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蠟燭有點搖晃，但片刻便穩定了下來。

跟隨『老不死的』學醫多年，陸千塵自然膽量極壯，什麼毒蟲猛，他都不怕，更遑論死人了。

陸千塵彎下腰，探了探小乞丐的鼻息，心放鬆了下來，但沉了片刻又皺起了眉頭。

小乞丐鼻息尚存，證明是個活人，但他鼻息時強時弱，而且鼻息火燙，又證明小乞丐是個半死不活的人。

作為神醫弟子的陸千塵立即作出了準確斷判：小乞丐患重癥，生命垂危！

這個小乞丐一直在昏迷狀態，所以任陸千塵再怎麼，他也不會出聲。

至於一開始突然手抓住他的腳腕，極可能是小乞丐那一刻剛清醒，完全出於自我保護的本能反應。

從這一點判斷，這個小乞丐肯定會點武功，否則他的本能反應也不致於帶有攻擊。

陸千塵想通了這些問題後，便將手中蠟燭安放在旁的青磚地麵上，然後又取出兩蠟燭點燃，整個大殿頓時亮敞了起來。

在小乞丐旁盤膝坐下，了小乞丐的額頭，覺燙手得很，他便一把抓過小乞丐的左手腕，搭脈診斷起來。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陸千塵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來，接著又疑地開小乞丐耷在臉上的頭髮仔細地看了看，甚至又開小乞丐的上看了看。

然後，他拽過自己的包袱，取了件棉袍，蓋在了小乞丐上。

「出天花！」陸千塵自言自語道：「有點奇怪，一般人出天花都在八歲前，這個小乞丐看著也有十三四歲了，怎麼現在纔出天花？」

從醫理上講，小孩子出天花其實就是散胎毒，所以幾乎所有的人都會出一次天花，而且一生隻過一次。出完天花，人的機能才真正自主發育生長，所以健康的小孩一般都會在八歲前完這個自我蛻變的過程。

當然這一過程很有危險，沒有醫藥輔助，無人心照料，小孩極有可能夭折。也正因為如此，有些富貴人家因為害怕危險發生，而請郎中開藥配製藥丸，從小給孩子不間斷服食，避免小孩發天花。

這種葯含麝香冰片等名貴藥材，而且要一直堅持服食到十二歲。十二歲以後，人機能已經旺盛，完全可以自行消解胎毒，再也沒有出天花的危險。

但這種特製的藥丸特別昂貴，並不是一般家庭所能承擔的。因此，也有特別況，就是小孩服用這種特製藥丸一段時間，家庭斷葯了，導致小孩出天花的年齡往後推遲。

難不小乞丐是因為家道中落，而淪為乞丐的？小乞丐雖然蓬頭垢麵，可上的麵板卻白白凈凈，長得胖乎乎的，並不像個長期乞討的乞丐。

陸千塵揣了一番，又搖了揺頭，心想這些問題沒必要多揣，隻要救醒小乞丐，問問就知道了。現在關鍵的是這個小乞丐要不要救以及怎麼救。

「醫者有醫德，見死不救，必折壽！」這是他那個『老不死的』師傅常常掛在邊的話。

『老不死的』話大多數都是廢話，沒有個正形，陸千塵也很往心裡記，唯獨這句話，陸千塵還時常銘記。

陸千塵並不在意什麼壽，他還隻是個年，本考慮不到壽命問題，他在意的是，每每治癒一個病人，他就有一種就，他就很開心。

讓自己開心愉悅的事，為什麼不做？

但是，現在要想治好小乞丐的病，就得有必需的藥材，陸千塵的包祔裡並沒有，京城裡這種藥材多的是，但是，藥材需要拿錢買，而他已無分文！

陸千塵嘆了口氣，自語道：「小乞丐呀，小乞丐，就看你命大不大，我先施『金針引渡』幫你鎮靜一下，回頭我再想辦法！」

陸千塵在小乞丐的上紮了十幾金針，小乞丐的鼻息終於穩定下來，但小乞丐一直沒有蘇醒。

小孩發天花，如果不及時服藥排毒，極有可能引起腦損傷，這樣即便他活了過來，也可能變癡獃。

陸千塵可不願這樣的事發生。經他治療的病人，如果出現意外，他的心會很愧疚，心會很不愉快。能讓心愉快的事，他必需要做，但讓心不愉快的事，他更必需全力以赴地阻止發生。

…………

對小乞丐施完金針，陸千塵便開始琢磨著怎麼買葯的事。

他去打短工掙錢買葯，顯然來不及。去賒，藥店老闆怎會賒給他這個初來乍到，麵都沒見過的外來小子？

想來想去，唯有典當！

可他將自己的包裹掂量掂量，估計也隻能當個買冰片的錢。

就在一籌莫展之際，他忽然想到自己掛在口的玉瑗。

這塊玉瑗，自他記事起就掛在口，他也不知道來歷，估計『老不死的』也不知道，否則他懷疑『老不死的』早就將它騙了去。

隻有師姐見過他的這塊玉。那是他剛被『老不死的』領上山，師姐幫他洗澡時發現的。師姐曾問他這塊玉是哪裡來的，他搖頭說不知道，那之後，師姐便再沒提起過。

陸千塵也不知道這塊玉瑗的好壞，也不知道這塊玉瑗價值幾何，但他估著，換幾服藥應該夠。

辦法想到後，陸千塵便輕輕地搖搖頭，將之前煩惱搖掉，笑了笑後和倒在稻草上地睡覺。

…………

一覺醒來時，天已放亮，他便迫不及待地跑到長安大街。

可是，待他來到長安大街時，大部門店鋪都沒開張，隻有那些蒸包子炸油餅的鋪子門口，人來人往。

包子與油餅的香氣鑽進了鼻子，陸千塵肚子『咕咕』了兩聲，雙頓時沉重了起來。

陸千塵嚥了咽口水，發恨道：「該死的肚子，待有了錢，管你飽，行不？」

罵完，陸千塵加快步伐，邊跑邊掃描兩邊的鋪子，終於在跑了一裡多路的時候，他瞄

到了一家典當鋪。

這家『候記典當』鋪也未開門，好在這附近並沒有早點鋪子的香氣襲擾，陸千塵可以安心地在門口等待。

『候記典當』鋪在京城裡也算是個老字號了，當初候老掌櫃的眼力，在京城也是屈指可數的。可惜的是掌櫃的候昌榮不學無，眼力不高，人又生得尖猴腮，讓當客一見就覺是個詐之人，故此老掌櫃一死，『候記典當』鋪的生意是日見清淡。

這一天，候昌榮剛開啟鋪門，就見一位風塵僕僕的年闖了進來，差點與他撞個滿懷。

候昌榮驚訝地問道：「年，有何貴幹？」

年靦腆地笑了笑道：「當然典當啦，掌櫃的呢？」

年一布短裝，一看就是個鄉下人，不過年卻很清秀，尤其是那靦腆的微笑很迷人，如果那微笑出現在大姑娘或者小媳婦的臉上，那還不知要迷倒多男人呢！

候昌榮角了，笑了笑道：「我就是候掌櫃，將你的典當拿來我看看！」

年將玉瑗遞了過去。

候掌櫃拿到玉瑗仔細看了看，發現這是被劈兩瓣中的一半玉瑗，可玉質極其純凈，並且半塊玉瑗上還雕了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眼睛不由得發亮，片刻後，他恢復了平靜，淡淡地問道：「可惜是一塊玉瑗的一半，你想當多？」

「你看能當多？」

候昌榮沉了一會到：「十兩銀子，如何？」

年手拿過玉瑗，靦腆道：「我不想當了！」說完轉就走。

「呃，年請留步，你說怎麼當？我剛開門，第一筆生意，好商量！」候掌櫃急忙道。

其實，候昌榮眼力再不濟，也知道那塊玉瑗是塊古玉，且品相極好。更何況『問士以璧，召人以瑗，絕人以玦，反絕以環』，玉瑗在古玉中一直是極品存在。現在京城的王公貴族正崇尚古玉，雖然這玉瑗被劈兩半，但這半片玉瑗，在當今市場上至也值一千兩白銀。

這年說是要當，那就讓他多當一點也無妨。到時候，隻要這年不來贖，轉手賣了，豈不要狠賺一筆！

因此，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眼前這筆可以賺大錢的買賣。

陸千塵轉過笑道：「我要一百兩，有急事！」

候掌櫃瞪著一雙金魚眼，咂道：「你不是來鬧事的吧？」

年又轉要走，候昌榮牙疼似的哼哼道：「人小鬼大，當期三個月，利息五兩，逾期我就自行置！」

年轉回來，笑嘻嘻地說道：「多謝候掌櫃，您大吉大利，財源廣進！」

候昌榮『嘿嘿』地乾笑了兩聲。

當年在當票上籤下姓名時，候昌榮心裡嘀咕：這個鄉下年名字取得不錯，而且字也寫得非常出，難不還是個大戶人家子弟？

那個陸千塵的年，揣好當票及一百兩銀子後，莫名其妙地沖他搖了搖頭，候昌榮心裡發，疑道：「你作甚？」

陸千塵靦腆一笑道：「不作甚，隻是將你的詐印象從腦海裡搖掉！」

一直到年影消失在人海中，候昌榮的金魚眼都還瞪著，半張著的，差點流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