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玉》第103章 【四更合一】翻老婆窗…… (1)
李淮固手上并沒有符箓朱砂等痕跡。
藺承佑檢視一番,徑自回到桌后:“我記得你上次被人施咒害過,不過李將軍好像一直沒去大理寺報?”
李淮固輕聲答道:“因為阿爺暫時不想報。這些年阿爺在江浙任上時,因為一心為民得罪了不當地魚百姓的豪強,阿爺說,報復李家的很可能就是這批人,只是目前對方并未留下太多破綻,即便報案,充其量也只能抓到一兩個頂罪的,而等這件事平息后,幕后主使還會出手,所以阿爺想等對方出更多破綻,再請大理寺正式介此事。”
嚴司直詫異看了一眼藺承佑,這位李三娘不但口齒清晰,還頗有一份見微知著的本事。
藺承佑問:“自那件事之后,貴府最近有沒有再遇到過異事?”
李淮固搖了搖頭:“我最近一直在書院里念書,沒再見過異事,聽爺娘說,家中也是整日太平。”
藺承佑沒接話,他約有個覺,盡管兇徒都懂邪,但對付李家的,和今晚謀害武大娘的是兩撥人。
對付李家的兇徒用的是最惡毒的咒。不但要李三娘死,還要整個李家倒霉。
今晚的兇徒的手段卻和緩許多,而且目標明確,只對付武緗一人。
“最近武緗可說過什麼奇怪的話?或是在書院里與誰發生過矛盾?”
李淮固謹慎地搖了搖頭:“這個我不清楚。”
“好了,沒什麼要問的了,你可以走了。”
李淮固一走,嚴司直疑地問:“藺評事,這位李三娘你以前見過嗎?”
藺承佑忙著在腦海里整理幾個人話里的線索,聽了這話漫不經心道:“哦,見過。”
只不過一直沒留下什麼印象,直到上回滕玉意提醒他,他才記起曾經見過這麼個人,頓了頓,他轉頭問道:“嚴大哥為何這樣問?”
嚴司直啞然,李三娘原本從容大方,藺評事一近卻明顯失態,那種局促的、的態他曾經在新婚的妻子上見到過,這種愫是藏不住的,一旦面對自己的心上人,就會不經意流出來。
假如沒有帷帽做遮掩,一定會泄更多,李三娘也仿佛也很怕被人瞧出來,只一瞬就恢復了常態。
他本想直言“那位李三娘好像很喜歡藺評事”,話到邊又咽回去了。
這種事對子來說關乎名聲,況且他也不是十拿九穩,藺評事現在眼里似乎只有一個滕娘子,這一點在先前藺評事問滕娘子話的時候就能瞧出來,如果他擅自說出自己的疑,對那位李三娘來說似乎不大厚道。
他只好著頭皮轉了話題,笑說:“哦,剛才聽你問李三娘李家遭人暗算的事,本想多問幾句,既然眼下忙著找兇手,那就等有空的時候再問吧,我們下一個傳誰?”
“傳杜娘子吧。”
杜庭蘭上來了。
嚴司直發問了:“滕娘子說今晚最后一次見到武緗時,武緗對說過一句話:‘你阿姐說你去臨水齋取定好的首飾了’”……所以武緗出事前你們見過面?”
“見過。”杜庭蘭,“我和弟弟原本在霜齋等妹妹,期間同窗們陸陸續續都出去玩耍了,弟弟說要去放許愿燈,我們就出來了。也就是那時候,我們在附近到了武大娘,手上拿著新買的絹花,很高興的樣子,我問要去何,開玩笑說要辦一件大事,看阿玉不在我邊,就問阿玉去哪了,我和說了幾句話就分開了。”
“一件大事?”嚴司直,“可說了是什麼大事。”
“沒說,我也沒問。”
藺承佑忽道:“當時武緗邊都有什麼人?”
杜庭蘭審慎地說:“好像只帶了幾個婢。”
“沒有同窗相伴?武氏兄妹也不在邊?”
杜庭蘭搖搖頭。
藺承佑問:“今晚你可在霜齋到過武緗?”
杜庭蘭:“沒有。今晚同窗們雖是約著來青龍寺戲場游玩,但幾乎一來就各自散開了,接下來要麼結伴去看百戲,要麼結伴去放許愿燈,鮮有齊聚在霜齋的時候,多了誰或是了誰,沒人在意。”
杜庭蘭一走,藺承佑忽說:“不覺得奇怪嗎,武緗在‘暗算’完鄧唯禮后,好像一整晚都沒回過霜齋。”
嚴司直仔仔細細核對著每個人的答話,未幾,怔了怔道:“還真是。”
他點了點上頭的記錄:“鄧唯禮這邊,據自己說,每回出來玩都比別人晚,今日也不例外。原本約好了酉時初在霜齋面,但直到酉時中才到青龍寺門口。
“結果一下車就到了武緗,武緗說有位新朋友要介紹鄧唯禮認識,要鄧唯禮去拱橋上等,鄧唯禮出于對武緗的信任,就帶著婢過去了。
“在這之后,一直沒能見到武緗。
“滕娘子和杜娘子分別到過武緗一次,但都是在樓外到的,別的同窗除了一開頭在霜齋見到過武緗,過后就再也沒見著過了。
“至于武氏兄妹。武元買了糖人進去尋兩個妹妹,卻只看到了二妹武綺,武綺說大姐同一起進了霜齋,然而一坐下就去找阿兄了,鄭霜銀和柳四娘是第一批到的,兩人均可證明這一點,后來武綺就留在霜齋與同窗們玩耍,但一直沒見到姐姐回來。這樣算下來,一整晚武緗只在開頭的時候進過霜齋。”
藺承佑點點頭:“武緗遲遲不回霜齋,原因無非有兩個:自己不肯回,有人不讓回。
“若是前者,算計了同窗鄧唯禮,因為心虛不敢回。謠言這種東西,傳得越廣越好,武緗一來怕鄧唯禮與當面對質,二來也怕發酵的時辰不夠多。只要當事人沒反應過來自己被人暗算了,自然不會主澄清,待到鄧家作出反應,滿長安的人都會認定鄧娘子與我幽會過。那麼武緗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嚴司直遲疑:“但是紙包不住火,即使今晚武緗沒出事,只要明日鄧唯禮當眾一對質,大伙都會知道這件事是武緗搞的鬼,到時候武緗別說再參選太子妃,整個武家也會因此而蒙。”
藺承佑一笑:“是,這種毫無益的事,傻子才會做,所以我猜武緗也被人算計了,或是與人打賭,又或是人所托,總之照原話傳給鄧唯禮,卻不知道這樣做會給鄧唯禮和自己帶來天大的害。那麼不回霜齋只有一種可能了——有人故意不讓回。因為那人知道,只要武緗和鄧唯禮打照面,武緗就會頓悟自己被人陷害了,必然會當場說出今晚是誰給傳話,繼而在同窗面前揭穿那人的真面目。”
“結果沒等兩人面,武緗就被害了。”嚴司直有些發懵,“如果這是兇徒事先算計好的,未免也掐得太準。不對啊,武大娘出事前一直神志清醒,怎樣做才能讓不回霜齋?”
藺承佑:“法子很簡單,武緗出事前曾說自己要辦一件大事,這件‘大事’說不定就是兇徒下的鉤子。兩人約好了沒辦完之前不能回霜齋,所以滕娘子見到武緗時,武緗手里拿著好些小玩意,假設都是今晚臨時買的,顯然武緗已經在外頭閑逛好一陣了。”
“武緗邊不是有婢嗎……”嚴司直神一振,“把婢來一問不就知道那人是誰了?”
結果找來武緗的幾名婢一問,嚴司直當場就傻眼了。
婢們也不知道自家大娘說的“大事”是什麼。
今晚武家姐妹到了霜齋,武大娘一坐下就說要去接鄧唯禮,讓二妹在店里等別的同窗,自己則領著婢們出了樓。
然而一到外頭,武大娘就說要先去尋武元商量事,讓婢們一柱香之后去河邊等,說完這話便只離開了。
等到大娘再出現,已經是一柱香之后的事了。
在這一柱香的工夫里,大娘見了什麼人,說過哪些話,婢們統統不知道。
事后們聽說大娘引鄧唯禮去拱橋,也是大為驚訝,因為自家娘子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藺承佑一哂:“你們娘子獨自一人離開,你們就不擔心?”
為首的婢子直搖頭:“奴婢們以為這是大公子的安排。大公子聽說書院會放假,早就說今晚要帶兩個娘子好好玩一玩,大公子最不喜歡下人們打聽主家的事了,婢子們就沒敢跟上去。”
藺承佑沉,早先他已經問過武元了,武元一整晚都沒見到大妹妹,直到事發聽見尖聲循聲找過去,才發現出事的是自家妹妹。
而且,武大娘如果只是去找自家哥哥,沒必要連邊的婢都支開。
可若是去見外人,今晚到都是耳目,武大娘不可能不知道私自見外人會引出什麼誤會,能這樣的名門淑單獨去相見,必然有某種特殊的緣由。
他隨即道:“你們娘子回來后可說過什麼,神可有異常?”
婢子:“娘子好像有點失落。”
藺承佑腦中閃過一道亮,笑著換了個問法:“你們知道今晚太子會到青龍寺附近來?”
婢們目一,忙搖頭道:“婢子們不知道。”
但閃爍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這對藺承佑來說已經夠了。
問到現在,團團迷霧中總算窺見了一點真相。
想必武家人提前打聽到今晚太子會來青龍寺戲場,便將這件事告訴了大兒,這是個制造太子與武大娘單獨相的絕佳機會,為了讓太子青睞武大娘,武家必定會使出渾解數。
武家人口眾多,這事總會走風聲,或許有人利用這一點,以太子的名義,把武大娘引到了某一,與此同時,又利用某種方法讓武大娘引鄧唯禮去拱橋。
武緗給鄧唯禮傳過話之后,便滿懷希冀前去赴約,不料沒能見到太子,白白跑一趟,回來后難免有些失落。
如此一來,一切都說得通了。
所以婢們說辭破綻百出,而武元和武綺明知大娘沒回霜齋,卻一直不急著找尋。
興許他們都以為武大娘那會兒與太子在一,如此良宵景,年輕男同游戲場,自然會暗生愫,只要太子了心,武大娘就是當仁不讓的太子妃人選。
這對武家是耀滿門的喜事。
誰知這一切只是個陷阱。
到頭來鄧唯禮被人暗算,武緗莫名背了黑鍋,就連他也被人耍了一道。
打探太子的行蹤是大忌,婢們說死也不可能承認的,藺承佑笑了笑,突然轉移了話題:“所以這次你家娘子回來,胳膊上就多了一塊油污?”
婢子們怔了怔。王世子好像非常關注這一點,打從事發起就一再追問大娘的裳是何時弄污的。
“沒有。”婢子們在別的事上毫不敢瞞,“那麼大的一塊油污,婢子們絕對不會瞧不見的。奴婢們敢確定,娘子直到出事前裳都是干干凈凈的。記得娘子回來后有點失落,但也沒說什麼,一邊帶我們四閑逛,一邊時不時地會朝河邊瞧一瞧,半路若是到同窗,娘子總會停下來寒暄幾句,大約逛了半個時辰,就說要去河邊放許愿燈,結果剛走到拱橋附近就出事了。我們也是直到娘子搐倒地,才發現胳膊上多了一大塊油污。”
嚴司直點點頭,看來油污就是兇手手時留下的。
“事發那一刻你們可聞到什麼怪味?”
幾位婢面面相覷。
藺承佑提醒們:“燒焦的氣味,或是油腥味什麼的。”
有位婢一愣:“想起來了,有聞到一焦味,但婢子們很快就發現娘子不對勁,也就沒顧得上找尋那焦味的來源。”
看來這應該是燒符的味道了。
藺承佑又道:“事發時有沒有書院里的某位同窗靠近你家娘子?”
婢們茫然道:“沒看到。”
“那你們可看到一個手中提著葷的人?”
婢們再次搖頭。
“整晚都沒看到過?”
“沒有。”
藺承佑待要追問,寬奴手下的一名隨從跑上來復命,匆匆走到藺承佑邊,低聲說:“小人們已將盧兆安扣下了,但他手上并無葷,而且事發時他正與幾位友人喝酒,這一點桌上的人都可以作證。”
這可說明不了什麼,即便盧兆安與此事有關,他也不會傻到親自手。藺承佑低聲道:“可抓到一個手提葷的人?”
隨從搖頭:“沒抓到。坊門早已關閉,附近的不良人全都調集起來了,街口一一堵住,諒那人逃不出去,寬奴還專門派人在河邊守著,只要有人往水里扔葷,立即將其抓起來,但說來也怪,一直沒瞧見一個手提葷的人。”
藺承佑眼皮一跳,難道不是葷?
他看過那位乾坤散人寫的取魂籍,施行此不了兩樣東西:引魂符和鎖魂囊。
但引魂符與尋常的符箓不同,闊達數寸,符上涂滿了尸油,只此一張,必須反復使用,而且點燃后不會當場化為灰燼,而是會燃幾息再熄滅。
而鎖魂囊上頭系著鎮魂鈴,因為囊中聚滿了怨氣,鈴鐺時不時會發出響。
所以要在大庭廣眾下施行此不難,難的是事后銷贓。
任誰看到某個人手里拿著一張燃燒的符箓都會起疑心,聽到鈴鐺聲更會覺得奇怪,但今晚事發后卻沒有一個人發現周圍有異。
兇徒施法后,一定馬上把符箓和鎖魂囊藏起來了,因為藏得夠及時,甚至還可以裝作路人大大方方在旁看熱鬧。
藏在裳里是不的,因為符箓會把裳點燃。
藏到燈籠里也不行,因為燈籠只能幫著遮掩燃燒的符箓,卻擋不住鎖魂囊的鈴鐺聲……
所以他一度懷疑那是一塊葷。兇手作案后把符箓和鎖魂囊塞葷里,再若無其事提著離去,所以現場沒一個人起疑心。
從武緗上出現了一塊碩大的油污這一點,完全可以證明他這個猜測。經仵作查驗,上回那個死在楚國寺的李鶯兒的腳底和右手掌都有油污。
這是兩樁取魂案最大的相同點。
那符箓對兇徒來說很重要,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可能扔棄。
所以他一趕到現場就派人將周圍堵住,繼而挨個排查可疑之人,但各方人馬都已經都到位了,依舊沒找到疑兇,婢們也說整晚都沒見到提著葷的人。
難道他的思路錯了?不是葷的話,還有什麼東西提在手中不起眼。
低頭一想,藺承佑目倏地一凝:對了,酒瓶或是水囊。
只要在酒瓶里裝滿水,不難掩藏燃燒的符箓和鈴鐺。
藺承佑心口猛跳,轉頭對隨從說了幾句話,隨從急匆匆走了。
隨從走后,藺承佑臉慢慢冷了下來,兇手似乎非常清楚他的辦事風格,竟連他都提前算計進去了,若非兩樁案子里都留下了那顯眼的油污,他的思路也不會被兇手引得歪到葷上去。
希還來得及。
武家的婢走后,嚴司直細細回顧眾人的口錄:“利用武緗陷害鄧唯禮的人,與利用邪暗算武緗的人,并非同一撥。前者是為了敗壞武緗和鄧唯禮的名聲,后者則直接取走了武緗的魂魄,假如兇徒是同一個,何必這樣費事,完全可以同時將兩人的魂魄取走。”
藺承佑暗忖,不對,一定是同一個人。兇手在布局時完全不怕武緗事后同自己對質,顯然已經預料到武緗今晚會丟失魂魄。
這是一個完整縝的局。
嚴司直接著分析:“前頭那個人能讓武緗如此信任,一定是書院里的某位同窗,踢掉了最有希當上太子妃的武緗和鄧唯禮,到的機會也就大了。”
他說著,提筆將名簿上的“鄭霜銀”、“柳四娘”重點圈了出來。
藺承佑瞧了瞧,順手將“彭花月”、“彭錦繡”、“鄧唯禮”、“陳黛兒”等一系列貴的名字都圈上。
嚴司直愣住了:“這——”
藺承佑一笑:“踢去了武鄧兩家,鄭柳二人的確是最有可能選上的,但嚴大哥別忘了,凡是書院里的學生都在候選之列,太子妃的人選一日不公布,就意味著人人都有機會爭一爭,至于鄧唯禮,鑒于今晚這事當場就說破了,名聲算不上損,反而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所以也不能排除嫌疑,而且依我看,那人未必是同窗,要讓武緗毫無防備,只要是武緗信任的某個人就能做到。”
嚴司直費解:“不對,還是不通,既然太子妃人選沒公布,兇徒何必急著手呢,萬一害錯了人,豈不是白忙一場?我還是維持原來的看法,那人如果是想掃除障礙,大可以將鄧武二人的魂魄同時取走。”
藺承佑下:“如果有傳言說太子妃定下了是武大娘呢?”
嚴司直啞然。
藺承佑著條案想,這段時日他和圣人為了試探彭家究竟在朝中安了哪些人,時不時會放出一些風聲。
例如上回在驪山上,伯母為了考察書院學生的心,特地用一位傷的農婦來試探眾人。
結果返回去找農婦的,只有滕玉意、杜庭蘭、鄭霜銀和武緗四人。
彭氏姐妹對此全不知。
從這一點來看,彭家尚未能在宮里安進自己的人,而當伯父故意將這件事給尚書省時,彭家很快就有了反應。
除了彭家,那回在驪山武家應該也未得到消息,不然返回去的不會只有武緗,妹妹武綺也會返回。
從這一點來看,武大娘是真正心善之人。
過后有人聽到這件事,當然會認為未來的太子妃人選會在這四個人里面選。
可杜家如今式微,滕玉意明顯志不在此,那麼剩下的就只有鄭霜銀和武緗了。
沒多久進了書院念書,副院長劉夫人又因為與武夫人私不錯多次抬舉武緗,開學沒幾日,就送了好些武緗作的文章進宮給伯母瞧。
武緗文采出眾,伯母自然大加贊賞。
這幾點加到一起,足夠讓人以為太子妃會定下武緗了。
再拖下去這事會定局,所以背后的那勢力忍不住出手了。
嚴司直依舊對這個害人的理由表示懷疑:“藺評事別忘了,這兇手還在楚國寺用同樣的手法害了李鶯兒,李鶯兒可是庶民之,這輩子都不可能跟皇室扯上關系,至于上月被害的胡季真,他可是男兒。這兩人都不可能去當太子妃,但也都被人取走了魂魄。”
藺承佑沒吭聲,這也是讓他最想不通的一環。
幾樁兇案的作案機,顯然并不一致。
嚴司直又道:“除了這個,武家的婢在事發時也并未瞧見書院的同窗,我記得藺評事說過,這種取魂是當年無極門留下的,取魂無非有幾種目的:擺陣法,幫摯親招魂。或許兇徒想利用邪達到某個目的,所以在大街上找尋合適的下手目標,前面撞上了胡季真和李鶯兒,今晚又無意中撞上了武緗,這幾人的魂魄都符合他的要求,所以他趁人多下手了。”
藺承佑抱臂思索一陣,笑著說:“今晚一事發就關閉了坊門,如果不出意外,半個時辰之就能抓到兇徒,到時候一審就知道了。這邊已經問得差不多了,去瞧瞧兇手可有著落了。”
嚴司直合上筆簿,匆匆同藺承佑下樓去幫著抓捕兇手。
***
武大娘一出事,寬奴就在藺承佑的指派下帶人圍住了青龍寺戲場周圍,凡是有手提大塊葷之人,都需當場扣下。
不一會衙役們和不良人們也奉命趕來,一撥在街上四巡邏,一撥負責將青龍寺附近的整條河域都看住。
這一查就是大半個時辰,結果一個手提葷的人都沒瞧見。
眼看迎面走來一個手提酒壺的醉漢,寬奴上前把人攔住,那人坦背,趔趔趄趄說著醉話,寬奴上上下下盯著醉漢瞧了好幾眼,確定這裝束絕沒有藏葷之,然而捉住那人胳膊聞了聞,卻聞見了一點油腥味。
寬奴為求萬無一失,便仔細搜了一遍,可是連鞋底都搜過了,連只螞蟻都沒藏。
醉漢打了個酒嗝:“你們這是要做什麼?我、我可是良民,你們無故在大街上攔人,還有沒有王法了。”
寬奴被醉漢口里的油腥味熏了一臉,下意識把頭往后仰了仰,不用說,這人一定是吃了一頓酒,難怪上有油腥味。
“沒事了,請走吧。”寬奴擺擺手。
醉漢笑嘻嘻走了。
醉漢剛一走,衙役們尋來了,一來就附耳對寬奴說:“世子說了,那人未必是拿著葷,興許是酒壺或者水囊。”
寬奴一驚,忙對人說:“快把那醉漢攔住。”
卻見醉漢大搖大擺走到了堤岸附近,仿佛察覺后頭有人追來,干脆停下來伏到河邊大肆嘔吐,吐著吐著,順手將手里的酒壺扔到了河里。
附近的不良人早被醉漢嘔出的東西熏了個半死,再說扔的是酒瓶又不是葷,也就沒有留意。
那酒壺落水中,發出砰的一聲響,藺承佑趕來正好看到這一幕,右臂撐住堤壩,翻跳了下去,口中喝道:“把他扣下。
醉漢冷不防被人縛住,瞠大了一雙醉眼罵道:“你們、你們要做什麼?來人吶,殺人啦!”
寬奴等人惴惴著河面,酒壺被水一沖,自會朝下游流去,除非有什麼特別好的法子,一下子怕是撈不回來了,醉漢似是料定了這一點,鬧得越發兇。
誰知沒多久,藺承佑就從底下上來了,口以下全了,手里卻拿著一個酒壺。
“世子。”
藺承佑一嗤:“是不是以為把東西扔進水里,就死無對證了?”
當眾打開酒壺蓋,把里頭的幾樣東西倒出來,果然是符箓和鎖魂囊,藺承佑雖然早有準備,仍些有些意外,靜靜打量醉漢一番,點點頭道:“行了,帶走。”
***
翌日滕玉意起來沒多久,就聽說謀害武緗的兇手抓到了。
據說兇徒住在義寧坊的一位醫工,名霍松林。行兇后先是把那寶貝法藏在酒瓶里,再裝作醉漢預備逃走,順利逃過了眾多關口的盤查,結果被趕來的藺承佑逮住了。
霍松林曾是一名無極門的學徒,當年朝廷查邪時,此人僥幸逃過了追捕。此后姓埋名,靠行醫渡日,日子雖然寒鄙,但也能過得下去,怎知去年他兒突然得了怪病,眼看活不了,霍松林就想起當年學過的那套舊把戲,無極門的邪威震四海,只要擺陣法將幾人的魂魄拼湊在一起,就能做出一個空有魂殼的傀儡代兒死去。
至于為何選中武緗等人做取魂人,也都是有講究的,胡季真與他的兒同月同日生,李鶯兒則與他兒相貌相似,而武緗則是命格貴重。按照這邪的要求,越是貴重命格之人的魂魄,越能為兒添福添壽。霍松林為了選擇合適的貴,特地到香象書院附近蹲守了幾日,有一回武家的犢車從他面前經過,巧武緗掀起窗帷,霍松林看面盤,料定命格貴重,從此就盯上了武緗。
趕上浴佛節出游,他就伺機下手了。
聽說大理寺的員連夜在霍松林的家中搜到了不證,香象書院附近店肆的店主奉命到牢里看過后也作證:霍松林前幾日曾在附近轉悠過。
霍松林的兒的確重病在床,此前屋里也的確有過作法的痕跡,再加上幾月前霍松林就開始籌備此事,因為留下了不證和人證,日子時辰都對得上,絕不可能臨時作偽。
武家人得了消息,自是催心剖肝,捧在掌心里長大的,如珠似玉的寶貝兒,居然被這樣一個無賴給謀害了。武家人連夜把兒送到青云觀,清虛子道長卻莫能助,胡季真和李鶯兒是取魂超過了七日,武緗則是魂魄隨著酒壺被丟了水中,河水一沖靈大損,便是神仙在世也沒法子了。
武中丞如今急怒攻心,武夫人干脆一頭病倒,武元和武綺悲怒加,整個武家都了。
同窗們談論此事時,除了替武緗惋惜外,言語間滿是對藺承佑查案之能的欽佩。
滕玉意在旁聽了半晌,始終沒聽到盧兆安的名字,暗想,不對吧,三樁案子盧兆安明明都在場,罪名卻全落到了那個霍松林一個人頭上?
但以藺承佑之能,絕不會抓錯人,況且盧兆安尚未仕,又有何德何能讓霍松林這樣的人替他頂罪?難道真是湊巧。
這一整天,同窗們的談資都是這件事,每回說起武緗,總會有同窗流淚嘆氣。
過了兩日,武綺被武家人送回來了,聽說說死不肯再回來上學,武中丞卻說書院的名額是皇后指定的,不回來上學等于拂逆皇后的懿旨,枉在家鬧了幾日,是被武夫人親自押來了。
出了這件事,書院比從前管理得更嚴格了,學生們不許再結伴私自出游,凡是送書院的東西,一律需經過幾位察看把關。
每晚簡過來巡視時,滕玉意都會瞧瞧簡手里的東西,可是自從第一回之后,簡再也帶過書信和點心,想來藺承佑忙著查案,絕圣和棄智則是沒法把話傳到書院來。
滕玉意琢磨著,即便詢問案進展,藺承佑也未必會理會,因此每次簡問“如何”時,滕玉意都回道:“安好。”
又過了兩日,眼看快到端午節了,書院的氛圍總算稍稍輕松些,同窗們偶爾聚到到一起閑聊時,也不再一味的愁眉不展。
下午上完課,同窗們便在一塊討論明日過節的事,前幾日繃得太了,聊著聊著才覺得覺開懷,有人拿出自己編的長命縷展示,有人說拿出家里送來的粽子分給大家吃,漸漸氣氛越來越活躍,同窗們坐不住,干脆到園子里去玩耍。
園子坐落在書院東北角,離學生們住的自牧院很遠,這一玩就玩到了晚上,誰也不肯回屋,直到過來巡視,滕玉意和杜庭蘭才依依不舍跟同窗告別。
回到屋子,杜庭蘭接過滕玉意手里的長命縷了:“你也編得太快了,一下子編了五六條,這線頭有點糙,明日這里得拆了重新編,編這麼多長命縷,都要送給誰?”
滕玉意打了個呵欠,還沒想好,不過這可是親手編的東西,要送也得是親友。
奪過那糙的長命縷,把頭靠在杜庭蘭的肩膀上:“阿姐,我困了。”
杜庭蘭看看夜:“是不早了,梳洗了就睡吧。”說著讓后頭的紅奴和碧螺去打水,自己拉著滕玉意進了東廂房。
滕玉意每晚都要在對屋放百花殘的機關,所以自進書院以來都挨著阿姐睡,杜庭蘭剛要說話,滕玉意忽然一把拽住了杜庭蘭:“等等。”
杜庭蘭一愕:“怎麼了?”
滕玉意死死盯著面前的某一:“不見了。”
“什麼不見了?”
滕玉意聲音有些發涼:“我牽在房中的那頭發不見了。”
杜庭蘭心里仿佛刮過一陣狂風,自打進了書院,妹妹不只在對屋仔仔細細設機關,還會順手在這邊做點作,但因為重點放在那間房,這邊往往只隨便在房中綁一頭發。
門窗都閉著,那頭發不會被吹走,所以這是——
“有人來過了。”滕玉意一不敢,這不對,那人的目標明明是,為何會潛到阿姐的房中來。
碧螺和紅奴嚇得不敢彈,哆哆嗦嗦說:“那個賊會不會是跑錯屋子了?”
滕玉意拉著杜庭蘭小心翼翼朝后退了幾步,一轉,慢慢挪到對屋,警惕地推開房門一瞧,窗邊和床邊的頭發都完好無損。
幾人愣住了。
滕玉意靜靜著自己屋里的機關,沒人來過,這個人就是沖著阿姐來的。
可到底為什麼?
阿姐近日可沒做過什麼引人注目的事,而今書院又加強了戒備,這賊不可能是外頭進來的,只能是里頭的賊。
“娘子,現在怎麼辦?”紅奴攥住杜庭蘭的胳膊。
杜庭蘭盡量讓自己鎮定下來,很快把妹妹拉到自己后:“別怕,阿姐馬上去告知院長,就說房里進了賊,請老人家做主。”
“不行。”滕玉意,“院長一查,整個書院都知道了,沒弄明白那人的目的之前,絕不能四聲張,你們留在這別,記得別房中的任何東西。”
杜庭蘭忙拽住妹妹的手:“你要去做什麼?”
“我去找簡,讓給藺承佑送信。”
“這麼晚了?”杜庭蘭大吃一驚,這個時辰藺承佑絕不可能趕過來的,妹妹又不讓通知院長,難道要擔驚怕一整夜嗎。
滕玉意心里也沒底,但這是和藺承佑說好的,而且這是眼下能想到的最穩妥的法子了,畢竟藺承佑知道如何捉賊,而好不容易等到賊現了。
“試試總沒錯,我去去就來。”
從簡回來,主仆四人一不坐在中間的起居室里。
碧螺和紅奴大氣不敢出,滕玉意和杜庭蘭則是生怕破壞那人留下的線索。
滕玉意思來想去,始終想不通那人為何突然瞄上了阿姐。
“阿姐,你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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