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崢清畫得不快，但是也不算慢，那是一幅花鳥圖，兼工筆畫的細膩華麗與寫意畫的靈飄渺，孫晴好仔細看了好一會兒，不得不承認這幅畫喜歡的。

他囑咐李魚麗：「就照著這個做一件寬旗袍。」

李魚麗雙手接了那張輕飄飄的宣紙，但是那凝重的姿態卻像是在接聖旨：「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放心。」

走以後，他們在花廳裡喝茶，那套瓷看起來像是仿雍正朝的彩，非常漂亮，端在手裡就讓人覺得賞心悅目，薄薄的如同紙一樣，但是聲音清脆悅耳，襯著潔白如玉的一雙手，怎麼看都令人愉悅。

「喜歡嗎？」他問，「你是喜歡這樣鮮艷熱鬧點兒的，還是青花那樣素凈的。」

「你還有一套元青花麼？」

他笑道：「元代的青花給你泡茶，你敢用？是新燒的，我從前很喜歡彩，那麼鮮艷漂亮，後來就喜歡青花多一點，但是彩襯你。」

孫晴好想起來了，之前在這裡看見的大多數瓷都是青花瓷，又素又冷，可是現在好像不知不覺就多了很多東西，平常用的瓷變了熱鬧的彩，本來花瓶裡著的多半是白花，現在也添了很多，時常可以在自己的房間裡看到不同的花。

牆上本來是一幅字畫都沒有的，現在也掛了些許山水花鳥的畫，好像原本的秀園是死氣沉沉的，現在卻鮮活了起來，多了人氣兒。

由衷道：「你越來越像個活人了。」

「我總不能真的拉你陪我一起坐牢吧？」他挲著杯沿，慢慢道，「所以，你應該給我一個機會。」

孫晴好裝作聽不懂：「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嗎？」

宋崢清用特別無奈的眼神看著。

的視線就沒和他接過，始終在研究杯子上的那隻雀鳥，好像要看出朵花來：「我覺得你沒有必要自欺欺人，直接跳過了所有的步驟後的結果就是不管怎麼包裝，本質本不會有變化。」

「歪理。」他說，「你總不能一輩子談柏拉圖式的吧。」

孫晴好這回很有耐心地和他講道理：「話不能那麼說，談是個過程啊，在這個過程裡彼此相，之後的事是錦上添花，順理章的，就好比你吃過了主食再去吃開胃菜，第一吃不下，第二就算是吃下去了，你的那碗飯味道難道就會變化了嗎？」

宋崢清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那至以後每次吃飯的時候，可以吃得順心一點兒，也許我們會在一起很長一段時間，你都想完作業一樣完嗎？」

「人生不如意十之□□，哪能事事稱心如意呢。」孫晴好喝了口這所謂的大紅袍，覺得味道也就一般般，這不適合。

宋崢清十分懷疑現在的小姑娘是不是都那麼難伺候了，十年一代，他和孫晴好的代有那麼深嗎？

不該豁達的時候豁達個什麼勁兒啊。他啼笑皆非，可是不知怎麼的，他對這件事有無限的耐心：「你之前答應我，給我個機會的。」

「我是答應你了，我也真的在給你機會了，但是實話告訴你，我是真的沒覺。」孫晴好心裡何嘗不知道，如果真的要那麼走下去，相纔是最明智的出路，就好像話裡的佈景都已經準備好了，那麼漂亮的秀園，就好像從前的王府花園，良辰景俱在，男主角也已經墨登場，隻等戲。

可是卻隻是一個坐在臺下看戲的人，沒有辦法為戲臺上的主角：「你我在不同的世界裡，你要我上臺陪你唱戲，可是我不會啊，臣妾做不到啊，算了，看你的表也知道你不曉得這個梗。」

宋崢清終於明白了的意思，現在雖然穿著錦華服，吃著山珍海味，但是依舊是把自己當一個旁觀者，的觀念的生活方式，還是從前的樣子，看他像是在看一部高大上的電視劇，偶爾會對劇評判一二，可是到最後曲終人散，也不關的事兒。

簡單總結一下，兩個人不是一個世界的。

他想了好一會兒，問道：「那是你上臺，還是我下臺？」

孫晴好提醒他：「是你追我，不是我追你，誠然，我是可以為男神發憤圖強，但是我又不喜歡你，何必呢，是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微笑，「我表達誠意的時間到了，是不是。」

「你要能功我也高興的，這日子，我比你難熬多了。」

麻雀變凰這種事其實是很麻煩的，灰姑娘之所以可以當王妃，是因為人家本來就是貴族小姐，隻不過落難了而已，可是當普通人真的一夜之間進了自己無法理解的圈層，反而是一件痛苦的事。

孫晴好就是這樣走上了錯位的人生，不屬於自己的生活，生活起來會覺得格格不，秀園越是，越是令人覺得不真實，這樣的生活從來沒有接過，隻是本能地抗拒。

終於明白當初還想著回去上班是一件多麼愚蠢的事了，現在想想，每□□九晚五的生活好像是像上輩子那麼遙遠，可那樣平凡的、庸碌的生活，纔是可以駕馭的。

現在的就如同一片浮萍，隻能隨波沉浮，而無法自己掌握方向，對所有的生活都沒有安全，所以這個時候誰有心談說呢。

宋崢清表現得越是不凡，實際上就是把推到了更遠的地方，更難接近。

他們如果要談，要麼仙，要麼他變凡人。

此時此刻的還不知道，這對於宋崢清來說也是一個契機，一個再世為人的契機。

他會怎麼做呢。

他把孫晴好帶到了一間公寓門口，問：「你是喜歡新婚夫妻的設定，還是同居？」

「呃，你是要和我玩角扮演遊戲嗎？」孫晴好看著手裡的鑰匙，非常糾結，「我選同居的吧，好歹還未婚。」

宋崢清開啟了門，那是一間並不算大的公寓，隻有兩百多平方，位於一座大廈的高層，一梯兩戶的簡單格局，推門進去會發現，裡麵的裝潢非常大氣簡約，以藍白兩為主，沒有多餘的傢。

相比於奐像是王府園林的秀園，這裡實在是太親民了，孫晴好發自心地說：「雖然我一輩子也買不起這裡的房子，但是覺好多了。」

宋崢清換了拖鞋，和說：「這是我以前住的地方，隻住了沒多久。」

孫晴好竟然有心和他開了個玩笑：「我還以為是特地為我準備的呢，真傷心。」

他頓了頓，一時詞窮，過了會兒才說：「你不四看看嗎？」

孫晴好從善如流，四打量，傢俱有□□新，正好是嶄新卻不讓人覺得太沒人氣的時候，廚房裡的東西倒都是新的，調味品都沒拆封，冰箱裡空空如也，臺上一無所有，臥室倒是東西齊全，可是一樣缺人氣。

「你多久沒有來住過了？」

宋崢清這一次卻反常地沒有直接回答：「如果你想知道，你可以自己找答案。」他終於改變了路線，不再是口頭代，在這裡他安排了一條線索，隻要有心，那麼慢慢的，就可以越來越瞭解他，這樣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也許對兩個人來說都好。

他們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彼此，這一次，他應該耐心一點兒。

而孫晴好大約是真的如釋重負，連語調都輕快起來：「行。」

他之前從沒有見過那麼高興過，那是發自心的輕鬆與快樂，這讓他也不笑起來：「快吃晚飯了，可是冰箱裡什麼都沒有，我們要自己去買。」

「那你準備好人間煙火了嗎，大爺？」

重新踏紅塵萬丈，宋崢清準備好了嗎？

超市裡人山人海，孫晴好核對著家裡缺的東西，指使宋崢清往推車裡搬，剛開始的時候他顯然不是很能適應，已經太久沒有那麼多人靠他那麼近過了，可是當習慣以後，這反倒是給了他悉的覺：「至這裡沒有人認得我，好的。」

「你又不是大明星，誰認得你？」孫晴好不以為意，宋崢清也不準備解釋，他已經決定溫水煮青蛙，讓慢慢發掘事的真相。

家長裡短的瑣碎生活真的是特別能促進關係的事兒，也很容易讓人卸下心防，宋崢清之前費了那麼多功夫，花了那麼多心思都沒能讓孫晴好對他和悅，結果兩個人討論了一下晚上吃豬還是牛之後，關係就突飛猛進了。

至不排斥他拉著的手了。

生活是一件那麼有魔力的事。

晚飯是他親自捉刀，孫晴好把新買的圍遞給他，還有點不放心：「你除了做魚還會做別的嗎？」

「這個是可以融會貫通的吧。」他沉了一番，「不過沒做過家常的菜，你有喜歡吃的嗎？」

孫晴好一本正經地回答他：「我通常選擇吃外賣或者泡麵。」

「忘記買菜譜了。」

「百度唄。」

最後敲定的晚飯選單是糖醋片、西蘭花炒、手撕包菜和豆腐湯，麵對那麼家常的幾道菜，孫晴好特別促狹地問：「這幾道菜你吃過沒有？」

「從前有人做過類似的。」他慢慢關掉火，神無悲無喜，「之前提起過，方學心。」

「你前友居然給你做這個吃，還蠻有膽量的，我看秀園裡的廚師就沒這個膽。」

秀園裡有三名廚師番做菜，各有所長，哪怕是一道小點心都做得緻可口，雖然味，就是不大家常，讓人覺得每天在大飯店裡吃飯似的。

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吃這個，宋崢清也怪不容易的。

三菜一湯很簡單，擺在飯桌上倒是香味俱全，孫晴好試吃一口，評分：「八十分。」

漫不經心地看他一眼，那時他正解開圍走過來，餐廳的燈沒有開足，隻有頭頂一盞，燈微微偏黃，他穿著家居服，可長玉立，隨隨便便站在那裡都那麼好看。

真是破天荒頭一回覺得他長得帥。

果然佈景一變，的心就開始蠢蠢了嗎？這是好事啊！可孫晴好立即掩飾的低下頭，咬著筷子：「快來吃飯。」

沒有時不時端上菜來的傭人，沒有在一邊恭候的管家，沒有秀園那佈置得無懈可擊的飯廳，一切都變得親民溫馨起來。

宋崢清麵如常地夾菜吃飯，可是這樣的覺對於他來說也十分陌生了，當年為何楚韻慶生而特意做的那一次全魚宴固然耗費心，但在他心裡，卻比不上今天這一桌家常菜來得令人震撼。

本來是想配合演一齣戲而已，可是這場戲才剛剛開幕，卻在他自己的心裡掀起了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