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人煞》第四章 閉(下)

鍾敏言是峰敏字輩男弟子中輩分最的,而敏字輩又是整個派最年輕的一輩弟子。因此,很多雜事師兄們懶得理的,都會給他,他每日比其他弟子要忙碌數倍。

所以,忘事也是在他上經常發生的。

這吃完午飯,他早早來到練武場,提著劍還沒揮幾下,早有幾個師兄過來和他切磋。二師兄陳敏覺最狡詐,劍招上眼看要輸給師弟,忽然開口道:“敏言啊,以後是不是你給師妹送飯?”

鍾敏言心中一驚,劍招立即出一個破綻,陳敏覺趁虛而,手腕一轉,將他的劍擊落,笑道:“你輸了。這就趕去送飯吧?不然師娘知道了會心疼的。”

他居然忘了!鍾敏言灰溜溜地奔出練武場,去廚房拿飯。隻因璿璣極出現在練武場,他也懶得關注這個師妹的事,早上新學的仙法又複雜,他隻顧著練招,竟把閉的事忘得一幹二淨。

真煩,禇璿璣一定和他有仇,閉,害他也跟著倒黴,每要往那個可怕的明霞跑三趟,午後修行的時間也被迫短了。

他雖然平時開玩笑,什麽事都笑瞇瞇地好像不放心上,其實卻是個心高氣傲的人。他輩分最低,平時就不怎麽到重視,總被人使喚做這做那,所以他在練功的事上麵極其嚴格,到了苛刻的地步,發誓一定要超過大師兄,再不讓人看自己。眼下因為要給璿璣送飯,午後修行的時間等於減半,讓他怎麽能不惱。

廚房大娘倒是早給璿璣準備好飯菜了,放在籃子裏,見他來了便笑地遞給他,道:“喏,快去吧。可別讓璿璣丫頭著。怪可憐的。”

可憐個鬼!可恨才對!罰,居然還連累別人!

鍾敏言走到半路,悄悄把蓋子揭開,卻見裏麵放著兩盤菜,一碗白米飯,還有一杯水果湯。他撿了最大的一塊糖醋排骨塞裏,吃得津津有味。

哼,就不給那丫頭片子吃!

明霞裏沒有線,所以鍾敏言早準備了火把。好容易劃船到了石屋,裏麵卻黑漆漆地,沒聲音。他冷冷道:“禇璿璣,吃飯。”

沒人理他。

鍾敏言有些著惱:“禇璿璣!”他提高了嚨。

還是沒人理他。

鍾敏言終於覺得有些不對勁,趕跳上岸奔進石屋,火把一揮,卻見那個孩在石床上一團,似乎是睡著了,手裏還抓著一撥浪鼓。旁邊的石臺上,有一灘燒盡的燭淚,還有三沒燒的蠟燭和一把火石。

他歎了一口氣,手去推,道:“禇璿璣,醒醒,吃飯了。”

璿璣迷蒙地睜開眼,卻見眼前火明亮,鍾敏言滿麵不耐煩地看著自己,他手裏還提著一個黑大籃子。

“吃飯。”鍾敏言把飯菜放在石臺上,回頭一看,在那裏不,不由有氣,“你要是不吃,就一聲,省的我每飛來飛去,浪費時間。”

璿璣隻覺渾發冷,都不想。這人一向對自己惡狠狠地,好像欠了他一屁債一樣。待要與他吵起來,卻又沒那力;待要較真不吃,隻怕娘會傷心。猶豫了半,隻好從床上爬下來,裹著一堆服端起飯碗。

好在飯菜還有餘溫,甚是可口。吃了大半,抬頭見鍾敏言盯著自己,便輕道:“你也想吃麽?”

鍾敏言被中心事,臉微微一紅,哼了一聲:“你快點吃吧,我好趕回去練功。”

璿璣喝了一口湯,道:“你現在就可以走。晚飯的時候再過來收拾舊碗碟,這樣就不會浪費你多時間了。”

他倒沒想到會這種話,半晌,才道:“你一個人在這裏,不想有人多陪你話麽?”

璿璣卻沒回答,隻是飛快把飯吃完,碗碟放進籃子裏遞給他:“吃好了,你帶走吧。”

鍾敏言自己倒不好意思起來了,他訕訕地接過籃子,還想再什麽,見冷得臉發青,心中不由一聲道:“我晚上給你帶棉被和厚服過來吧?”

璿璣正求之不得,他既自己提了出來,便乖乖點頭。

他甚見到這個魔如此依乖巧的模樣,與印象中那頑固不化兩麵三刀的東西倒是大異,這會便有些舍不得離開了。左右看看,又道:“那……你還想要什麽?書?還是玩?一個人這樣呆著,很難熬的。”

搖頭:“不用了,不麻煩你。”

鍾敏言隻好上船,沒劃幾下,又跑回來,下外套披在上,沒好氣地道:“服先借你,不許弄髒了。晚上我會再給你帶幾本書和蠟燭。丫頭恁地。”

璿璣垂頭不話,他也確實不擅長和這種怪氣的人相,隻好急急地走了。

到了晚上,他果然遵守諾言,不但帶了兩床棉被,幾件厚服,還提了一摞書,一卷宣紙,墨塊硯臺筆之類的,甚至還有一個的木頭筆架。這些東西一擺,清冷的石屋終於有點溫暖的味道了。

“這些蠟燭你先用著,用完了我再給你帶。師娘要我代話給你,冷,你要注意每練功,否則會落下病患。這裏是玄明拳的拳譜,千萬記得要練。”

他一麵,見璿璣又是一個勁點頭,不由微微譏諷地笑道:“這會答應著,回頭又要當作耳旁風了吧?”

璿璣卻不瞞,道:“是的,我不想練功。但我也不想讓別人就對我生氣。難道點頭不對麽?”

鍾敏言幹笑兩聲:“歪理歪理。要被人知道你兩麵三刀,一套做一套,別人隻會更生氣吧。”

“那也沒辦法。我不喜歡別人對我吼,我也不想練功。”

“為什麽不喜歡練功?你不想仙嗎?”

“想,可是我懶。”

鍾敏言覺著自己再和下去隻怕又會興起想掐死的念頭。他真沒見過這種人,懶的理直氣壯毫不愧,一麵還妄想仙。

“哦,那你大約隻能一種仙。”他著,一邊把蠟燭放在床上。

“什麽仙?”璿璣到底是孩子,居然沒聽出這是假話,興致地問道。

鍾敏言勾起角:“懶仙。你就繼續這麽無所事事下去吧,不定哪日庭就派人下來接你,封你做個懶仙了。”

原來還是在嘲諷。璿璣有些失,沉默半晌,方道:“我不想練功,但我一定會仙。”

“是是,你就等著懶仙吧!”鍾敏言轉上船,懶得再和下去了。

石屋又恢複了死寂。璿璣怔怔看著案上的燭火,繼續每日的任務:發呆。

一定能仙。剛才好像是這麽的。

其實連自己也納悶,這狂妄的自信心到底是從哪鑽出來的,讓口而出狂言。不會拳法,沒有仙力,連劍也不會握,可就是覺著自己應該能仙。

可能鍾敏言得對,隻能做個懶仙罷了。

別的神仙做不了,這個懶仙,舍其誰?

卻這邊廂璿璣一個人胡思想,那邊廂忙著辦簪花大會的派上下眾人早已把的事忘在腦後。

八月十四,中秋節前一,五大派的掌門及各支派要人齊聚峰頂,為簪花大會做最後的篩選。與往年一樣,簽決定五人去大荒地捉妖魔,作為比武結束後的重頭戲。

起簪花大會,別人都還不怎麽的,玲瓏卻是最激的一個。整日裏就看跑出跑進,到爹娘。隻因簪花大會五年才辦一次,整個派包括最年輕的男弟子鍾敏言都曾見識過,故此雖然興卻也能控製住。玲瓏卻是生平第一次參加這種比武大會,五年前才六歲,當時的比武哪裏能記得。隻是之餘又替璿璣難過,一個人關在黑漆漆的明霞裏,這熱鬧場麵,可是看不到了。

纏住娘一早上,磨著要一起去頂峰看簽,好容易被何丹萍用一塊桂花糕勸住了。誰知前腳剛走,後腳玲瓏就鼓著鍾敏言陪一起上峰頂。

“不行啦,我馬上要給璿璣送飯。再師娘都了孩子別去湊熱鬧,那裏都是得道的長老高人,不心衝撞了誰都不好。”

鍾敏言一口回絕了的請求。

玲瓏急道:“那你送完了再去!咱們上去看一下就下來,好不好?我保證很乖,絕對不鬧事。”

鍾敏言一麵往籃子裏裝菜一麵道:“送完了飯我可要去練功了。你也別急啦,再過半個月什麽熱鬧都盡你看,再不會有人攔著你的。”

玲瓏哪裏忍得住,抓著他的袖子一頓好哥哥好敏言的,都快扭麻花了。

“就陪我去一下嘛!看看簽嘛!敏言大哥!好大哥!求你了,帶我去啦!”

鍾敏言素來對這種死纏爛打的招數沒轍,隻好歎道:“我的祖宗,你先放手。要讓師兄們看到了,我的皮可保不住要被師父揭了。我先給璿璣師妹送飯,回來再去,好不好?”

玲瓏見他答應了,不由心花怒放,又道:“咱們先上去看看,很快就下來,然後你再去給璿璣送飯吧!就看一下,省得你怕被人發現!”

鍾敏言沒辦法,隻好丟了籃子由拉著自己往峰頂跑。

峰頂是掌門禇磊執掌的首堂,亦是招待來訪之人的大廳。要上去隻有兩條路:用放在懸崖邊的白玉長圭,飛上去;要麽就乖乖爬樓梯,一圈一圈繞上去,起碼要花半個時辰。

這是派的傲氣,不輕易接待無能之輩,要麽你乖乖回去,要麽你就乖乖爬上來。頂峰高聳雲,怪石嶙峋,尋常人一般也就而生畏了。

“爬上去?”鍾敏言臉好像苦瓜,著有一大半藏在雲霧中的石階,他的就發

“當然是飛上去!”玲瓏撅著,“我才不爬臺階!要花好久!”

“誰飛?你會?”

玲瓏嘻嘻一笑,指著他的鼻尖道:“別裝啦!當然是你!以為我沒看到呢!那是誰在後山背的地方劍飛行?我可還沒問你呢!你要是還裝,我就告訴爹爹去!”

鍾敏言臉一紅,“居然被你看到了……可別告訴師父!師妹乖,別告訴任何人,知道麽?”

玲瓏奇道:“為什麽不願讓爹知道?你已經會飛行,比四師兄他們厲害多啦。爹聽了高興還來不及呢!”

鍾敏言正道:“這個風頭出了好不多,壞卻是大把。師父縱然是高興了,其他還沒學會飛行的師兄們卻不得一頓罵。他們被罵了,這怒氣朝誰上出呢?”

玲瓏若有所悟,點頭道:“你的也對啊……可是這些事好複雜…大人們平時都想那麽多嗎?”

鍾敏言失笑:“想的比這個可多多啦!來,別廢話了,不是要上去看熱鬧嗎?再不去可來不及給璿璣送飯了。”

他走到山崖邊,不出所料,那裏放了一排白玉長圭。他撿了個半舊的,左腳微微一沉,長圭有些遲疑地載著他浮了起來,似乎還不能完全隨心所地駕馭。他試著飛了兩圈,這才回來對大呼的玲瓏手笑道:“上來吧,祖宗!上去之後可千萬不能這樣嘰嘰喳喳了。”

玲瓏滿心歡喜。要不怎麽就喜歡和鍾敏言玩,還是六子最好,什麽都順著,話又好聽。

在他風上行的時候,玲瓏忽然想到了什麽,抓著他的袖子孩子氣地道:“六子,你可不能像以前的三師兄五師兄那樣,不了苦下山逃回家喲。”

鍾敏言差點從長圭上一頭栽下,好容易穩住,他苦笑:“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喊苦要回家了?再,我家……我也沒家可以回啦,爹娘都在瘟疫中死了。峰就是我家了。”

“那我們打勾。”玲瓏出指,眨著漆黑的大眼睛,道:“六子要和我們永遠在一起,我們永遠也不分開。”

鍾敏言卻失笑,輕聲道:“都是丫頭片子們的玩意,我們男子漢大丈夫話算話,就算不打勾,也會做到。”

玲瓏最容不得別人質疑反駁自己,當下皺眉道:“不管!就要拉勾!”

鍾敏言出胳膊,“喏,勾勾胳膊吧。拉勾手指是娃的行當,我才不做。”

玲瓏笑地用胳膊勾住他的胳膊,兩人都孩子氣十足,道:“要是以後不遵守這個誓言下山,便讓六子滿的牙都掉,做個沒牙老公公!”

發過誓,兩人都大笑起來,覺得十分好玩。他倆一個十四歲,一個才十一歲,都是真爛漫尚未完全解世事的年紀,所謂的永遠,在他們眼中隻是個虛幻的事。在他們心中永遠就和馬上要舉辦的簪花大會一樣,近在眼前,一忽兒就過去了。那裏麵既沒有挫折,也沒有悲傷。

卻兩人攀上雲霧繚繞的峰頂,頂上是一座巨大的碧綠玉石鋪的臺,晶瑩溫潤,十分麗。二人貓腰從旁邊的樹叢中穿梭,就見臺周圍麻麻站了一圈派大弟子,顯然是負責看守的人了。玲瓏沒想到簽也這麽正式,一時倒被唬住了,低聲道:“這下完了,看守這麽嚴,還怎麽看?”

鍾敏言看這個形式,看是絕無可能的了。他低頭沉一番,忽生一計,玲瓏的手,示意跟著自己行事。跟著,他咳了一聲,從樹叢中長站起,拍拍服上的塵土,大搖大擺地朝臺走去。玲瓏懷裏好像揣了個兔子,突突跳得厲害,不曉得鍾敏言搞什麽鬼,卻覺夠刺激,好玩的,便乖乖跟在他後向前走去。

不出所料,剛要上臺階的時候,迎麵便有兩個大弟子攔上來,道:“師尊過,現正與其他各派掌門舉行簽事宜,任何人不得打擾。”

鍾敏言不慌不忙,笑道:“是真字輩的兩位師兄罷?我們是奉了玉堂的影紅師叔之命,來給掌門夫人帶一句話。”

那二人聽得是影紅師叔,臉便是一苦。

原來派共有七個分堂,分管不同職能,而楚影紅執掌的是玉堂,即為專門訂律條的堂口。整日裏穿著白服係綠腰帶在首山來回巡邏,看其他門下弟子是否犯規的,就是玉堂的弟子們。楚影紅是個笑麵虎一樣的人,在同輩的師兄弟中年紀最,今年也不過三十七,但連掌門也讓三分。

一來丈夫乃是枕霞堂的和長老,專管刑罰;二來本人雖看上去溫和善,實則難纏到底。任何人一旦犯律條,便鐵麵無私立即加以懲罰。你若見和善向麵上笑地答應你,回頭便加重十倍的刑罰給你。

當年峰和南山軒轅派有齟齬,都靠出麵回旋,一個子將南山軒轅派眾多前輩得啞口無言,最後軒轅派掌門人柱石道人親自來峰向前任掌門人賠禮,兩派許諾永遠好,同氣連枝。

這樣一個奇子,讓當年的掌門人讚不絕口,保舉做下任掌門的呼聲也很高。掌門斟酌再三,卻還是放棄了才華橫溢的,選擇了穩重寡言的禇磊。好在並無野心,自甘清閑,做起了玉堂主。但一直到今,老弟子們還,隻要一振臂要走,峰起碼會有三分之一的人選擇追隨。不得不承認的能力非同可。

既然是這麽厲害的影紅師叔要傳話,加上掌門夫人與又素來好,那二人哪裏敢攔,當下便乖乖讓開。

玲瓏沒想到這麽輕易便給他們混進去了,對鍾敏言更是刮目相看。這人起謊來真是臉不紅心不跳,和真的一樣。抬頭看了一眼鍾敏言,他還在裝正經,可眼底全是調皮笑意。

玲瓏隔著袖子使勁一把他的胳膊,正要誇他做得好,卻聽那兩人又追上來,道:“等一下!”

他二人心中一驚,隻當謊話暴了,不得不著頭皮把臉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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