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益心中在劇烈掙扎。

他想，算了。

何必要踩這爛泥坑呢。

兩人再投意合，也是沒有結果的。這樣的份，難道還能跟自己怎麼樣嗎？只是圖個一時的快樂，解個一時的寂寞。沒法長相廝守的。

越深，來日只會越痛苦，那時要如何收場呢？怎麼想都是沒有將來的。

轉念一想，在旁人眼里，他們早就是勾搭，不干不凈的了。背了這個名，自己再強作清白又有什麼意義呢？

走不，他想要。

心里有種豁出去的決絕，好像即將行刑的犯人走上斷頭臺。他趁著酒意，轉頭看向，手向腰。

手那瞬間，他可以覺到的明顯地張抖了一下。

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

誰都沒說話，卻分明看清楚彼此眼中的。

深注視著他，雙手并用，握住了他放在腹間的那只手，將它拾起，捧到面上，主輕輕用臉去蹭他手心，示意他。

李益著臉蛋，覺到的面頰，秀氣拔的鼻梁，，還有雙眼微微眨的睫。那種心特別，特別溫，特別繾綣，好像全世界最好的東西全都在掌中。

馮憑閉上眼，親吻他手。

好像拜似的，雙手捧著他單手，先是親吻掌心，漸漸吻落到手腕，一邊親，一邊用牙齒輕咬。李益被親的骨頭，想回手，卻上了他的指，含住了他的手指。

了兩下，忽然用力咬住了他的指頭，牙關不斷收。

是真的用力。

李益疼的嘶了一聲，由著咬也不躲。他寵著，反倒是得寸進尺了，松了一下，反而咬的更用力。

李益好像也被這個作逗出了意思似的，不退反進，兩手指將上下牙關一撬，使張開，拈住了的舌頭，蘸取著的唾瓣，將口水涂了滿臉，手指在口中攪。

事實證明，他要技高一籌。先主的游戲，然而很快就敗倒在他的手下。

馮憑滿臉都被他抹上了自己黏答答的口水。

馮憑跪了起來，迎抱住他男人的軀，嗅著他上混著剛氣的熏香和熱，像水的魚纏住他，頭無力地投靠在他懷里。

看到他脖頸，皮白皙，溫熱好，上去吻了吻，是夢寐以求的久違味道。

然后不了，只是將細膩的臉蛋著他脖子，手他眼睛。

李益也停了下來。

兩人默默擁抱著，膛挨在一起，著彼此的溫和心跳。

“你跟尊夫人是怎麼認識的？”寂靜了好一會，不知道怎麼，突然想起這個問題。

這個時候，說這些。李益無奈笑了笑，心卻漸漸平靜下來了。

口氣沒有嫉妒，也無嘲諷，非常尋常，好像懷里摟的，親吻的不是某人的丈夫，只是尋常的聊天，單純的好奇似的。

“也是父母之命嗎？”

說：“婚姻之事，大多都是父母之命。”

李益聲說：“算是吧，但也不全是。”

馮憑調整了姿勢，躺到他上，面朝上沖著他笑，手抓著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輕輕著，笑說：“給我講講你的家事吧，咱們認識這麼久，都沒有講過這些呢。我想了解你。”

李益下面還著，卻也并沒有要繼續的意思，只是笑了，目溫地看著，手起額前薄薄的劉海：“家事多呢，一天一夜也說不完，你想知道什麼？”

馮憑說：“一件一件來，先說說你爹娘吧。他們把你生的這樣好，又把你培養的這樣優秀，一定很了不起。你爹娘是怎麼認識的？”

李益笑說：“我母親是一名，是我父親二十五歲那年在外宦游結識，在一起一年多，我母親便生了我。李家家教嚴苛，我祖父不許我父親納妾，但是又舍不得親生骨，所以勉強接納了我進家門。”

馮憑說：“那你母親呢？”

李益說：“不太清楚。我沒有見過。”

馮憑說：“你幾歲到李家的？”

李益說：“一歲多吧，反正還沒有記憶。”

馮憑說：“可憐，那你一定從小了很多委屈。”

李益笑：“也沒有什麼委屈，養母待我不虧。”

馮憑笑說：“北方貴族之家，等級森嚴。本朝律法，只有嫡子能繼承亡父的財產和爵，庶子無繼承權。哪怕年之后，戶籍、田籍也只能掛靠在嫡子名下，無法單獨立籍。吃一口飯都要向人乞食，終生仰其鼻息，甚至生死都被人主宰。國家律法如此，環境如此，再待你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只怕是裝裝樣子，做給外人看罷了。這北方貴族家的主母們，一個個如狼似虎，家里家外一把手，求錢使利，買賣應酬，比男子漢也不差。丈夫敢在外勾搭結，沖到那狐子家里就敢拿子打，甚至打到府。我可真沒聽說過幾個好脾氣的。”

“你只是個例外，若不是名氣太大得到太武帝召見，賞識給了你做，而今也只不過寄在你兄長門下討口飯吃罷了。”

這樣明的人，沒什麼事瞞得過。

李益笑：“貴族家的公子，有得吃有得穿，又有奴仆伺候，比尋常百姓要好得多了。縱有委屈，只敢慶幸，哪敢抱怨。”

馮憑說：“世人都是恨人有，笑人無的。占著不公平的好，卻又抱怨這世道不公平。喜歡騎在別人頭上，又不滿還有更高的人騎在自己頭上。只是貪得無厭，恨不得所有的好都是自己的，恨不得把所有的利都揣到自己兜里，把別人都踩在腳底。李令跟他們不一樣。”

李益低下頭，吻。

低道：“我沒有那麼好，我也常常恨人有，笑人無，看到別人有好的自己沒有就嫉妒，總是得不到，不知足。”

馮憑笑說：“比如呢？”

李益沒有答，只是吮瓣。

馮憑仰頭說：“尊夫人呢？”

李益說：“家和李家是表親。小的時候便同我們兄弟相，喚我和大哥表兄，我們喚表妹，經常一同玩耍。門當戶對，年紀又相當，自然就結親了。”

馮憑說：“你什麼時候婚的？”

李益說：“十五歲吧。”

馮憑說：“二十年了，那應該很深。”

李益笑道：“時間久了，再不深也是一家人，養個貓狗都有，何況是夫妻，要同食同寢，同床共枕的。”

馮憑說：“你嗎？”

李益搖頭，笑：“不知道，不講這些，我也不會講。我們很說話，從沒這樣過。”

馮憑說：“你們不是表兄妹，青梅竹馬嗎？應該有很多話說的，怎麼會無話呢。”

李益說：“小時候跟我大哥親熱一些，他們是表兄妹，好，無話不談，我同一直也沒話說。”

馮憑說：“為什麼？”

李益笑：“可能我是庶出的吧。興趣好也不同，我小時候也不和孩子玩。那時候只曉得用功讀書，我大哥倒是很玩，經常帶玩逗開心。”

馮憑笑：“長大了喜歡和孩子玩了嗎？”

李益也笑：“還是不喜歡，主要是格不一樣，找不到話講。”

馮憑說：“你小時候應該很可。你夫人沒眼，要是我見到小時候的你和你大哥，我就喜歡你，會跟你玩，不喜歡跟大哥玩。”

李益笑：“一般小孩都會喜歡我大哥，他很好，出又高，天資聰穎，長得也好看。你只是沒見過他所以這樣說。你見了他也會喜歡的。”

馮憑笑說：“你跟我夸過他好幾次了，我見過他，他沒你好，我還是更喜歡你。”

李益單是笑。

馮憑不解說：“那怎麼不嫁給你大哥，怎麼嫁給你了。”

李益道：“都是爹娘安排的。”

馮憑笑，手指描摹著他的臉，著他溫暖的廓：“你們夫妻會吵架嗎？”

李益說：“不吵。”

馮憑說：“一次也沒吵過？”

李益說：“我們都不是那種吵架的人，本來話也不多，脾氣都很好，不傷和氣。有什麼不愉快，忍一忍便過去了，而且也沒什麼可吵的事。”

馮憑說：“我同他倒是經常吵，吵完又好，好了沒多久又吵。每次都吵的筋疲力盡，心力瘁，哭了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