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太后這些年》第152章 終章

到最后, 停止了用藥,并且中斷了飲食。

最后的日子里, 也一直清醒。拓拔宏陪在榻前,聽一件一件, 后事。唯獨放不下的是馮家, 擔心自己走了以后, 馮家會敗落。對拓拔宏說:“我死之后,萬皇上遵照我立的囑……不可更改。朝廷, 以后就給皇上了。你要像你父親、祖父一樣承擔起天下的擔子, 做一個好皇帝。”

馮綽站在一邊, 手帕掩著面, 悲傷哭泣。太后拉著的手,輕輕放在拓拔宏手中,目懇求地說:“我把阿綽給你了。我不在了, 一個人在宮里無依無靠, 盼著皇上能好好待,別讓委屈。”

馮綽眼淚漣漣不止:“姑母……”

拓拔宏紅著眼睛道:“朕答應太后。”

輕嘆道:“這樣我便放心了。”

沒有什麼可留的了。

拓拔宏已經長大了,婚了,他可以獨立承擔起帝王的責任。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再讓了。

昏昏沉沉間,覺到有許多靈魂漂浮在空中,他們在向招手。看到了拓拔叡,看到了烏蘭延, 李益。看到了拓拔泓。

看到了常太后,李氏……還看到了的父親、母親。他們依然是生前的模樣, 像一層稀薄的霧,無聲無息地懸在半空中,注視著,等待著的加

他們一,目一模一樣,好像在說:你終于來了。

你終于來了,我們等了很久了。

臨終的樣子有點可怕。拓拔宏陪在榻前,迷迷糊糊中,一直出手去在半空中揮,好像在索什麼,口中則念念有詞,好像看到什麼人影。拓拔宏順著的目去,只看到空空如也的大殿,和被風吹的帷幕。他怔怔地愣了很久,一時腦中空白,什麼也想不起。

在一個寒冷的冬夜里過世。天氣非常冷,吹了一天的風,宮門外的松柏都被吹歪了。到夜晚的時候,下起了大雪。拓拔宏知道要不行了,接連幾日寸步不離地守在榻前。平常夜里,總會同他說說話,但那天夜里,一直閉著眼睛。已經連著三日水米未進,拓拔宏知道沒有力氣說話,也不忍打擾,只是在一旁用帕子沾了水,的臉。宮外面,馮朗來求見,說是有事要見太后,拓拔宏輕喚道:“太后,國舅來了。”

沒有出聲。

拓拔宏以為沒聽見,再喚:“太后,國舅來了。”

靜靜地躺在榻上,面如死灰,沒有毫的反應。

楊信將馮朗引了進來。

馮朗來到榻前跪下,見太后已經沒了聲息,便埋頭在此地,唏噓流涕痛哭起來。拓拔宏聽的惆悵,只是低頭不語,楊信則在一旁安攙扶馮朗。

馮朗同太后,兄妹之間是很深厚的,拓拔宏知道。但馮朗此番并不是為哭喪而來,他哭了約有半刻,便拭了淚起,含著悲痛,向拓拔宏道:“皇上,太后恐怕,就在今明兩日了。太后若山陵崩,朝中恐怕人心有變,為防不測,皇上應當早做準備,切莫沉溺于傷痛。”

拓拔宏道:“朕知道。”

拓拔宏召令幾位重臣進宮侯旨,以防變故,同時召見衛軍將領,吩咐宮中戒嚴的事。旨意傳出后不久,李沖等一干大臣十幾人便連夜進了宮,拓拔宏讓他們在外殿等候。同時,衛軍也行起來,一面向京中各大營派出人馬監視,一面將平城宮各宮門,以及重要的大殿層層把守。拓拔宏跪在榻前,久久的等待。

天亮之前,終于斷了呼吸。

醫宣布了太后崩逝,殿中便響起了一片哭聲。

拓拔宏已經悲傷的太久了。

此時此刻,他茫然之中,有種解的輕松,如釋重負。死了,從今往后再無人控制他,他得以自由,可以真正做一個皇帝,開始自己的人生了。這是他向往已久的,盼了這麼多年,終于實現。

他沒落淚,哭不出來。

所有人都哭,他知道,這些人的眼淚都是假的,都是偽裝出來的。他們并不難過,真正難過的人是他。但是真正難過的人不哭。

楊信的臉很難看。

從太后病重日開始,楊常侍的表就不那麼愉悅了。拓拔宏看著這人,心想,他是一條狗。主人死了,他也沒好日子了。拓拔宏不喜歡這個人,甚至說的上厭惡,原因無他,因為楊信此人實在是作惡多端。他是太后的狗,是太后的匕首,太后死了,拓拔宏第一個要收拾的就是他。楊信大概也看出來了,近日很是惶恐。

他打量著這些朝廷大臣,心里一一盤算著,哪些人是忠于自己的,接下來可以重用。而哪些人是太后舊臣,應當疏遠打了。這是個漫長的過程,不能之過急,但是他心里得有數,做長遠的打算。馮氏一黨勢力太大,他必須要開始清除。當然了,眼下,太后還尸骨未寒,不管是哪一系,他都需親重,以禮相待。

朝臣們共同商議,準備料理太后的喪事。

請出太后旨。

旨主要關乎兩件事。

一件事太后的喪葬事。太后生前曾將自己的陵寢定在方山,并且修造了自己的陵墓。是文皇帝的皇后,按理說,應當要同文皇帝合葬,但太后囑稱了,要獨葬方山陵。眾臣一致也認同,最后遂定葬方山陵。太后旨:山陵之制,務行儉約,其幽房設施、棺槨制造,不必勞廢,陵不設明,至于素帳、幔茵、瓷瓦之,亦皆不置。

對于太后的陵墓規格,盡管眾臣皆請求,一切按照太后金冊旨辦。但拓拔宏仍然堅持,將太后的陵墓拓寬六十步,以國君之禮安葬,以示恭敬。

太后另一道旨,要求拓拔宏立馮綽為皇后。

拓拔宏向眾臣道:“兒謹遵太后的旨意。只是眼下太后大喪,不宜行冊封之禮,等喪期畢后,一切按照太后旨遵辦。”

眾臣紛紛曰喏。

拓拔宏命人在太后陵墓旁,為自己修建了陵墓,命名為“萬年堂”,表示百年之后,將要歸葬此地,于太皇太后同葬,往去地下陪伴太后的魂靈。以示懷念和孝心。

朝臣紛紛慨皇上的孝子純心。

拓拔宏將自己關在殿中,接連三日不寢不食,水米未進。他不悲痛,既未嚎啕,也未大哭,只是難過。太后死去了,他生平最畏懼的人……最讓他膽寒的敵人死去了,他唯一的親人,最的人也死去了。

他能想到無數的不好。

掌控他,利用他,把他當做工和傀儡。殺死了他母親,害死了他生父,占據榮耀和尊嚴,然而實際上,是拓拔氏的罪人。早就應該死了,再不死,母子倆真要反目仇了。

死了,一切都好。

迎著蠟燭,他著手心里的那束頭發。那是太后頭上剪下的一束頭發,用來留作紀念的。還未老,頭發還是烏黑的,,似妙齡的人。

在拓拔宏心中,的確是世上最人。

太后死后的第三年,拓拔宏定計遷都,同時,冊封馮綽為皇后。自高祖皇帝定都平城,歷經六代帝王。拓拔氏向往漢人文明,在漢化的過程中,帝國的統治重心漸漸向南方轉移,為了能夠更好的經營中原,統治漢域,拓拔宏決定遷都。其實這個想法,在他的祖父輩就有了,只是當時帝國統治重心在北方,以平城為中心,遷都的想法難以實現。

太后故去,拓拔宏一面,是為了擺平城舊貴族勢力的影響,是以將自己的目標轉移到中原。,那是漢人的地盤,自古以來,是漢人的都城,而今將為魏帝國的新都。他離開平城,離開祖宗創立的安穩的基土,野心地開創真正屬于自己事業了,他相信未來會很不一樣。

姑母死了。

馮珂得知這個消息,先是愣了一會,接著便笑。姑母死了,這意味著再也沒能管束拓拔宏了,再也沒有人能囚了。笑啊,笑到后來眼淚出來了,一邊笑一邊哭。躺在床上笑,躺在床上哭,哭哭笑笑,平生從未有過這樣至悲至樂的時刻。邊哭邊笑停不下來。

等啊等,盼啊盼,盼著拓拔宏來接回宮。

等了五年,等到太后死,又等了三年,等到拓拔宏喪期滿,終于能來接還宮了。神振,翹首以盼,最終等來了拓拔宏大婚的婚訊。皇帝正式大婚,立后,冊封的妹妹,馮綽為皇后。

拓拔宏帶著新皇后遷都,離開了平城。

聽到家人的消息,愣愣的,終于不說話了。

楊信被罷了

他倒是沒死,拓拔宏之命,留在平城,替太后守陵。他驅著車,前往方山陵,經過平城宮外的城墻腳下,忽而聽到外面有兒在歡笑奔跑,好像唱什麼歌兒。依稀聽的不甚清楚,他閉目聽了一會兒,命車夫停車,打開簾子。

一群鮮的正在拍著手兒唱歌,是京中新傳的調子。他仿佛聽見兩句:

“但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生者首上金簪翠,逝者墳頭草青青。”

他有些不解,問車夫:“這唱的是什麼?”

車夫道:“但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唱的是先頭的馮貴人,和當今的馮皇后。”

“后面那一句,唱的是……”車夫有些不敢說了,尷尬地笑道:“大人明白的。”

楊信默了半晌,拉上車簾。他回憶了一會往事,心中卻是空落落的。

榮華富貴,一場空夢。

他疲憊吩咐道:“走吧。”

馬車揚長而去了。

只聽到道旁,兒還在唱:“但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生者首上金簪翠,逝者墳頭草青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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