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日月》第八章 書上說的全是騙人的

“歹勢,歹勢,你纔是歹勢,你們全家都是歹勢!”就在任琮絞儘腦,琢磨該如何做,才能給高人留下好的時候,他眼中的高人張潛,卻毫無形象地用腳踢著山路兩旁的土坷垃,低聲唾罵。

先前果斷拒絕了任琮的邀請,選擇跟對方分道揚鑣,張潛可不是因為劇烈運後喝了大量醪糟,酒上頭,做事欠缺理智。

更不是因為,心神到劇烈刺激之後,方寸大,行事狂悖。

他之所以選擇迅速跟對方分開,乃是因為在完全陌生的環境中,對一夥陌生人的防範之心。

初來大唐,舉目無親,又是位於荒郊野外,理智告訴他,絕對不能把安危寄托於一群陌生人的道德水準上。

雖然那夥陌生人,是聽到他的呼救聲而來,並且還好心給他的傷口敷了藥,請他喝了醪糟。可誰又能保證,那夥陌生人的邀請冇有包含任何禍心?

況且他張潛又有何德何能,初次相遇,就被一位大唐朝的公子哥,待為上賓?

俗話說,冇事獻殷勤,非即盜。是以,先前任琮等人表現得越是熱,張潛的心裡就越不踏實。

這種不踏實,與他個人的長經曆,有著極大個關係。也有一部分,來自於他對於任琮等人的謹慎觀察。

他不止一次發現,那個頭戴藍圓帽的邋遢郎中,在盯著自己看。從頭到腳,每一件服,甚至連書包,皮帶,和鞋帶兒,都冇放過!

那種目絕對不止是好奇,還著一子拚命掩飾的貪婪。彷彿隨時想要將他的服剝,讓他赤條條地走在夕照裡一般。

特彆是在他清空書包的時候,藍圓帽兒邋遢郎中,簡直恨不得將腦袋鑽進書包裡頭。而當時他的書包裡,直接能被此人看到的,隻有那本表麵上沾滿了碎石和泥土的《冰與火之歌》,還是英文原版。

張潛不相信一個唐朝江湖郎中,能看得懂二十一世紀的英文。他的曆史老師死得再早,也不會告訴他,早在唐朝,綢之路已經連通到了英國!更何況,古代英語與現代英語差彆之大,毫不亞於文言文和普通話!

既然確信邋遢郎中看不懂英語,張潛就更不放心與此人同行了。雖然他書包裡冇啥值錢的東西,並且拿著書包砸野狼時,那些東西還都可能已經破碎。可那些東西,無論哪一件,都是他曾經在二十一世紀存在過的見證。

當初買的時候都不值幾個錢,現在對他來說,卻件件價值連城!

想到書包裡的品可能被狼的腦袋咯壞,張潛心中猛地就是一。回頭看看四下無人,趕停住腳步,將書包打開,藉著傍晚的餘小心檢視。

《冰與火之歌》的封麵和封底兒全完蛋了,鄰著封麵兒和封底兒各有十幾頁書紙,也被石頭磨得千瘡百孔。但是,拜書的厚度所賜,夾在書頁中央的華為手機,居然隻是在螢幕左下角裂了細細的一條線,不影響除了與網絡有關之外的其餘任何正常功能。

這讓張潛繃起來的神經,立刻放鬆了不。隨即快速拉開一道拉鍊,滿懷希地在兩道帶著海綿夾層之間,翻出了太能充電

電池板居然冇碎!隻是塑料殼子癟了,將部的印刷電路路板給了出來,但印刷電路線路板也完好無損!

發自心的巨大喜悅,讓他熱淚盈眶。輕輕鼻子,他繼續滿懷希地拉開另外一個暗包,將裡邊的東西快速掏了出來。

幸運好像倒此為止了,用來上晚自習補充能量的巧克力餅乾,已經碎了一包餅乾渣兒。用來保護眼睛的墨鏡,也碎了一堆兒塑料和玻璃。

咬著牙撕開塑料包裝,他將餅乾渣兒全都倒進口中,然後不甘心地向書包裡的下一個儲空間。錢包還在,裡邊除了幾張紅紅綠綠的人民幣之外,還有兩張儲蓄卡。儲蓄卡也冇斷,裡還存著學校定期打給他的困難補助,問題是,在大唐,他到哪去找at機?在大唐朝,再多的人民幣,跟廢紙又有什麼區彆?

‘好歹留著是個念想。’不忍心將人民幣和儲蓄卡扔掉,輕輕歎了口氣,他收好錢包,將手向下一個暗兜兒。一把隻有小拇指頭大小的義烏產瑞士軍刀,一小瓶兒晚自習趕蚊子用的風油。還有,還有一板萬能神藥百服寧,又名撲熱息痛。兩板昨天求了校醫半小時,纔給開出來的頭孢!

前兩者完好無損,後兩者雖然全都被扁了,倒是不影響療效。

歎息著將除了餅乾包裝紙外的其餘所有件,各自放回原來的位置。他合上書包,再次檢查自己全上下。

一件混紡襯衫,一件兒純棉背心兒,一條人造革皮帶,一條,一條被狼抓破了的牛仔,一雙旅遊鞋,還有,還有,一塊義烏產的高仿綠水鬼勞力士!

這些,就是他的全部家當,接下來,他就必須憑著這些東西,在大唐立足,並且努力活出一個人樣!

“老天爺,你早告訴我一聲,好歹我也帶上玉米,辣椒和土豆兒種子!”從小就學會了不哭鼻子抹淚兒,苦笑著嘀咕了一句,張潛背好被狼染紅的書包,再度邁開腳步。

張潛記得任琮說過,積香寺就在附近,積香寺山門正對著的,就是子午道。

子午道可以直達長安城,而長安城作為大唐的首善之都,附近的百姓,見慣了世界各地的來客,應該不至於拒絕教他說幾句唐言。

事實證明,他太一廂願了。

兩分鐘後,他的雙腳才踏過上積香寺的臺階,寺院的大門,“咣噹”一聲,就關上了。跟著,清脆悠揚的鐘聲,就在寺院裡響起,伴著嫋嫋青煙和郎朗誦經之聲,向他宣告非請勿擾。

“什麼做派啊,我又不是來蹭齋飯的!”約覺得鼻尖兒發痛,張潛低聲咒罵著轉離去。

生氣歸生氣,他卻不覺得有多失。如果和尚們熱好客,曆史上就不會留下那句,“上堂已了各西東,慚愧闍黎飯後鐘”了。他約記得,詩句裡涉及的吝嗇和尚,就是唐朝的。隻是寺廟不在長安附近。

在肚子裡,對天下僧大肆鄙夷了一番,張潛踏上子午道。沿著道路走到不到兩裡,他就看到了幾戶人家。

第一戶,冇等他走到家門口兒,就匆匆忙忙關上了柴門,作比積香寺的和尚還要利索。第二戶人家,他敲了好半天院門,裡邊都寂靜無聲。第三戶人家的門,倒是虛掩著,然而他剛剛在門口停住腳步,手指還冇等到門板,一頭驢大小的看家狗,就從裡邊竄了出來!

“彆咬,我不是壞人!”冇力氣跟狗再打一架,張潛掉頭就跑。一口氣兒跑出了半裡多遠,才終於把看家犬給甩在了後。

“媽的,說好的年留客足豚呢?說好的把酒話桑麻呢?說好的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呢?騙人的,書上說的全是騙人的!”雙手扶著膝蓋邊邊罵,張潛又一次哭無淚。

冇人給他迴應,隻有連綿的狗聲,響徹曠野。“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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