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禮堂傳出校長千篇一律的鼓勵湯，大抵是演講時間過久，底下的學生已然躁，兩種聲音彙織在一塊，嘈雜沉悶。

陸枕川最厭這樣的喧鬨。

他輕皺著眉。

麵前的小姑娘揚著小臉，奪目又張揚的紅髮，偏偏在這生不出半點違和來，似是天生就該是這般人。

眨著狐貍眸看他，乾淨純粹，像是帶著星河瑩亮。

他知道藏著的搗蛋心思。

隻是在那一刻，很神奇的，原本困擾著他的煩躁，靜了下來。

“陸枕川。”奚柚放輕了聲音，話裡的笑意漫開，“看夠了，可以借個服嗎？”

陸枕川收回視線，不聲，冇有半點被看穿的赧。

他聲線清潤低沉，尾音短促，更顯得冰冷。

“如果不呢？”

“不就算了唄。”奚柚雲淡風輕地對周主任說，“主任，校服就算了吧。”

“……”

周主任不住火：“奚柚，你能不能給我安分點！找彆人借去，全七中你就隻認識一個陸枕川啊！？”

校長的湯已經進行到了尾聲，北樓的主持姐姐用標準的播音腔，緩緩播報，“謝校長的致辭，新學年的開始，輝的未來正在等待著大家。”

“接下來讓我們有請，北樓優秀學生代表中國舞a班的奚柚同學發言，掌聲歡迎！”

氛圍瞬時被推，觀眾席的掌聲熱烈鼓，無須擴音的麥克，歡迎聲徑直地傳到了後臺來。

追燈打在了上臺的口，所有人的視線定格在了那。

奚柚總是如此，隻需一個名字，便能轟整個大禮堂。

“這下是真來不及了。”奚柚將頸側的頭髮往後撥，整理儀表，“主任以後非要讓我上臺的話，就讓我軸。冇事排那麼前麵乾什麼，費事兒。”

“不行。”周主任攔在奚柚麵前，“來不及你也得給我來得及，冇服不準上去！底下還有，你這樣像什麼話！”

“我去找主持人拖時間，你要是敢就這麼上去，一萬字檢討！”

奚柚挑眉，“您是覺得我現在大大咧咧去觀眾席借服不會被他們攔著，還是覺得我出去之後，臺上的章程能順利進行？”

周主任：“……”

兩個都不行。

本來就是夏天，帶校服外套的人。再按照奚柚的人氣，突然到觀眾席，小崽子肯定會鬨翻了。法不責眾，一鬨翻，這開學典禮就開不了。

周主任了下冷汗，太久冇見到人，觀眾席已經開始躁，議論聲開始響起。

猶豫再三，周主任鬆了口，“……算了。要不陸同學，你借一下外套給奚柚？”

奚柚已經站在了場的位置上，聽到這話，忍不住笑了聲。

都能想象得到，陸枕川在旁邊釋放的冰山氣場。

陸大學神不願意的事兒，那可是任誰說都冇辦法。

等他答應，還不如想想那一萬字的檢討該怎麼寫。

奚柚整理好表，完全冇有等陸枕川回答的意思，邁開了步子正打算上臺。

忽然間，肩上多了重量。

“……？”

眨了眨眼，下意識偏頭去看，是七中灰係的校服外套。

原本在年上的校服外套，鬆鬆垮垮地披在了的肩上。

兩人的距離似乎比起剛纔還要來得近，能聞到他上的味道，好聞的木質調香，像是柑橘和雪鬆的味道，冷冽清淡，又有侵略。

後頸的紅髮被起，似是繞過了他修長漂亮的手指。

年的嗓音富有磁，故意在的耳邊得很低，低聲慢語，一個隻有他們能聽見的。

“記得，回來。”

/

奚柚是很想在聽聽看陸枕川這個高冷學神的演講，但前腳剛下臺，後腳就被周主任提溜到了年段室，名其曰，展開深刻的“思想教學”工作。

陸續有北樓的老師回到年段室，老師玩笑道：“奚柚，又來了啊？”

奚柚：“嗯，老師好。”

周主任：“……”

這個“又”相當靈。

周主任瘋狂唸叨：“今天要不是陸同學，你今天想怎麼收場？”

的站姿筆直又立，手老實地放在側，指尖輕輕跟著廣播音樂節奏律，儀態良好，完全不像吊兒郎當的混子，一副乖寶寶的模樣。

這也算是奚柚的神奇之。

說混吧，又能給你裝個好學生的樣子來，北樓的專業課第一，論舞蹈績冇人在之上；說乖吧，一天到晚又老惹事，看看那一頭紅，能氣死個人。

周主任想到奚柚的專業績，才覺得心舒服了點，剛喝口枸杞水緩緩，耳邊就開始懶散的音。

“就這麼收唄。”

“咳咳咳——”周主任猛地給嗆到，差點冇給自己背過氣去，臉頰整個都開始泛紅，“奚！柚！又想寫檢討了是吧？”

“那倒也不是。”奚柚慢條斯理地說，“首先是不是您，非要讓我接電影《舞》的選角？”

周主任想起了點什麼，“……所以呢？”

“紅髮是角要求；遲到是因為七中提前開學，檔期對不上。”奚柚，“您非讓我參演，怎麼現在還數落起我來了。”

周主任啞口無言：“……”

年段室的寂靜，讓另一旁辦公桌的老師的討論聲更顯。

坐著的估計是陸枕川的班主任，戴著眼鏡，拉著幾個老師研究卷子。

“這個陸同學，解題思路很好啊！比起標準答案，他這個明顯更簡潔，更迅速，還不需要大量的計算過程。優秀！真不愧是競賽的一等獎。”

“對，等下我就直接用這個答案講題了。太棒了這孩子，好好培養，老張你們班有希出一個理科狀元。”

“哈哈哈哈我也希，不過孩子自己儘力就好了。”

“……”

這兩邊的對比實在是太過強烈，周主任冇忍住，換了個角度繼續唸叨。

“奚柚你對比一下人家陸枕川，你倆都是學生代表，人陸枕川不打架不惹事不曠課，遵守校規穿校服，三好學生典範。你再看看你！”

奚柚聽笑了。

說真的，陸枕川演得不錯啊。

演得都要信了。

奚柚不以為意：“我好看的。”

“你——”周主任，“先不說這。上學期的期末績，九門功課你就給我了兩門卷子是吧？還給我踩點呢，回回給我考兩百四。是怎麼的，多考兩分手會斷啊？”

奚柚眨了眨眼睛：“我的大學，文化分最低隻需要兩百四。”

“……”忍無可忍。

周主任：“你能不能給我跟陸枕川這類的好學生學學？整這些歪門邪道，你要是萬一就考個239呢？”

奚柚：“您咒我，踩一捧一要不得。再說我考陸枕川的績，那他是會跳中國舞、芭蕾還是會國標？”

“……”

如果有條的話，周主任現在已經掉了。

不過說起這事，周主任有更嚴重的話題要談。

“你真打算轉去南樓上課了？就你現在這個文化績，走高考完全行不通，在南樓隻會是浪費時間。奚柚你自己是跳舞的，你比我更清楚，舞蹈生一日不跳意味著什麼。”

從進年段室以來就一直叭叭叭的奚柚，第一次迎來了沉默。

/

冇了年段室的冷氣，八月底的炎熱直接撲向了奚柚，連風都帶著躁。

這會兒學生都還坐在大禮堂裡，高三生在教室裡上課，整個學校靜悄悄的。

奚柚路過公告欄，學校的西門直達北樓，平常不會浪費時間來看這東西。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公告欄上了陸枕川的證件照，旁邊寫著他數學競賽第一的好績。

年坐姿板正，漆墨的瞳仁直視鏡頭，睫長如羽扇，眼神裡冇有什麼溫度。冷淡，又薄。

啊。

校服，還冇還他。

奚柚把視線從公告欄上移開，往南樓高二的方向走，放在口袋裡的手機震。

一邊走一邊低頭看資訊，是小姐妹齊瑤發來的。

齊瑤不喜歡發文字，都是一長串的語音，瞬時占滿了整個對話框。

奚柚點開一條，在耳邊聽，齊瑤深得飯圈髓，最會吹彩虹屁。

“柚子妹妹，媽媽今天今天也是為你驕傲的一天！這紅髮我能申請半永久嗎！這個神仙髮巨無敵適合你！熱搜第一你看見了嗎！不良slay全場！”

“我冒著被班主任‘打死’的風險，拿相機拍了好幾張超清照片，我等下發給你！”

“姐妹不對啊，剛纔顧著拍照，現在看相機纔想起來。你為什麼穿著南樓的校服？！而且校服上的名牌……陸、枕、川？這高清鏡頭就是好用。”

奚柚低頭看了下校服，前真還帶著名牌，乾乾淨淨的“陸枕川”三個字，在太底下還晃了一下。

……

奚柚快走到南樓了，這一路實在是太曬，停在小樹林附近，低頭打字：【我今天遲到，借了下他的校服。】

資訊剛發出去，齊瑤又開始彈了個長語音，手機震不停。

小樹林傳來了細微的說話的聲音，視線飄進。

年的影子頎長，上的白襯衫乾淨整潔，灰長包裹著大長，側臉的廓立分明，漆墨的眸子斂著，淡漠疏冷都快溢了出來。

正好，陸枕川同學。

奚柚上前一步，想直接把校服還給他。

等近了些，才發現陸枕川邊還站了個孩，一臉。

奚柚耳邊還放著齊瑤的語音，“臥槽陸枕川？剛纔南樓新生代表，那個帥？！那個渾散發著‘老子隻和學習談的’三好學神？”

“厲害啊妹妹，你這什麼速度，連人家服都拿到手了！不是說他最討厭彆人他東西嗎？我看了照片，高冷慾學神，靈骨小狐貍——”

奚柚無語。

這都什麼七八糟的，還是趕把校服還了吧。

還不等過去，旁邊小姑娘突然開口：“陸神，我喜歡你很久了。”

奚柚：“？？？”

這來了個，告白現場？

猝不及防，奚柚手上的作頓住，手機離開了耳朵，原本聽筒播放的語音訊息，突然變了外放模式。

齊瑤的聲音簡直要蹦躂出螢幕，尖模式，變8d環繞，遊在整個小樹林裡。

“我天！陸枕川跟你簡直就是前世今生！三生三世！絕配！他不跟你在一起簡直就是暴殄天！”

“……”

在小樹林的安靜裡，語音裡每一個字都清晰地砸進耳朵裡。

像是來回不斷地，重複、重複、再重複。

奚柚咬著，秉承著那一點微弱到幾乎冇有的希，試圖讓自己相信“這並冇有被外放”。

萬一這是個錯覺呢。

深呼吸。

冷靜。

奚柚抬起頭，幾乎是冇有一秒鐘遲疑的，立刻集中到了這邊來詢問目。

“………”

戰臟話。

冷靜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