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沉沉燼如霜》第二十章
“人生在世,無非‘吃、喝、嫖、賭’四大樂事。”土地仙赤紅了張臉,大著舌頭,一手攬了酒杯一手攥著我的袖子,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誠懇與我道:“不過若說起杯中之,人間的那點小酒和陵公子這仙家釀一比,那就是,那就是那什麽來著,哦,就是兌了水的貓兒尿,完全端不上臺麵!”
我甚是寬容大肚地任由他扯著我的袖口,笑地謙虛請教:“且不說那吃與喝,不知賭和嫖卻是怎樣的樂事?陵初來乍到,還要煩請土地仙指點一二。”
“嘿嘿!”土地仙曖昧一笑,“不是我瞎編,天上什麽都好,就是未免寡淡清冷了些,春白雪自是好,但又怎比得這俗世的樂子來得痛快直接。承蒙陵公子不棄到小仙鄙做客,小仙自當一盡地主之誼。”
說話間攜了我的手,豪邁道:“走走走,小仙這就帶你找樂子去!”
“有勞了。”我拱了拱手,整整發冠,一派瀟灑跟著土地仙出門去。
我來凡間這小半月,潤玉仙倌夜裏當值,白日裏除卻小睡片刻,大部分時間倒陪著我下棋琴談詩論經,照顧得十分妥周全。然則,太過周全亦有太過周全的壞,日日不出這一方庭院倒我錯生出仍被幽在水鏡之中的錯覺,隻不過是挪了個地方而已。
小魚仙倌溫言與我道:“凡塵之中多穢、,若玷染了錦覓仙子清靜仙元。潤玉萬死也難辭其咎。”
玷染我吧!且玷染我吧!隻要能出去耍玩耍玩。任憑心中一派吶喊,在小魚仙倌清水樣誠懇的目下終是化作一句,“潤玉仙倌說的是。”
近幾日,小魚仙倌卻不知得了什麽公差繁忙得,白日裏也不得空閑來陪我下盤棋,隻好托那風水小土地來照拂我。土地仙恭恭敬敬領了大殿的旨意,日日拎了土特產上門孝敬我,什麽鴨頭頸、醬板鴨、桂花鴨、鹽水鴨……我誠然講究吃食,然則和那鳥族的鴨子無甚大仇,便勸那小土地換些東西,小土地卻一臉不能茍同的樣子,“陵公子不知,下酒菜中的極品便是鴨子,瞇上一口小黃酒,嚼上兩口桂花鴨,人生足矣足矣!”
這小土地嗜酒,酒量卻不甚好,每每喝不過十來壇子,舌頭便大了起來,偏生那話不減反多,竹筒倒豆子一般,葷段子一個接一個。
我亦嚐了嚐那小黃酒,難喝得,不知這小土地怎生喝得這般樂。實在看不過他如此作踐自己,我特特用院中桂花釀了些酒與他,盤算著順便將他放倒,隻是這小土地才喝上不過一壺桂花釀便開始兩眼渙散,有問必答,可歎可歎,我若喝上二十幾壇子靈臺也未必見得有半點混沌,過去水鏡裏的靈最怵與我喝酒,以致我若想喝個酒都尋不著伴,所謂高不勝寒。
今日本想將小土地放倒後,我好出去見識見識,豈知他一派熱要親自帶我去,我以為甚好。
且說這土地仙趁著酒勁帶著我七拐八彎繞到了一個小鋪麵跟前,這鋪麵左右看著不過是個賣布匹的小店,得店後,土地仙開口衝那掌櫃問道:“不知這裏可有新鮮的魚兒賣?”
那掌櫃被一口酒氣熏得七葷八素,好容易穩住心神將我們兩個上上下下仔細一番打量,道:“兩位公子且隨我來。”
我甚是莫名,隨著進了這小店後院又下了幾層階梯,了個地下室,方才發現別有天,這地下室中燈火通明,齊齊擺了不下二十張四方桌子,每張臺子上坐了四個人,麵前碼著一溜兒小豆腐塊作冥思苦想狀,邊上亦有三兩觀戰之人。
“籌碼大、高手多,要賭便需得到這地下賭肆方盡興。”土地仙在我耳旁道,之後向那掌櫃要了副麻將,就是那豆腐塊,將規則大致與我順了一遍後,便拉了兩個凡人湊上一桌正式開局。
兩個時辰後,我與土地仙被那賭肆的護院給轟回了大街上。“這位公子,我們做的是小本買賣,招架不起您這樣的高人折騰,還請您莫要再來砸場子了。”末了,那掌櫃還朝我拜了三拜。
旁小土地仙滿目崇拜將我一,“陵公子好手氣!好賭技!陵公子真莫不竟是財神關二爺?”
我仔細回憶了一下那顆紅得堪比棗子的關二爺,再比照比照自己這麵白無須的模樣,著實打不著邊。麻將這個東西,無趣得,所謂對壘要有贏有輸方才湊趣,好比和小魚仙倌對弈,他吃我三五子,我吞他五六子,番輸贏計較才有意趣,哪似這麻將,我聽什麽牌便能得什麽牌,場場都胡,除了贏些沉甸甸的黃白之,確實無甚意趣,罷了罷了。
我拍了拍擺意興闌珊走在前頭,小土地用個布褡褳扛了我贏的那些個黃白什晃晃悠悠跟在後麵。
既試過了“賭”,便不妨再將土地仙說的那人生四大樂事最後一項也順道會會。
土地仙領我上了個喚作“萬春樓”的所在,迎麵便是一子駭人的脂味直衝天靈蓋,將將暈了片刻,一個上了些年歲抹得花紅柳綠的子已然一手一個挽住了我和土地仙,“喲,瞧瞧這二位俊俏公子,快請進快請進!不知二位可有相的姑娘?”
土地仙尚且暈著酒,又走了不路,哧呼呼著將那布褡褳隨手往桌上一撂,灌了口茶水道:“且把你們這兒的頭牌來。”
那子眼在那布褡褳敞著的一角順了一遭,立馬直了,尖細了個嗓門往樓上喊道:“牡丹!月桂!有貴客!”
一個大閃子直劈天靈蓋,我直了直眼,牡丹長芳主?!
我拽了小土地奪門而出,一氣狂奔,不曉得跑了多遠,沒見著有人駕著花朵來拿我方才著氣停了下來。
多虧我反應靈敏!若給長芳主再擒回去可不知要怎生責罰我,萬幸萬幸!
“陵公子這是做甚?”小土地不明就裏,愣頭愣腦問我,不待我開口,他卻一拍後腦勺,恍然大悟道:“小仙疏忽,小仙疏忽,小仙竟忘了陵公子的喜好,理當自罰!”
噯?我有甚喜好?
小土地不由分說領了我拍門了個作“南樓小館”的地方,門口小園載種桃,尚且雅致,越往裏走便越覺著有些不對,卻又說不上不對在什麽地方,直到土地仙甚豪邁地擲了幾個黃澄澄的東西,一左一右兩個著花哨的白男子向我偎來,我方才覺察出這不對究竟不對在哪裏。
是了!放眼去,這南樓小館中兩兩相抱相擁的無不是男子與男子。
原來是個斷袖集中雙修之。
“這兩個小倌,陵公子看看可還滿意否?”土地仙樂嗬嗬瞇了眼,倚在一旁太師椅上吃茶,聽那舌頭打結的音,顯是還醉著。
我幹幹咽了口唾沫,道:“很滿意。”
既來之,則安之。
定了定神,我卻不知接下來該怎麽辦,若人小瞧笑我沒見過世麵可不甚好。我轉頭朝隔壁簾子裏瞧了瞧,但見一個墩子模樣的男人執了把收攏的折扇一把挑起懷裏小倌的下,涎笑道:“鶯歌,讓爺好好疼疼你!”
曉得了!
隻是,我手邊沒有折扇這卻如何是好?若憑空變把扇子怕是要嚇壞一幹凡人,是以,我順手取了麵前案幾上的一雙筷子,將右手邊攀著我臂膀的小倌下輕輕一抬,扯了個笑,運了氣正準備說那一番現學現賣的詞,豈知旁小倌弱弱一抬頭,眼卻直愣愣往我後飆了去,且羨且慕且驚且豔。
“錦覓?!”
我回頭,但見凰站在門口,青皂靴,麵上表超出六界不在回,很是奧妙。
我朝他笑了笑,“甚巧,二殿下也來找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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