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時間，能讓秀才變舉人，舉人變貢士，也能讓人用經歷去明白一件事。書趣樓(www.shuqulou.com)

當初前所想，世間名山大川、仙景名勝何其多也，總歸有一兩個神仙居所，隻要讓神仙看到他的決心毅力，仙途可期！

然而事實分外打臉，這位聲在當地甚高的才子，師長眼中的寵兒，最後窮困潦倒，病死他鄉，反而讓自己重活一次。

所以，繼承了前任記憶的寇立，便明白了個道理，人，還是踏實點好。

「百年都沒出一個，這還不如中彩票呢，」寇立躺在床上，喃喃自語，那鄭老頭可是自己說的，三十歲左右，是武人力的巔峰。

滿打滿算，自己也隻有六年，六年的時間，從無到有，練到武的巔峰，他還不如去做夢。

窗外的聲音不小，自打朝廷開海以來，粵州就像是一塊腐爛的，吸引越來越多的蒼蠅，這裡的人，完全沒有古人常態般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歇，每個人的心態，都帶有某種病態的狂熱。

風雲地、暴富地，一日千金，這絕非不可能。

寇立冷眼旁觀，這裡的絕大多數人，都將被時代的洪所淹沒，能夠站在浪尖的，永遠隻有那一小撮人。

而自己選擇的這條路，更是如此。

這一夜，他睡的分外不踏實，雜念夢層出不窮，有時自己變了風流大才子，名才，自薦枕蓆，日夜枕花臥柳，詩詞為天下唱。

又有時，自己變了富可敵國的商人，家財萬貫，行業無數，號稱當世沈萬三，豪奢到了拉屎都用金馬桶。

這夜做的夢，分外真實！

或許，發揮穿越者的優勢，富貴一生，瀟灑一生，也未嘗不可。

而在黑暗之中，懷中的無字圖，閃過一碧油油的彩。

『砰砰砰砰——』一連串的拍門聲響起，「寇哥哥，寇哥哥，你答應寶兒的，今天要教我寫字做詩的。」

寇立發愣了一會兒，這纔回過神來，自己這一覺，居然睡到了日上三竿。

「進來吧，筆和宣紙書箱裡都有，自己先擺好，我去洗漱一下。」不知怎麼，他總覺今日分外的疲憊，神也很差勁。

「好嘞，」鄭寶兒今日穿了個碧綠小，朝天辮晃來晃去，印襯著白裡紅的臉兒，顯的分外神。

雖然房間有洗漱用品，但寇立習慣於客棧後的水井，井水冰涼甘冽，在這鬼天氣中，潑上臉來，簡直是不要太舒爽。

而且他也想提一提神，畢竟今天還有事要做。

鄭老鐵正好見得下樓的寇立，隻見對方臉蠟黃、發紫、雙眼，臉上甚至著一死氣，眉頭就是一皺，意味深長的道「年輕人，記得要節製。」

寇立揚了揚眉，大清早的，這老漢發什麼神經。

「一夜之間，麵生敗壞之相，古怪，古怪，跑堂的，再來十個大包子。」

練武的人，無論老小，吃的永遠比常人要多，鄭老鐵吞了足有二十個包子，喝下三大碗米粥，這才落了個八飽，正饒有興緻的打量著四周，目所視，無不驚。

連水龍幫都要親自登門致歉的老漢，可不是他們能惹的起的。

而鄭老鐵正在琢磨著，這小子既然如此貪，要不開幾個江湖中的補方，將這恩還回去。

正消食間，門外忽然走進六個鬥笠漢子，手裡拿著用油布皮裹著的長，默不作聲的走了進來。

為首的一個，長脖細腰，形奇高。

『腳步無聲，都是些練家子，』鄭老鐵目一瞇，暗想。

那幾個鬥笠漢子也注意到了這老漢，臉麵滿是油漬汙垢，髒兮兮的好似從沒洗過，腳紮，似是箍了七八圈，倒是一雙布鞋好似新做的一般，渾上下看著簡陋，但沒見著一線頭，不僅是上等的布料，還有上等的手藝。

「鄭老鬼，許久不見了啊，」那為首的鬥笠漢子抬起了頭，出一張森的麵孔，雙眼如鉤腦邊隻長了一圈的稀疏黃，最奇異的是生來畸形，額頭凸起一塊，腦門像是隨時要破裂似的。

「是你，禿頂惡鷹鄧明！」鄭老鐵口道。

江湖中的關係，不是朋友，便是敵人，眼下這位，便是徹徹底底的死敵，二十年前，豫南出了三個大盜，喚作鷹三煞，佔山為王，燒殺掠，無惡不作，三煞鷹中最小的，便是這鄧明，當時不過十八，已是有赫赫惡名了。

豫南乃是鏢行的天下，自然不會看著這三個大盜繼續猖狂下去，在一次慘烈的戰鬥後，三個大盜，最後活下來的，就是這鄧明。

而當時的鏢隊領袖，正是這鄭老鐵，看著那奄奄一息的年，當時的他，了惻之心。

沒想二十年過去，這位當年的惡盜，居然捲土重來，而且來者相當不善。

「老鬼，當年你害了我兩個兄弟，今天，我要你抵命！」

話音一落，鄧明拔出鬼頭大刀，直撲了上去，而前門後廳，復又跳出十幾個頭帶篾竹鬥笠的刀客，封堵住各個門戶。

再然後，慘聲、廝殺聲、刀槍相撞聲連一片，奏了一曲與的篇章。

鄭老漢越打越是心驚，這鄧明的刀法居然進若斯，雖然論起拳來，江湖中能比的上他的大有人在，但是能與他鬥槍的，卻是沒幾個。

但對方的刀，狠辣霸道，居然有人刀合一的架勢。

「跟我拚命，還想著分心，」鄧明喋喋的一笑，右腕下沉，向右閃，抱丹提勁，皮一開一合，如貓炸尾，蹁刀提，瞬間劈出一道十字形的刀。

正是三兄弟所創刀法中的殺招——三鷹十字斬！

鄭老鐵連忙橫槍遮攔，奈何十字形的刀瞬間一份為三，罩撲下來，恍惚間，方法惡鷹捕食，滿空腥風。

好在危急關頭，鄭老鐵的袖中，忽然又彈出一短槍，雙槍夾，老槍客多年的苦功沒有白費，槍影閃，舞的是潑墨不進。

奈何氣力不繼，終於被一個馬步橫刀打飛，子砸在一個桌麵上，桌腳崩斷，桌麵四分五裂。

『哇，』鄭老鐵到底年老衰，力不濟，噴出一口水來，模糊的目掃過樓梯，忽然看到一道悉的影，朝著自己蔽的點了頭。

不知怎的，明知對方不通拳腳，但心底卻突然安定了許多，老眼詐一閃，故作驚恐道「刀，你的刀怎會這麼厲害，當年的九煞刀法不可能有這般迅猛，是東瀛的拔刀斬！」

鄧明似乎很是老對頭驚恐慌張的表，獰笑道:「哈哈哈哈，不僅是拔刀斬，還有你那老對頭的刀法，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麼你出行這麼蔽，老子卻會知道，猜猜看，你們這些兄弟中，是誰背叛了你這個打行大爺——」

…………

寇立一把踢開了大門，鄭寶兒正專心致誌的在紙上塗塗畫畫，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外界的紛。

「跟我走！」

寇立是最早意識到不對的，之前他懷疑過水龍幫的人會來報復，所以特意在窗上支了個架子，可隨時眺後門景象。

而今日的後門外，突然多了幾個鬥笠人在徘徊，本還不確定，但是在大廳也闖進同樣打扮的人時，便就意識到要出事了。

所以，趕在眾人被圍殺之前，率先沖了樓上。

前門後門，人影重重，刀閃爍，幾乎沒有藏的地點，對方幹這種事的經驗，肯定要比自己富。

勉強保持鎮定，這跟昨日的水龍幫幫眾不同，前者是混混打手，而後者，則是殺手組織！

他想突然到了一個地方，三樓的拐角，有個相對偏僻的雜間，那裡有道能直通地窖，還是偶然的一次機會，從掌櫃的口中得知。

出乎意料的是，這個過程中，鄭寶兒表現的相當乖巧，不哭不鬧，異於同齡人。

可惜剛闖雜間，兩個鬥笠男隨其後，刀麵閃爍著暗紅的芒。

這是的！

不同於水龍幫的普通幫眾，甚至強於昨日所見的那支砍人隊，這兩人給寇立的覺更加兇惡，雙眼冷漠，彷彿是見慣了生死。

這兩人，必然殺過許多人的悍匪。

「寶兒，還記得寇哥哥當初在山上，是怎麼對付那隻大老虎的嗎？」寇立邊退邊問。

「記得，」鄭寶兒用力的點了點頭，這是他和寇哥哥的，連爺爺都沒有告訴。

「很好，現在閉眼數到五！」

「一。」

寇立的右手，掐了個古怪的法訣，脖子上的冰魄珠，開始微微的亮起。

「二。」

淡淡的冷氣，從珠中流出，順著膻中、肩井、曲澤、關、勞宮，直達指尖。

「三。」

那兩個鬥笠刀客，此時已衝到近前。

「四。」

鋼刀直劈麵門！

「五。」

冷意忽現，等鄭寶兒睜開眼時，卻發現那兩個壞人早已麵鐵青，雙眼圓瞪，躺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了。

…………

地窖的空氣渾濁而發黴，讓人聞之作嘔，但寇立卻已沒功夫注意到這點，右臂上酸、麻、脹、痛，這是施展那一招的後癥。

而上方的廝殺聲，更是讓他張到顧不上疼痛。

慘聲沒有一刻停歇，水淅順著地窖隙流了下來，粘稠而噁心，對付一個鄭老漢，為什麼要那麼多人陪葬，這跟水龍幫有關嗎？

慘聲中，寇立聽出了一些客的慘聲。

王麻子，在海上搏過富貴的角，據說闖過幾個海外島國，家財萬貫，最近聽說還要取第四房小妾。

胡龍王，真名不知，外地人，一心想搏個富貴，錦還鄉。

趙仁，樓船司的兵，閑時喜歡在店裡小酌幾杯，人生目標就是掌管一條兵船。

鴨仔，遊手好閒的浪兒，掛在邊的便是混吃等死，知足常樂。

掌櫃老趙，家裡的孫兒才滿月，唯一的心願便是兒孫滿堂，安然終老。

而現在這些人，都像是被殺一樣被宰殺，什麼地位、財富、念想，沒有半點幫助。

死亡，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公平的。

普通人，是無法抵抗天災的，便是皇帝老兒也一樣，區別隻在於災禍的大和小。

寇立半昏迷的腦袋，不知怎的，忽然一清，他想通了之前一直糾結的一件事！

以穿越者的優勢，他可以過的很好，非常好，但百年之後，他跟這些普通人沒有區別，一抔黃土，一座棺木。

虛弱、卑微、黑暗、沉眠，不可逆轉。

兩世的死亡，讓他厭惡、恐懼，他不想再重複這種過程。

他要的，是自己掌控自己的命運！

而想要這般，自始至終，隻有一條路！

「百歲石火爍，一生世水泡浮。」寇立低聲道，眼中之誌，再無猶豫，堅如鋼鐵。

「既有心，要終始，人生大事惟生死。」

「皇天若負苦心人，令我三途為惡鬼！」

袍之，好似有什麼東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