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黃昏時，蕙羅回尚服局取要用的什，那時香積在院中研磨香葯，見蕙羅進來立即告訴：「翹翹來找你，在屋裡等很久了，你快去見罷。」

蕙羅快步，剛推開門，便聞見一陣馥鬱脂香，與此同時，一個孩如花蝴蝶般飛撲過來，給了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然後牽著雙手略拉開點距離，歡聲笑道：「姐，快看快看！我有什麼不同？」

蕙羅上下打量，笑道：「翹翹今日花枝招展的，穿了一新裳。」

「還有還有！」翹翹把小臉湊到蕙羅麵前，左轉轉，右轉轉，讓看頭上發上的裝飾。

蕙羅定睛一看，有些訝異：「你哪來的這些金鈿翠翹？」

麵花用金箔，頭釵用點翠工藝，這些飾頗為華貴，不是普通宮能戴的。蕙羅重新審視翹翹的裳，見那襦是以蜀錦和越羅裁，樣式新穎，絕非人日常，便更為疑了。

見如此反應，翹翹很是滿意，這才公佈了答案：「皇後收我做養了，這些裳首飾都是賜的。」

翹翹姓劉，原是開封城中一位酒保的兒，後來被選宮做尚服局宮，跟著蕙羅學香道。學香道的人被要求長年吃素，不得沾葷腥刺激之，劉翹翹卻偏好食。因容貌麗，格又活潑，在宮結識了不小黃門，那些小黃門便經常送魚給。有次又有幾位小黃門送來食，還順便提了一壺酒，翹翹大喜，帶了他們躲在尚服局倉房大快朵頤，又吃又喝，不想卻被前來倉房取香料的林司飾抓個正著。

林司飾把此事告訴周尚服，周尚服大怒，決意殺一儆百，把翹翹降為洗掃地的使宮。蕙羅苦苦哀求，乃至帶著翹翹在周尚服門前跪了一夜，周尚服才開恩放過翹翹，但也不再允許學香道，而讓改學紅和料染織。

經此一事，翹翹十分激蕙羅，對親近不。比蕙羅小兩歲，後來乾脆認蕙羅為姐，平時稱呼也就喚一個字——姐，聽起來格外親昵。

翹翹不適合學香道，卻甚紅，在裁製方麵也頗有靈氣。而且翹翹運氣不錯。劉皇後生皇子時趙煦賜了大量財給，其中有一件褙子上的花是翹翹繡的，劉皇後見了褙子很喜歡，命人宣繡花者覲見。待見了翹翹，皇後其俏麗，又覺言語可喜，便留在邊。如今看來，翹翹甚得皇後歡心，因此蒙收為養了。

蕙羅亦為高興，連道「恭喜」，又拉坐下細談，「是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翹翹笑道，「昨天皇後問我家世，我就跟說了。說我娘死得早，我爹給我娶了j□j，j□j整天待我，不給我飯吃。我爹又是個酒鬼，喝醉了就打我。有一次把我打得奄奄一息了，怕我死在家裡，便趕託人把我送進了宮，賺到了最後一筆錢……」

蕙羅驚問：「你竟過如此待？怎麼以前都沒跟我說過？」

翹翹狡黠地笑笑：「是我誇張的啦……如果不這樣說，皇後怎麼會同我？」

蕙羅啼笑皆非，頓時明白了這次躍上枝頭的原因。

翹翹繼續道：「皇後聽了嘆嘆氣，說我可憐，難得我們又同姓，便把我收作兒了，賜了我好多好東西……」言罷一指蕙羅的床，「看，那些就是一部分，我特意帶來送給你的。」

蕙羅順著去，但見床上堆滿了、麵花、胭脂水及各類餞果子，立即擺手道：「這些東西我都用不著，別浪費了，你還是帶回去罷。」

「姐！」翹翹按下的手，加重了語氣道，「這些都是我心為你挑選的禮，你若不收便是嫌棄我。」

蕙羅道：「司飾人每日所穿的皆有定製，何況做我們這活兒，麵花和胭脂水還會缺麼？平時也不大用的……」

「那，餞果子你一定要收下。」翹翹奔至床邊把幾盒餞全拿了過來，塞在蕙羅懷裡，「我吃過你們的苦，知道你們是什麼好吃就不能吃什麼，裡都快淡出個鳥來了。給你大魚大你肯定不要，那一點餞果子總該收了罷？」

蕙羅猶豫，見翹翹一直關切地盯著，終於點了點頭。翹翹見狀大悅，又倚著蕙羅坐下，抱著的手臂說：「姐，日後誰敢欺負你就跟我說，我讓皇後去治……」

蕙羅笑道：「這裡的人對我都好，不必煩勞翹翹了。」

「這裡的人？」翹翹一橫眉，道：「這裡的人可壞了，當年我真是盡們折磨……」說到這裡好似又想起什麼開心之事，忽地笑開，又笑對蕙羅說：「姐，你知道麼？今天我請皇後把林司飾喚了過去，專門為我梳頭。」

蕙羅著意看翹翹髮式，果然與平日不同，梳得一不苟，異常緻。

翹翹角一彎，甚是得意：「我先是讓梳一款複雜的髮式，用了足足一個時辰，然後我說不好看，命拆了重梳。拆開時我故意疼，皇後便在旁邊說了兩句，臉很難看，但也隻低著頭，一聲不敢吭。後來梳來梳去我都不滿意，林司飾就隻好低聲下氣地問我到底要怎樣梳，我便慢慢跟說，隻有聽令的份兒，讓往東不敢往西，哈哈，足足折騰了一上午。最後臨走時皇後還怪手腳慢，氣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蕙羅聽得心驚，正道：「林司飾技藝超群，在尚服局首屈一指，人也是極好的，你這樣折辱，如何得了！回頭你去給說說好話，賠個禮，道個歉，一定要請諒解，別放在心上。」

「我纔不去呢，誰讓當初揭發我的？」翹翹不滿地說，一壁出手自己欣賞十指上新染的蔻丹，一壁又道，「我這人就是賞罰分明，誰對我好我也會對誰好，誰要是得罪了我，我一定不會讓好過。」

蕙羅搖頭，問：「那要是哪天我不小心得罪你了，你會怎樣對我？」

「那麼……」翹翹揚首看屋頂，一隻手指抵在下做思考狀，頃，側目看著蕙羅展笑，「那我就咬你一口！」

話音未落，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抱住蕙羅，在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蕙羅推開，一臉上，發現那裡已沾上了翹翹一圈紅艷艷的口脂，不嗔怪道：「你這丫頭，年紀還這麼小就塗脂抹……」

翹翹挑了挑眉：「皇後喜歡我這樣打扮……是我見過的最的人，就算天天躺在病榻上，也要保持著最的妝容。我要像一樣。」

翹翹離開時，囑咐蕙羅把不收的禮帶給福寧殿的侍押班崔小霓，說小霓常去見皇後，傳報帝後訊息，與翹翹敘談過幾次，既然蕙羅不要那些禮，就轉贈給小霓罷。

「那你何不自己送去？」蕙羅問。

這時翹翹神有些不自然，半晌後才道：「皇太後和聖瑞宮都不喜歡皇後。太後還下令說，家欠安期間，皇後要獲太後批準才能去見家，所以，我也不能隨便去福寧殿。」

向太後不喜劉皇後之事蕙羅略知一二。趙煦的元配皇後孟氏是大家閨秀，宮後又得太皇太後高氏及太後向氏親自j□j，溫良淑慎，無可指摘。但趙煦年時太皇太後垂簾聽政，對趙煦管束甚嚴，倒激起了他強烈的叛逆心。他親政後棄用太皇太後所用保守派大臣，以「紹聖」的名義號稱秉承神宗變法誌，啟用新黨之人，在朝中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回到後宮，他也越發看太皇太後欽定的皇後孟氏不順眼，而格外寵艷冠j□j的嬪劉氏。後來找了個巫蠱的藉口把孟皇後廢了，逐往瑤華宮，而在劉氏生子後，不顧眾人反對強立劉氏為後。

「太後還在為家廢孟皇後的事生氣麼？」蕙羅問。

翹翹點點頭，又道：「現在家違豫，太後太妃對皇後更有怨氣，私下說是因為狐，當初家太過寵，纔不好的。」

這話聽得蕙羅紅了臉，而翹翹倒很坦然，毫無之。

蕙羅回到福寧殿後先去崔小霓居，把翹翹的禮送給。那時已暮四合，崔小霓開了房門，卻不完全開啟讓蕙羅進去，接過禮後便表示說自己累了，要早些休息。

蕙羅正想離開，忽然聞見小霓房飄出一縷非同尋常的香氣，有如百花異香，卻又更含蓄溫雅，竟是蕙羅從未見識過的。

蕙羅對一切未知的香葯都有強烈的興趣，當即便問小霓：「姐姐房中薰的是什麼香？」

小霓淡淡道：「是尋常的百和裛香。」

蕙羅擺首：「不是的，除了百和裛香，還有一種特殊的香味……姐姐最近用了什麼特別的香葯麼？」

「沒有。」小霓迅速回答，帶著明顯的逐客之意，「我困了。」

蕙羅隻好告辭，失地走開。才一轉，小霓的房門便「哐」地重重關上了。

直到深夜，那縷異香仍似縈繞在心間，蕙羅竟輾轉難以眠。室炭火燒得旺，亦令有些氣悶，索便起，穿好裳推門出外，倚於庭前廊下看月下寒梅。

彼時殘雪未消，月華空濛，微風斷續梳過，庭中梅影綽綽，幽香不絕。蕙羅含笑閉上眼，靜靜品味這淡雅花香。

闔上雙目，是為了專心品香。暫時放棄視覺時，的其他覺也會變得尤為敏，包括嗅覺。片刻後，睜大了眼睛，帶著難以置信的表轉首四顧——這裡除了滿庭梅香，還有一特殊的香氣，斷斷續續地隨著月下清風飄遊至鼻下，正是在小霓門前聞到的那種異香。

這裡離小霓居並不算近，這便意味著，那香氣來源就在庭中了。

這念頭頓時喚起了蕙羅所有神，立即疾步走中庭，四探尋那奇異香源。當涼風初定時，辨出了一個可能的方向，遂朝那裡走去。

那是通往後苑的廊下小門。小門半掩著，從蕙羅所之過去，裡麵黑漆漆的，在冷月下凝著幾分詭異氣氛。

蕙羅強抑心頭恐懼，一步步地探去。將近小門時，但見門有一抹白一閃而過，迅速飄向門更深。

蕙羅悚然一驚，想起了一些宮廷中流傳的鬼魅傳說。不轉，差點便要跑回去，但迴旋的風偏偏又把那脈異香又送了過來。

那究竟是什麼香？似凝結了百花髓，卻又如此溫雅蘊藉；細若遊，卻又綿延不絕，像水銀一樣，一旦找到一點隙，便要鑽進你心裡。

抵不過這般好奇，蕙羅還是回了頭，通過那道小門，踏著月朝後苑尋去。

轉過幾道玉砌雕闌，越過數重台殿香階，蕙羅已後苑，那異香忽又似杳然去遠。蕙羅凝神觀察，須臾見遠梅花樹下又有白影一現，其後太湖石峰巒之中。

蕙羅迅速趕去，果然聞見太湖石後異香飄渺，但那妖魅般的白影卻不知所蹤。

枯立原地許久，異香逐漸淡去，蕙羅疲憊之下正準備放棄，忽然聽見對麵一隅有竹笛之聲傳來，悠揚清越，但隻吹了一個樂句便止住。蕙羅一怔，旋即意識到這很可能是那與捉迷藏的「妖魅」在暗示其藏之地，於是又疾步奔向那邊。

那裡水榭之前，又是暗香裊裊而不見魅影。蕙羅很累，頹然坐在瑤津池，想起那攜異香的白影，不知是妖是鬼，竟然如此捉弄，不由心中惱怒，拾起一塊卵石，揚臂扔進池中，「撲通」一聲，驚飛了一雙殘荷下棲息的鷗鷺。

一個男子的輕笑聲從後傳來。蕙羅陡然回首，雖未見人影，但可辨出水榭的門是虛掩著的。

蕙羅試探著朝水榭走，似回應般，那竹笛聲又起，這次隻是短短的一個音，自水榭廳中響起。

蕙羅快速跑到水榭門前，手一推，門應聲而開。

廳中並無火燭，借著庭前月，依稀可見其中綉幡飄迥，簾幕微揚，風影移而不見人形。

但，蕙羅肯定那香源就在這裡，因此異香氤氳，飄浮於此間空氣中，燻人慾醉，令蕙羅簡直有些恍惚。

而就在心神不定之時，有人悄無聲息地移至後，展開一襲鑲白裘的大氅將擁懷中。

他的作那麼自如，溫款款，卻又不容拒絕。明明是無禮的舉止，他做起來竟毫不顯唐突，彷彿那是最自然不過的事。

於無聲中加大力度，他化解了蕙羅起初的掙紮，然後微笑著，下領過蕙羅髮際，如人般低首輕維紅的臉頰，就這樣溫地擁著，在耳邊輕聲說出了第一句話：」妹妹，你為何要跟蹤我？"

將近黃昏時，蕙羅回尚服局取要用的什，那時香積在院中研磨香葯，見蕙羅進來立即告訴：「翹翹來找你，在屋裡等很久了，你快去見罷。」

蕙羅快步，剛推開門，便聞見一陣馥鬱脂香，與此同時，一個孩如花蝴蝶般飛撲過來，給了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然後牽著雙手略拉開點距離，歡聲笑道：「姐，快看快看！我有什麼不同？」

蕙羅上下打量，笑道：「翹翹今日花枝招展的，穿了一新裳。」

「還有還有！」翹翹把小臉湊到蕙羅麵前，左轉轉，右轉轉，讓看頭上發上的裝飾。

蕙羅定睛一看，有些訝異：「你哪來的這些金鈿翠翹？」

麵花用金箔，頭釵用點翠工藝，這些飾頗為華貴，不是普通宮能戴的。蕙羅重新審視翹翹的裳，見那襦是以蜀錦和越羅裁，樣式新穎，絕非人日常，便更為疑了。

見如此反應，翹翹很是滿意，這才公佈了答案：「皇後收我做養了，這些裳首飾都是賜的。」

翹翹姓劉，原是開封城中一位酒保的兒，後來被選宮做尚服局宮，跟著蕙羅學香道。學香道的人被要求長年吃素，不得沾葷腥刺激之，劉翹翹卻偏好食。因容貌麗，格又活潑，在宮結識了不小黃門，那些小黃門便經常送魚給。有次又有幾位小黃門送來食，還順便提了一壺酒，翹翹大喜，帶了他們躲在尚服局倉房大快朵頤，又吃又喝，不想卻被前來倉房取香料的林司飾抓個正著。

林司飾把此事告訴周尚服，周尚服大怒，決意殺一儆百，把翹翹降為洗掃地的使宮。蕙羅苦苦哀求，乃至帶著翹翹在周尚服門前跪了一夜，周尚服才開恩放過翹翹，但也不再允許學香道，而讓改學紅和料染織。

經此一事，翹翹十分激蕙羅，對親近不。比蕙羅小兩歲，後來乾脆認蕙羅為姐，平時稱呼也就喚一個字——姐，聽起來格外親昵。

翹翹不適合學香道，卻甚紅，在裁製方麵也頗有靈氣。而且翹翹運氣不錯。劉皇後生皇子時趙煦賜了大量財給，其中有一件褙子上的花是翹翹繡的，劉皇後見了褙子很喜歡，命人宣繡花者覲見。待見了翹翹，皇後其俏麗，又覺言語可喜，便留在邊。如今看來，翹翹甚得皇後歡心，因此蒙收為養了。

蕙羅亦為高興，連道「恭喜」，又拉坐下細談，「是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翹翹笑道，「昨天皇後問我家世，我就跟說了。說我娘死得早，我爹給我娶了j□j，j□j整天待我，不給我飯吃。我爹又是個酒鬼，喝醉了就打我。有一次把我打得奄奄一息了，怕我死在家裡，便趕託人把我送進了宮，賺到了最後一筆錢……」

蕙羅驚問：「你竟過如此待？怎麼以前都沒跟我說過？」

翹翹狡黠地笑笑：「是我誇張的啦……如果不這樣說，皇後怎麼會同我？」

蕙羅啼笑皆非，頓時明白了這次躍上枝頭的原因。

翹翹繼續道：「皇後聽了嘆嘆氣，說我可憐，難得我們又同姓，便把我收作兒了，賜了我好多好東西……」言罷一指蕙羅的床，「看，那些就是一部分，我特意帶來送給你的。」

蕙羅順著去，但見床上堆滿了、麵花、胭脂水及各類餞果子，立即擺手道：「這些東西我都用不著，別浪費了，你還是帶回去罷。」

「姐！」翹翹按下的手，加重了語氣道，「這些都是我心為你挑選的禮，你若不收便是嫌棄我。」

蕙羅道：「司飾人每日所穿的皆有定製，何況做我們這活兒，麵花和胭脂水還會缺麼？平時也不大用的……」

「那，餞果子你一定要收下。」翹翹奔至床邊把幾盒餞全拿了過來，塞在蕙羅懷裡，「我吃過你們的苦，知道你們是什麼好吃就不能吃什麼，裡都快淡出個鳥來了。給你大魚大你肯定不要，那一點餞果子總該收了罷？」

蕙羅猶豫，見翹翹一直關切地盯著，終於點了點頭。翹翹見狀大悅，又倚著蕙羅坐下，抱著的手臂說：「姐，日後誰敢欺負你就跟我說，我讓皇後去治……」

蕙羅笑道：「這裡的人對我都好，不必煩勞翹翹了。」

「這裡的人？」翹翹一橫眉，道：「這裡的人可壞了，當年我真是盡們折磨……」說到這裡好似又想起什麼開心之事，忽地笑開，又笑對蕙羅說：「姐，你知道麼？今天我請皇後把林司飾喚了過去，專門為我梳頭。」

蕙羅著意看翹翹髮式，果然與平日不同，梳得一不苟，異常緻。

翹翹角一彎，甚是得意：「我先是讓梳一款複雜的髮式，用了足足一個時辰，然後我說不好看，命拆了重梳。拆開時我故意疼，皇後便在旁邊說了兩句，臉很難看，但也隻低著頭，一聲不敢吭。後來梳來梳去我都不滿意，林司飾就隻好低聲下氣地問我到底要怎樣梳，我便慢慢跟說，隻有聽令的份兒，讓往東不敢往西，哈哈，足足折騰了一上午。最後臨走時皇後還怪手腳慢，氣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蕙羅聽得心驚，正道：「林司飾技藝超群，在尚服局首屈一指，人也是極好的，你這樣折辱，如何得了！回頭你去給說說好話，賠個禮，道個歉，一定要請諒解，別放在心上。」

「我纔不去呢，誰讓當初揭發我的？」翹翹不滿地說，一壁出手自己欣賞十指上新染的蔻丹，一壁又道，「我這人就是賞罰分明，誰對我好我也會對誰好，誰要是得罪了我，我一定不會讓好過。」

蕙羅搖頭，問：「那要是哪天我不小心得罪你了，你會怎樣對我？」

「那麼……」翹翹揚首看屋頂，一隻手指抵在下做思考狀，頃，側目看著蕙羅展笑，「那我就咬你一口！」

話音未落，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抱住蕙羅，在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蕙羅推開，一臉上，發現那裡已沾上了翹翹一圈紅艷艷的口脂，不嗔怪道：「你這丫頭，年紀還這麼小就塗脂抹……」

翹翹挑了挑眉：「皇後喜歡我這樣打扮……是我見過的最的人，就算天天躺在病榻上，也要保持著最的妝容。我要像一樣。」

翹翹離開時，囑咐蕙羅把不收的禮帶給福寧殿的侍押班崔小霓，說小霓常去見皇後，傳報帝後訊息，與翹翹敘談過幾次，既然蕙羅不要那些禮，就轉贈給小霓罷。

「那你何不自己送去？」蕙羅問。

這時翹翹神有些不自然，半晌後才道：「皇太後和聖瑞宮都不喜歡皇後。太後還下令說，家欠安期間，皇後要獲太後批準才能去見家，所以，我也不能隨便去福寧殿。」

向太後不喜劉皇後之事蕙羅略知一二。趙煦的元配皇後孟氏是大家閨秀，宮後又得太皇太後高氏及太後向氏親自j□j，溫良淑慎，無可指摘。但趙煦年時太皇太後垂簾聽政，對趙煦管束甚嚴，倒激起了他強烈的叛逆心。他親政後棄用太皇太後所用保守派大臣，以「紹聖」的名義號稱秉承神宗變法誌，啟用新黨之人，在朝中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回到後宮，他也越發看太皇太後欽定的皇後孟氏不順眼，而格外寵艷冠j□j的嬪劉氏。後來找了個巫蠱的藉口把孟皇後廢了，逐往瑤華宮，而在劉氏生子後，不顧眾人反對強立劉氏為後。

「太後還在為家廢孟皇後的事生氣麼？」蕙羅問。

翹翹點點頭，又道：「現在家違豫，太後太妃對皇後更有怨氣，私下說是因為狐，當初家太過寵，纔不好的。」

這話聽得蕙羅紅了臉，而翹翹倒很坦然，毫無之。

蕙羅回到福寧殿後先去崔小霓居，把翹翹的禮送給。那時已暮四合，崔小霓開了房門，卻不完全開啟讓蕙羅進去，接過禮後便表示說自己累了，要早些休息。

蕙羅正想離開，忽然聞見小霓房飄出一縷非同尋常的香氣，有如百花異香，卻又更含蓄溫雅，竟是蕙羅從未見識過的。

蕙羅對一切未知的香葯都有強烈的興趣，當即便問小霓：「姐姐房中薰的是什麼香？」

小霓淡淡道：「是尋常的百和裛香。」

蕙羅擺首：「不是的，除了百和裛香，還有一種特殊的香味……姐姐最近用了什麼特別的香葯麼？」

「沒有。」小霓迅速回答，帶著明顯的逐客之意，「我困了。」

蕙羅隻好告辭，失地走開。才一轉，小霓的房門便「哐」地重重關上了。

直到深夜，那縷異香仍似縈繞在心間，蕙羅竟輾轉難以眠。室炭火燒得旺，亦令有些氣悶，索便起，穿好裳推門出外，倚於庭前廊下看月下寒梅。

彼時殘雪未消，月華空濛，微風斷續梳過，庭中梅影綽綽，幽香不絕。蕙羅含笑閉上眼，靜靜品味這淡雅花香。

闔上雙目，是為了專心品香。暫時放棄視覺時，的其他覺也會變得尤為敏，包括嗅覺。片刻後，睜大了眼睛，帶著難以置信的表轉首四顧——這裡除了滿庭梅香，還有一特殊的香氣，斷斷續續地隨著月下清風飄遊至鼻下，正是在小霓門前聞到的那種異香。

這裡離小霓居並不算近，這便意味著，那香氣來源就在庭中了。

這念頭頓時喚起了蕙羅所有神，立即疾步走中庭，四探尋那奇異香源。當涼風初定時，辨出了一個可能的方向，遂朝那裡走去。

那是通往後苑的廊下小門。小門半掩著，從蕙羅所之過去，裡麵黑漆漆的，在冷月下凝著幾分詭異氣氛。

蕙羅強抑心頭恐懼，一步步地探去。將近小門時，但見門有一抹白一閃而過，迅速飄向門更深。

蕙羅悚然一驚，想起了一些宮廷中流傳的鬼魅傳說。不轉，差點便要跑回去，但迴旋的風偏偏又把那脈異香又送了過來。

那究竟是什麼香？似凝結了百花髓，卻又如此溫雅蘊藉；細若遊，卻又綿延不絕，像水銀一樣，一旦找到一點隙，便要鑽進你心裡。

抵不過這般好奇，蕙羅還是回了頭，通過那道小門，踏著月朝後苑尋去。

轉過幾道玉砌雕闌，越過數重台殿香階，蕙羅已後苑，那異香忽又似杳然去遠。蕙羅凝神觀察，須臾見遠梅花樹下又有白影一現，其後太湖石峰巒之中。

蕙羅迅速趕去，果然聞見太湖石後異香飄渺，但那妖魅般的白影卻不知所蹤。

枯立原地許久，異香逐漸淡去，蕙羅疲憊之下正準備放棄，忽然聽見對麵一隅有竹笛之聲傳來，悠揚清越，但隻吹了一個樂句便止住。蕙羅一怔，旋即意識到這很可能是那與捉迷藏的「妖魅」在暗示其藏之地，於是又疾步奔向那邊。

那裡水榭之前，又是暗香裊裊而不見魅影。蕙羅很累，頹然坐在瑤津池，想起那攜異香的白影，不知是妖是鬼，竟然如此捉弄，不由心中惱怒，拾起一塊卵石，揚臂扔進池中，「撲通」一聲，驚飛了一雙殘荷下棲息的鷗鷺。

一個男子的輕笑聲從後傳來。蕙羅陡然回首，雖未見人影，但可辨出水榭的門是虛掩著的。

蕙羅試探著朝水榭走，似回應般，那竹笛聲又起，這次隻是短短的一個音，自水榭廳中響起。

蕙羅快速跑到水榭門前，手一推，門應聲而開。

廳中並無火燭，借著庭前月，依稀可見其中綉幡飄迥，簾幕微揚，風影移而不見人形。

但，蕙羅肯定那香源就在這裡，因此異香氤氳，飄浮於此間空氣中，燻人慾醉，令蕙羅簡直有些恍惚。

而就在心神不定之時，有人悄無聲息地移至後，展開一襲鑲白裘的大氅將擁懷中。

他的作那麼自如，溫款款，卻又不容拒絕。明明是無禮的舉止，他做起來竟毫不顯唐突，彷彿那是最自然不過的事。

於無聲中加大力度，他化解了蕙羅起初的掙紮，然後微笑著，下領過蕙羅髮際，如人般低首輕維紅的臉頰，就這樣溫地擁著，在耳邊輕聲說出了第一句話：」妹妹，你為何要跟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