聲越來越大,連佛堂里都傳來巨響:“不好,那東西又遁到前殿去了。”

有道士驚道:“聽這靜,這魔竟在破壞殿中的羅漢像!”

眾人都驚訝到無以復加,妖邪之向來對佛殿避之不及,這耐重竟如此藐視佛門,不,何止藐視,簡直懷著切骨的恨意。

“孽海無涯。”緣覺方丈嘆了口氣,洪聲道,“吾等不能被此所牽引,明心、見,到前院重新將陀羅尼經幢豎起,換羅漢陣。”

“是!”

緣覺方丈率先邁步,巷子里重新喧雜起來,靜塵師太拽著段青櫻留在原地,眼睛卻細細辨著眾人神,眾人或是使出輕功急縱,或是干脆掠上墻頭,都是全力備戰的模樣。看了一晌,再無猶疑,趁護著段青櫻逆著人中朝前走,等巷中人都走空了,這才拐出了廚司后頭的巷口,出了寺,便大肆拽著段青櫻飛縱起來。

段青櫻仿佛終于發覺不對勁,忙要掙靜塵師太,靜塵師太抬手就點住了段青櫻的啞,然后把往腋下一夾,騰空跳上了對面那座院落的院墻。

那是一座小院,與大寺只隔著一條巷子,院中靜幽幽的,顯然無人在

靜塵師太落了地,到其中一間廂房,推開門,,掩上門。

一燈熒然。

房中只有一床、一席、一桌。

靜塵師太制住段青櫻幾,把輕輕放到床上,自己則立在床畔側耳傾聽,大梵音陣陣,卻不住那掀天而起的戾怪聲。

靜塵師太邊微笑意,先從袖中取出一粒藥丸給自己服下,隨后快步走到桌邊,揭開香爐,把一塊香料投了進去。

做完這一切,靜塵師太回頭看了看床上彈不得的段青櫻,臉上突然出一點不忍之,假惺惺地嘆了口氣。

嘆氣歸嘆氣,還是毫不猶豫點燃了那塊香料。

很快,香爐里冉冉升起一縷輕煙,隨著那煙氣幽幽擴散開來,整個房里都彌漫著一縷辣油似的古怪香氣。

靜塵師太為了等待香料起效,耐心在桌邊坐下來,忽覺不對勁,忙要一躍而起,結果遲了一步,外頭忽有一支凌厲的金箭,一下子中了的右肩。

靜塵師太心知中計,忙要縱往后逃,哪知這時候,前門被人一腳踹開了。

進來的是藺承佑,后頭則是見天和見仙,再后頭,居然還有絕圣棄智,以及一位裹披風的小娘子。這小娘子靜塵師太認識,是滕將軍的兒。滕娘子后則是一位材高大的護衛,奇怪的是,護衛手里居然端著一個水盆。

見天在后頭看到屋景象,簡直瞠目結舌:“靜塵師太?真是你。”

靜塵師太左手固住右肩上的那只金笴,轉眼就痛得冷汗淋漓,著來人,表比他們更驚愕:“你們、你們這是做什麼?”

旋即憤然看向藺承佑:“世子,你為何不分青紅皂白傷人?剛才段檀越說跑累了,貧道只是帶在此歇一歇,”

藺承佑負箭囊,徑自,打開香爐爐蓋,把那塊香料掐滅了取出,諷笑道:“歇一歇?順手還點燃毒至極的天水釋邏麼?”

靜塵師太愣了愣:“天水釋邏?”

藺承佑在手里拋了拋那塊沉檀的香料,點頭笑道:“沒想到今晚都這樣了,師太取胎的步驟還是紋,也對,要謀取月朔君,離不開這個好東西。點住位只能讓孕婦不,卻沒法讓其保持清醒,畢竟人在痛到極點時會自發昏過去,有了這種香料就不一樣了,這東西能時刻刺激人的心魂,再痛苦也始終神志清楚,只有如此,才讓這些婦人全程看到自己腹胎兒被取出的景象,繼而將滿腔怨恨過臍帶傳給胎兒,不這樣做,又怎能獲得月朔君。如今人贓俱獲,師太還有什麼話可說。”

靜塵師太張了張:“不對,我剛才一進來屋子里就有這東西了,這斷然不是我點的。”

藺承佑一哂,走到床邊給“段青櫻”點了

“段青櫻”從床上坐起來,一指靜塵師太:“點了我的道,然后親手點燃了這香料。”

靜塵師太死死盯著段青櫻,今晚一來就去了西翼,當時這個“段青櫻”正好從房里出來,此前只見過段青櫻幾面,不算,但也能一眼認出段青櫻。當時仔細瞧過了,模樣對,嗓門也對,侍婢也對。

謹慎慣了,即便如此也不忘再三核對,剛才雖趁帶走了段青櫻,掌心卻一直在試探對方的力,經過再三確認,這小娘子的確沒有武功在,加上別的方面都對得上,才敢確定段青櫻真落了自己手中。

這一點,在給段青櫻點時,再一次得到了驗證。

怎知一切全是假的。

回過神,緩緩將兩道毒蛇般冰冷的視線投向藺承佑:“你找人假扮段青櫻?”

這個局能做到這份上,簡直讓人防不勝防。

藺承佑耳朵:“找的還是不會武功之人,前后找了三日,費了我不工夫,好不容易才在宮里找來一個模樣差不多的宮,裝扮裝扮也算夠用了。不做得這樣細,又怎能引你這樣的‘大邪’上鉤?靜塵師太,不——”

他笑意慢慢斂去,一字一句道:“皓月散人。”

見天和見仙趁機護著那宮出了屋。

靜塵師太左手摁著右肩上的傷口,子悄然往后挪,眼珠在眶子里微微轉,似在盤算應對之計。

藺承佑裝作沒察覺的盤算,懶洋洋道:“其實你本可以做得更小心,可惜這幾日因為封城制,你沒法像之前那樣細細挑選孕婦,卻又急著謀求下一月朔君,無奈之下,想起段青櫻有孕卻不敢告訴人的事,便把主意打到了的頭上。至于你為何知道,自是你在們到玉真冠觀簽許愿時,你悄悄躲在暗聽來的,這手法,就跟你得知舒麗娘和小姜氏時如出一轍。”

說到此,他一哂:“這些婦人只當玉真冠觀許愿靈驗,整日絡繹不絕到觀中賞花和求簽,怎知你這位道貌岸然的住持,是一只披著人皮的虎狼。”

靜塵師太不退到了后窗前,子忽一側,用未傷的左肩猛地撞開窗扉,沒等縱出去,表就僵住了,數十名金吾衛在后院中靜侯,無數支寒閃閃的箭矢指著,只要膽敢跳出去,立刻會被篩子。

靜塵師太瞇了瞇眼,回手便要揚出大把暗,怎知還發力,手指就一麻,越使力,那脹麻的覺就越明顯,漸漸連口都如同上了一塊大石頭,讓彈不得,又驚又恨:“你在箭上喂了毒?”

“這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藺承佑左手依舊握著那張金弓,右手卻從袖中抖出一抹銀星,抬手一揚,鎖魂豸二話不說將靜塵師太捆住。

靜塵師太忙要咬舌,銀鏈的末端卻探口中,快如閃電,讓人本不及防備,只覺一鐵腥氣充斥著口腔,惡心之下不得不松開口。

“想死麼?”藺承佑,“勸你省點力氣,在我沒問到想問的話之前,你連死的資格都沒有。”

靜塵師太掙扎一番毫無效用,反倒從容起來了,看著藺承佑,忽而一笑:“耐重已經闖了寺中,你不去幫著老和尚降魔,倒有心思在此與我周旋。此雖未全部恢復力,屠殺一寺僧人可是不在話下的。”

藺承佑抱著胳膊,笑了笑。

靜塵師太目,臉了下來:“那陣法未破?”

藺承佑揚了揚眉:“真不好意思,散人白忙一場。”

說著偏過頭,對屋外道:“滕娘子,這位‘靜塵師太’那日是怎麼同你說的?”

滕玉意越過絕圣和棄智的畔,進屋不不慢說道:“那日跑來寺中告訴我,我失在地宮的步搖找不到了,說完這話,就借故同明心和見兩位法師到后頭用膳去了,我猜就是那時候清了寺中的格局和陣法,所以才料定今晚寺里困不住耐重。”

藺承佑粲然笑道:“聽明白了?我們既懷疑你有問題,知道你到寺中來過了,又怎會不作改?你今晚雖然釋出了耐重,可它一來就被陀羅尼經幢困住了,剛才你看到的那一切,不過是我們為你準備的障眼法。這一點,連各家道觀的道長都被蒙在鼓里。”

靜塵師太不接藺承佑的話頭,卻只顧著打量滕玉意,忽然出恍悟之,點點頭道:“那日闖靜室的人就是你。枉你就在我眼前晃了幾次,我卻沒把那黃臉大胡子的年跟你這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想到一塊來。”

說著橫目斜睨藺承佑:“早知道你與滕娘子私底下有了攀扯,我就該——”

滕玉意忙要斥靜塵師太胡說八道,可沒等開口,鎖魂豸就似乎到了小主人的示意,子一探將蟲尾堵住了靜塵師太的

靜塵師太皺了皺眉,這次除了一鐵腥味,還有一熱烘烘的臭氣在口腔中彌漫,那味道臭得離奇,略一皺眉,突然怒睜雙目:“藺承佑,你居然——”

這蟲子居然在口中放了個屁。

下作!無恥!

惡心嘔,氣得破口大罵:“小畜生,你竟敢如此辱我!”

藺承佑笑得很無恥:“這蟲子隨心慣了,你要是再當眾放屁,下回它說不定直接在你口里——”

靜塵師太頭皮一麻,這話的意思莫不是,這蟲子還會在口里屙屎?

恨恨然看了眼藺承佑的耳垂,他生得極俊也白凈,那抹一閃即逝的紅,可是瞧得清清楚楚,冷笑道:“我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心知肚明——”

藺承佑目一沉,靜塵師太便覺那蟲尾又探進來,唯恐蟲子真在自己口里屙屎,嚇得忙把后頭的話又咽了回去。

“我問,你答。”藺承佑笑道,“膽敢耍花樣,我有無數種法子折辱你,不信?大可以試試。”

靜塵師太哪敢再試。

憤懣地氣,牙恨得直發,一時不敢再盤算別的,只按耐著惱恨道:“好,只是在我回答問題之前,能不能請世子告訴我,我是何時出的破綻?”

藺承佑心知此人心計深沉,直接問幕后之人是誰,必定得不到答案,不如干脆與周旋,再趁其不備探知答案,于是不不慢道:“你最大的破綻,就是你多此一舉嫁禍舒文亮。”

“多此一舉?”

“還是先從舒麗娘的死說起吧。”藺承佑道,“這婦人是去年七月才來長安的,中秋那晚與鄭仆相識,之后便住到了春安巷,臘月懷孕,至今有三個多月了,懷孕前鮮與人往來,懷孕后更是深居簡出,我問了舒麗娘的下人,除了舒文亮,這三月沒人去拜訪過,而從兇手手前盯梢舒麗娘來看,此人似乎不肯在春安巷行兇,這樣做似是怕被舒麗娘的鄰居認出自己的形,照這樣看,除了舒文亮,兇手不可能是別人了。

“可是經我仔細查問,原來這三月除了舒文亮,還有一位個頭矮小的人去過春安巷,只不過這個人并不是專程去拜訪舒麗娘的,而是借著臘月過大年的機會挨家挨戶上門送年符。

“這人到舒麗娘的宅子送完年符,順便與舒麗娘說了許久的話,走之前對舒麗娘說觀里的香很靈驗,閑時不妨到觀里去上香求個平安。

“此前我問過好幾回,舒麗娘和下人和鄰居都沒有想起來這件事,這當然是因為,沒人會想到一個送門神符箓的道長會與一樁兇殺案有關。直到我換了一個方式,問近日可有僧道上門,們才想起這件事。

“知道這件事后,我便順勢往前查,原來早在那日之前舒麗娘就去玉真冠觀燒過香了,我猜你聽到了一點,然而不是很確定,而你為了不傷及自己修為,手前必須確定孕婦本人做過惡事,為了弄明白怎麼回事,只好暗中跟蹤舒麗娘,知道住在春安巷,便假借著送年符再去觀里上香,聽說你們觀里求簽不需另添香火錢,但一貫有個規矩,就是必須在神像前說出自己的心愿,這樣才會靈驗。那間求簽的靜室無人,沒人會想到這個規矩是為了方便有人暗中聽。

“沒多久,舒麗娘果然又去玉真冠觀上香。起初我只顧著調查與小姜氏常去的那幾家鋪子的重合,卻忽略了兩人行程上最明顯的一個匯點——玉真冠觀。因為我萬萬想不到,一家道觀的道長會與這起連環殺人取胎案有關。”

滕玉意在旁聽著,暗自點了點頭,玉真冠觀是當年的玉真公主所建,為建此觀,公主特地請來了百名天下異士,布地宮、請天君,就連公主自己也自奉“真人”。公主仙逝后,觀中依舊香火鼎盛,除了經常舉辦賞花會和詩會來籠絡京中貴婦,歷來還有個說法,就是子若是在觀中求簽許愿,會比旁更靈驗,故而多年來香火不斷。

靜塵師太冷冷一笑:“這又如何,們去我們觀里上香,就能證明們的死跟我有關了?”

藺承佑道:“是,這的確證明不了什麼,可惜你行事謹慎得過了頭,此前你在安排莊穆這個明面上的兇手時,就已經為我準備好暗的‘真兇’舒文亮了。為了功嫁禍舒文亮,你特地安排了一個潑皮。這潑皮材矮小,生就一雙大手,舒麗娘和小姜氏出事前,此人屢次在店外晃,看上去像是專門盯梢二人而來,這也與后頭兩樁兇案的細節相吻合:

“第一、小姜氏是在香料鋪被殺的,生前每回去都喜歡在樓下的靜室休息——這一點,如果不是我得知宋儉在其中推波助瀾,我只會認為是兇徒在盯梢一段時日之后自己得出的結論;第二,舒麗娘是在春安巷被殺的,這又一次應證了兇手是舒文亮,他怕被行兇時舒麗娘的鄰居認出自己的形,盯梢自是為了在外頭手,結果發現舒麗娘很在外逗留,不得不在春安巷殺人取胎。

“你做到這個環節,幾乎可以把罪名扣死在舒文亮頭上了。可是我卻突然覺得不對勁了,因為問到某家店鋪的伙計時,伙計們都記得潑皮有一雙大手,原因是潑皮曾當著這些人的面捉虱子吃虱子。

“一個老謀深算的兇徒,會在人前出這樣的破綻?不可能,這樣做只是為了讓人看清潑皮的那雙大手,如此一來,即便事后我查到你曾去過春安巷,也會把你的嫌疑徹底排除,因為盡管舒文亮和你都個頭矮小,你的手卻很秀氣,

“你都想到了,都不忘提前布局,可惜聰明反被聰明誤,反而因此出了馬腳。

“等我想通了這一環,接下來的事就好說了,這幾個月拜訪過舒麗娘、又被左鄰右舍都看到的,同時還個頭矮小的人,除了舒文亮,就只有臘月去春安巷送過年符的靜塵師太了。等我查到上月你因為提前籌備的紫極宮道家大會離開過長安一段時日,我就更加確定了。”

靜塵師太目閃閃,微微笑道:“這又如何?潑皮的那雙大手,就不能是舒文亮反過來嫁禍我才故意出破綻嗎?上兩月我雖離開過幾次長安,可每回都是為了去籌備道家大會,此事有各觀觀長作證,甚至你們觀里的兩個小師弟都可以證明。至于同州……你可拿得出我去過的證據?”

“別急。”藺承佑似笑非笑看著,“話還沒說完。舒文亮與此案最大的一個不相關點,就是小姜氏。舒文亮雖說也是華州人,但他十五年前就離開華州來長安赴考,過后又去淮西道任幕僚,一去就是多年,回長安后,他一直在京兆府當差,而宋儉則在軍任職,伯爺則告病在家,幾互無瓜葛。舒夫人呢,更是常年稱病從不與眷來往,所以無論我怎麼查,都查不到舒文亮與榮安伯府有過來往的痕跡。

“月朔君給施法人帶來的回噬可非同小可,除非像今晚這樣為勢所手前必須十拿九穩。舒文亮不與小姜氏接,如何敢確定那些傳言是不是真?

“可你就不一樣了。比起歷來毫無瓜葛的舒文亮,我發現你與小姜氏的牽連極深。小姜氏生前多次去過玉真冠觀,還給觀里專門供了為自己消災的長明燈。除了這個,為著小姜氏懷孕后睡不安穩,宋儉還請你到榮安伯府做過法。我猜這是你和宋儉商量好的,還未到取胎之日,你們怕小姜氏驚胎出岔子,得設法讓盡快安穩下來。

“那晚我向緣覺方丈打聽你的來歷,方丈告訴我,真正的靜塵師太十六年前就當上了住持,結果就在十三年前,靜塵師太突然患上了怪病,一病就是半年,等到病好,面容都消瘦了不,我猜你之前就蟄伏在觀中了,師太的那場病也是你暗中制造的,目的就是為了取而代之。你是易容高手,取代一個病中之人對你來說易如反掌。巧的是,那一年靜塵師太在病中發配走了好幾位冠,都是靜塵師太的幾位大弟子,想來你是怕自己出馬腳,尋由頭把們提前攆走了。

“查到此,我幾乎可以確定你就是兇手了……你是玉真冠觀的住持,可以毫不費力知道很多婦人的,同州案發時你不在長安,案發前又與幾位害人有過切接負道材矮小,知曉邪,有足夠的銀錢豢養手下……

“不過為了不抓錯人,我還是先設下了一個局,結果不出所料,你擄走懷有孕的段青櫻,還點燃了幾樁案子事發現場一定會出現的天水釋邏。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靜塵師太角帶著點不甚自然的笑意,點頭嘆氣道:“小小年紀,心如此聰悟,怪我百一疏,早知道就不自作聰明了,不過上你這樣的對手,也算輸得不算冤枉。”

藺承佑卻不買的賬,話鋒陡然一轉:“白氏和舒麗娘做過什麼惡事?”

靜塵師太鼻哼一聲:“都是心腸歹毒之人。白氏的婆婆常年臥病,兩口子既要照顧五行的買賣,又要伺候母親,長久下來覺得不耐煩,便用毒藥害死了母親。舒麗娘有個脾氣縱的小姑,舒麗娘與其長期不睦,有一回出去玩時因為吵,舒麗娘將其推水中,不施救也不喚人,眼睜睜看著小姑溺死才走開,婆家人疑心舒麗娘與此事有關,卻抓不到證據。舒麗娘來長安后,因為擔心此事給自己和孩子招災,屢次到觀里上香消災,結果還是噩夢連連。小姜氏就更不用說了。總之除了今晚的段青櫻,我找的全都是做過惡事之人。”

藺承佑面無表看著靜塵師太:“幕后之人是誰?”

靜塵師太愣眼看著藺承佑道:“幕后之人?”

“指使你布下這個局、謀殺宋儉的那個人?”

靜塵師太愣了一會,突然放聲大笑:“我做下這一切,就是為了報復你那自以為是的皇伯父,我玉真冠觀香火鼎盛,我為住持,既不缺錢又不缺人手,用得著誰來指使?又何需旁人幫我布局?”

這話未說完,一個激靈,那箭上不知喂了什麼毒,突然就發起來,上仿佛冒出無數毒蟲,順著麻麻鉆進里。

眼皮搐,渾開始不控制地,想抓,卻因為被那蟲子捆住完全無法彈,牙齒噠噠作響,大顆的汗珠從頭頂落,表因為痙攣而變得古怪,間更是嗬嗬作響。

想咬舌讓自己痛昏過去,那蟲尾卻再次化作堅鐵探口腔。

于是只能,可是這種痛苦比死還難過一萬倍。

所謂煉獄般的滋味,不外如是。

藺承佑笑道:“如何?這種法,世上沒幾個人能得住。不想多罪,就別再耍花樣。說,幕后的主家是誰?”

靜塵師太臉上遏制地搐,從齒出話來:“哪來的幕后主家?!你說的沒錯,我就是當年的皓月散人,昏君清洗我師門,我籌謀了這麼多年,就是為了這一天!就算把昏君千刀萬剮,也難消我心頭之恨!”

滕玉意暗暗心驚,靜塵師太說這話時如紙鳶般抖抖瑟瑟,歪斜,眼白不斷上翻,顯然正承著極大的痛苦,可即便意志力到了崩潰邊緣,依舊咬死了不說。

換作旁人,整樁謀已經泄,為了一份罪供出同伙是常事。

可見那位幕后主家對靜塵師太來說,比命和尊嚴還要重要。

看了看邊的藺承佑,藺承佑顯然也想明白了這一點,當機立斷拽住靜塵師太,一把將拖到自己腳邊,封住了:“倒是夠的,到了大理寺慢慢說。”

又隔窗吩咐后院的金吾衛說:“我馬上把押到大理寺去,此人有同伙,為防同伙前來施救,爾等沿路跟隨,不能中途撤防。”

金吾衛們朗聲應了。

藺承佑出屋的時候看了看側的滕玉意和端福。

端福手里水盆里裝的不是別的,是端福自己的洗腳水。

這是滕玉意吩咐的。

剛才他在寺里找到滕玉意后,就把他們領到寺中的廚司里,在等待靜塵師太上鉤的間隙,他與滕玉意核對了那日靜塵師太來寺中的種種,滕玉意一邊與他說靜塵師太的表現,一邊吩咐端福弄了水來洗腳。

他當時覺得奇怪,就問滕玉意:“這是做什麼?”

滕玉意一本正經對他說:“我今日看了一本梵經典故,上頭說凡是由佛門或道門叛徒所化的邪,稟與尋常邪是不同的。他們最怕臟穢之,耐重墮魔道前既是佛門一僧,想必也怕洗腳水這種東西吧,端福上沒有法,又不會使符箓,萬一陣法降不住那大,他可是連躲都沒躲,所以我讓他備一盆洗腳水,那邪力過來時,端福用這盆洗腳水一潑,說不定能拖一拖。”

藺承佑當時就笑道:“虧你想得出這麼損的法子,行吧,你不嫌臭就行。”

想到此,他又看了眼那盆洗腳水,這的確是個對付佛門惡鬼的法子,只是累贅些,也臭些。滕玉意覺得這樣安心,那就讓端福捧著好了。

他扭頭對絕圣棄智道:“好了,這邊的事暫時完了,你們把滕娘子他們帶回結界,師兄押完犯人馬上就來。”

又對見天和見仙說:“麻煩兩位前輩幫著照看。”

皓月散人一面在藺承佑手中扭,一邊抬頭打量夜,今日是月朔日,夜明顯比平日昏昧,著那勾彎月,角影影綽綽喊著一點笑,忽然圓睜雙目,子猛地搐幾下,仆地不了。

眾人一驚。

藺承佑蹲下來察看,發現靜塵師太滿臉烏,顯然是中毒而亡,可沒等他看清是何種毒藥,周遭空氣忽然一涼,靜塵師太的尸首突然睜開眼睛,瞳仁迅速染上一層猩紅,面出詭譎的青

藺承佑面大變,二話不說從袖中抖出一張符拍出,然而符箓剛到皓月散人的額頭,就迅疾化作一縷焦煙。

見天和見仙大驚失:“不好,鬼羅剎!”

說話間從袖中一連出無數道符箓,怎知彈到皓月散人的尸首上,也是毫無效用。

這時滕玉意也察覺不對勁了,一面后退一面問邊的絕圣和棄智:“什麼鬼羅剎?”

“就是懂道之人在臨死前用邪把自己變做厲鬼。”棄智結結道,“應該早就做好打算了,事先在埋下了五道魂咒,只要一死,就立刻會化作鬼羅剎,短時辰任何法都奈何不了,除非馬上擺玄天陣!可現在人數不夠,我們上哪去布陣。師兄——”

藺承佑從箭囊里取出幾金笴,依次出四聯珠箭,轉眼就將皓月散人的幾一一封死,然而也收效甚微,才短短一瞬,皓月散人的尸就迅速發生了異變。

見仙手忙腳使了一陣法,結果全無用,又驚又恨看著皓月散人的尸道:“好狠毒,這是鐵了心要把自己獻祭給耐重了!世子,怎麼辦!”

藺承佑還未答話,就見一道的人形影子從皓月散人的尸中立起,而與此同時,空氣里那寒意越發刺骨,轉瞬間,眾人仿佛置冰窟窿里,止不住渾哆嗦。

那影子晃了幾下,上的漸漸越來越深濃,忽然像是把臉龐對準了藺承佑,冷颼颼地怪笑起來。

那笑聲飄忽不定,仿佛風一陣陣刮到人耳旁,接著,眾人便覺有東西在耳邊悄聲說話,氣息仿佛毒蛇吐信,縷縷飄耳中,聽不清的聲音,卻偏偏能明白它在說什麼。

“你們以為阻止我謀取月朔君,就能阻止耐重屠城?”

那東西無聲著眾人,聲音又冷又厲。

“我選在月朔日謀事,可不僅僅是因為等不下去了。”人形踏過月朔散人的尸首,慢慢朝眾人走來,每走一步,后就落下一個的腳印,“今晚我做好了萬全準備,在點天水釋邏前就服下了毒藥,只要半個時辰我不能得到月朔君,毒藥就會發作,我一死,就會如愿化作鬼羅剎。這個法子還是我師父乾坤散人告訴我的。”

說到此人形仰頭看向夜空,即便看不清的模樣,也仿佛能見臉上的悵然:“師父他研習道法不拘繩墨,年紀輕輕就弄明白了天下所有的正道邪,我這輩子見了這麼多人,從來沒見過比他更聰明的人。師父他每回都會在月朔日教我道我皓月,就是希這一日的月能更明亮些。可憐他這樣的不羈之才,居然死在一個昏君的手中。”

咬牙切齒笑起來:“我茍活至今,就是為了報仇,好不容易釋出了耐重,怎能讓你們壞我的事。你們這些名門正道不知道吧,沒有月朔君,鬼羅剎的效用也是一樣,只要有人在月朔日這一晚化作鬼羅剎獻祭給耐重,它力照樣可以完全恢復,到那時候,再多的僧道也將被它碾泥。”

見天等人面益發難看,耐重力全部恢復是什麼后果,沒人能預料。可恨鬼羅剎一旦形,便有沖天的怨氣護,兩個時辰任憑什麼法都奈何不了

鬼影的笑聲越發凄厲:“別以為一個天神陣法就能困住它,耐重很快會闖皇宮大開殺戒。今晚你們全都會死無葬之地。”

藺承佑原本一直靜靜看著,這時冷不丁道:“既然我們都難逃一死,你不如讓我們死個明白,說吧,你幕后主家是誰?”

鬼羅剎卻只笑了兩聲,仿佛料定在場諸人都拿沒法子,影晃了晃,不急不緩朝院外走去,周散發著濃濃的戾之,讓人無法接近,見天和見仙頓時驚駭到無以復加,齊聲慘道:“世子,快想法子啊!”

絕圣和棄智渾一個哆嗦,也恨不得撲上去:“師兄,怎麼辦?!”

只要這東西跑到大寺中與耐重一合,誰也阻止不了耐重恢復力了。

說時遲那時快,就聽藺承佑對滕玉意道:“手。”

滕玉意會意,扭頭對端福道:“潑!”

端福這才回過神來,提氣猛追幾步,同時高高舉起雙臂,把那盆捧了一路的臭洗腳水沖鬼羅剎一潑,鬼羅剎尚未來得及躲閃,就覺頭頂兜頭潑下來臭烘烘的水。

滕玉意眼看潑中,忙躲到藺承佑后沖端福招手:“快、快過來。”

鬼羅剎愣了愣,垂首一,眼看滿飛快褪去,不由凄厲慘起來,然而才了一聲,藺承佑就飛出一張符將擊中,這回有效用了,符箓剛到鬼影上,就發出陣陣焦臭,很快就被符箓困住,完全無法彈了。

藺承佑笑道:“對不住,散人尚未出師,就被一盆洗腳水給攔住了。”

見天和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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