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他施了妖法，會讓我忘記夜裡的事，但現在看來，我對此記憶猶新，倒是他，似乎完全不記得了。」蕙羅暗自慨，隻覺麵前這人容貌雖與昨晚那妖並無區別，但言行卻迥然相異，就像一個漂亮皮囊下套了兩個不同的靈魂。此刻他目純真，卻看得止不住地心生寒意。

定了定神，強迫自己不再多想，繼續為他繫好帶和腰間的玉魚、香囊和五雙穗條。侍見端王更畢，便開啟門，依舊引他回去見趙煦。

兄弟二人又閑聊幾句，然後趙佶告退，拜別時仍畢恭畢敬地行稽首禮，額頭地時頗力，襆頭便歪了歪。

趙佶似沒有察覺，後退數步轉出門，並未顧及襆頭。趙煦瞧見，又吩咐蕙羅：「你去喚住十大王，把他襆頭扶正。」

蕙羅領命，追了出去。那時趙佶已走到殿前階下，崔小霓帶著周嫵兒剛迎至他麵前。蕙羅喚了聲「十大王」，趙佶止步回首，微微一笑：「人有何指教？」

他依然是溫文爾雅的樣子，禮貌的措辭保持著無懈可擊的距離。蕙羅不言不語，一福之後以手側指頭部，才道：「大王的襆頭偏了。」

趙佶會意，欠低頭，讓蕙羅將襆頭扶正。待蕙羅完這小任務後，他抬起頭，一睨蕙羅，雙目斜飛，角微挑。

「多謝妹妹。」他輕聲說，「妹妹」二字被他喚得無比溫繾綣，那夜間的妖魅幽在眸中忽如煙花一現。

沒料到他竟會在旁人麵前也這樣喚，蕙羅一凜，旋即麵紅過耳，垂目退後兩步，不知該如何回應。

崔小霓瞧見這窘迫之狀，從旁淡淡說：「但凡不認識的姑娘，他全妹妹。」

後的周嫵兒「咯咯」地笑了起來，問崔小霓：「那認識了呢？」

崔小霓瞥了瞥趙佶：「認識了，就改姐姐了。」

周嫵兒引袖遮口不停地笑。趙佶則十分鄭重地朝崔小霓躬長揖，又換上了那孩般的無辜表：「小霓姐姐是在取笑我麼？我以為，稱你們為『姐姐』，是對家袛應人應有的禮數。」

崔小霓不答，側首避開他目，隻是冷笑。

這時周嫵兒對趙佶斂衽為禮，再次謝他求之恩，趙佶以手虛扶，道：「不必多禮。這點小事，連舉手之勞都談不上。」打量周嫵兒一番，又問：「這周家妹妹，可是用龍腦香那位？」

一聽他提龍腦香，周嫵兒大為尷尬，赧然低首，撚著帶扭許久才點頭承認。

趙佶微笑對道：「龍腦雖好，用來薰終究單薄了些。男人用還好，孩兒們用，氣味太沖，不似閨中香型。上次十二哥那樣說，也是這個意思，你別多心，他並無惡意。我新近製了一些薰香，是按漢建寧宮中香的方子製的，味兒不錯，配周家妹妹這樣的人很合適。回頭我便讓人送些過來，你先用用，若不喜歡，下回我再換新的給你。」

一席話聽得周嫵兒轉憂為喜，又連連道謝。雖然在笑，但目中有淚閃，顯然聯想前事，不免百集。

趙佶又對蕙羅說：「今日煩勞妹妹了。那些漢香，我也讓人送些給妹妹，還妹妹笑納。」

蕙羅立即謝絕：「多謝大王意。但我們合香的人，平日都不能在自己裳上薰香，所以大王不必贈香給我了。」

趙佶亦未堅持，轉而問崔小霓：「小霓姐姐要麼？」

崔小霓明顯有慍，語氣生地回他：「你就塞給我旁人不要的東西。」

趙佶笑道：「姐姐可又冤枉我了。上回那小龍團茶，我原是備了兩份，你與梁都知一人一份，他說最近胃寒，喝不得茶，我便把他那份也送給你，誰知你還不高興……我那裡還有些小團，你既不要漢香，我便再送些茶給你罷，這回可是隻給你一人的了。」

崔小霓幽幽瞪他一眼，道：「這小團，必也是先贈給郝先生、劉先生之後還有多的，纔想起我……」

這話雖仍在表示不滿，但語氣已許多，更似對郎的嗔怨，令蕙羅不自地想起了房中飄出的那縷異香。而一壁說著，一壁也手向趙佶頭部，把適才蕙羅扶正的襆頭又微微移了移，再端詳著趙佶，目意溫。但當目下移至趙佶頸上，臉忽又一變：「你脖子怎麼傷了？」

趙佶了那條痕，輕描淡寫地回答：「昨晚逗貓兒玩，一時不慎被它抓破的。」

崔小霓冷笑：「這貓兒倒跳得高。」

這日餘下的時，蕙羅盡在恍惚中渡過。這十年來，也曾想象過趙佶的模樣，而設想的十大王接近年趙似的樣子，但又帶有養母那溫暖的笑容，隻沒料到會是這樣……晚上躺著閉上眼，那夜間白的妖魅與白天著櫻草春衫的探花郎在腦中替出現。看見探花郎時，不自知地對著夜漾開一個輕淺的笑；而當妖魅登場，又惱恨加，猛地拉被子將全矇住，咬著牙在被子裡使勁捶床，以此化解那如浪般撲麵襲來的恥。

除此之外，當想到這兩個截然不同的形象屬於同一人，心頭湧起的又是另一種難以名狀的緒，困與憂慮織，還有一些恐懼……雖然並不能很確切地意識到自己在害怕什麼。

後來，還想起了當年帶宮的都知張茂則。當初他為何不依照陳人囑麟送至趙信邊，而是讓做了尚服局宮，一直是蕙羅心裡的不解之謎，而張茂則已於數年前去世，那這個謎是不是永遠都不能解開了？蕙羅嘆嘆氣，隻覺眼前的狀況就像自己初尚服局時麵對的考試，自己拚命吸呀吸，卻還是說不出這複雜的合香到底包含了哪些分。

「他說他施了妖法，會讓我忘記夜裡的事，但現在看來，我對此記憶猶新，倒是他，似乎完全不記得了。」蕙羅暗自慨，隻覺麵前這人容貌雖與昨晚那妖並無區別，但言行卻迥然相異，就像一個漂亮皮囊下套了兩個不同的靈魂。此刻他目純真，卻看得止不住地心生寒意。

定了定神，強迫自己不再多想，繼續為他繫好帶和腰間的玉魚、香囊和五雙穗條。侍見端王更畢，便開啟門，依舊引他回去見趙煦。

兄弟二人又閑聊幾句，然後趙佶告退，拜別時仍畢恭畢敬地行稽首禮，額頭地時頗力，襆頭便歪了歪。

趙佶似沒有察覺，後退數步轉出門，並未顧及襆頭。趙煦瞧見，又吩咐蕙羅：「你去喚住十大王，把他襆頭扶正。」

蕙羅領命，追了出去。那時趙佶已走到殿前階下，崔小霓帶著周嫵兒剛迎至他麵前。蕙羅喚了聲「十大王」，趙佶止步回首，微微一笑：「人有何指教？」

他依然是溫文爾雅的樣子，禮貌的措辭保持著無懈可擊的距離。蕙羅不言不語，一福之後以手側指頭部，才道：「大王的襆頭偏了。」

趙佶會意，欠低頭，讓蕙羅將襆頭扶正。待蕙羅完這小任務後，他抬起頭，一睨蕙羅，雙目斜飛，角微挑。

「多謝妹妹。」他輕聲說，「妹妹」二字被他喚得無比溫繾綣，那夜間的妖魅幽在眸中忽如煙花一現。

沒料到他竟會在旁人麵前也這樣喚，蕙羅一凜，旋即麵紅過耳，垂目退後兩步，不知該如何回應。

崔小霓瞧見這窘迫之狀，從旁淡淡說：「但凡不認識的姑娘，他全妹妹。」

後的周嫵兒「咯咯」地笑了起來，問崔小霓：「那認識了呢？」

崔小霓瞥了瞥趙佶：「認識了，就改姐姐了。」

周嫵兒引袖遮口不停地笑。趙佶則十分鄭重地朝崔小霓躬長揖，又換上了那孩般的無辜表：「小霓姐姐是在取笑我麼？我以為，稱你們為『姐姐』，是對家袛應人應有的禮數。」

崔小霓不答，側首避開他目，隻是冷笑。

這時周嫵兒對趙佶斂衽為禮，再次謝他求之恩，趙佶以手虛扶，道：「不必多禮。這點小事，連舉手之勞都談不上。」打量周嫵兒一番，又問：「這周家妹妹，可是用龍腦香那位？」

一聽他提龍腦香，周嫵兒大為尷尬，赧然低首，撚著帶扭許久才點頭承認。

趙佶微笑對道：「龍腦雖好，用來薰終究單薄了些。男人用還好，孩兒們用，氣味太沖，不似閨中香型。上次十二哥那樣說，也是這個意思，你別多心，他並無惡意。我新近製了一些薰香，是按漢建寧宮中香的方子製的，味兒不錯，配周家妹妹這樣的人很合適。回頭我便讓人送些過來，你先用用，若不喜歡，下回我再換新的給你。」

一席話聽得周嫵兒轉憂為喜，又連連道謝。雖然在笑，但目中有淚閃，顯然聯想前事，不免百集。

趙佶又對蕙羅說：「今日煩勞妹妹了。那些漢香，我也讓人送些給妹妹，還妹妹笑納。」

蕙羅立即謝絕：「多謝大王意。但我們合香的人，平日都不能在自己裳上薰香，所以大王不必贈香給我了。」

趙佶亦未堅持，轉而問崔小霓：「小霓姐姐要麼？」

崔小霓明顯有慍，語氣生地回他：「你就塞給我旁人不要的東西。」

趙佶笑道：「姐姐可又冤枉我了。上回那小龍團茶，我原是備了兩份，你與梁都知一人一份，他說最近胃寒，喝不得茶，我便把他那份也送給你，誰知你還不高興……我那裡還有些小團，你既不要漢香，我便再送些茶給你罷，這回可是隻給你一人的了。」

崔小霓幽幽瞪他一眼，道：「這小團，必也是先贈給郝先生、劉先生之後還有多的，纔想起我……」

這話雖仍在表示不滿，但語氣已許多，更似對郎的嗔怨，令蕙羅不自地想起了房中飄出的那縷異香。而一壁說著，一壁也手向趙佶頭部，把適才蕙羅扶正的襆頭又微微移了移，再端詳著趙佶，目意溫。但當目下移至趙佶頸上，臉忽又一變：「你脖子怎麼傷了？」

趙佶了那條痕，輕描淡寫地回答：「昨晚逗貓兒玩，一時不慎被它抓破的。」

崔小霓冷笑：「這貓兒倒跳得高。」

這日餘下的時，蕙羅盡在恍惚中渡過。這十年來，也曾想象過趙佶的模樣，而設想的十大王接近年趙似的樣子，但又帶有養母那溫暖的笑容，隻沒料到會是這樣……晚上躺著閉上眼，那夜間白的妖魅與白天著櫻草春衫的探花郎在腦中替出現。看見探花郎時，不自知地對著夜漾開一個輕淺的笑；而當妖魅登場，又惱恨加，猛地拉被子將全矇住，咬著牙在被子裡使勁捶床，以此化解那如浪般撲麵襲來的恥。

除此之外，當想到這兩個截然不同的形象屬於同一人，心頭湧起的又是另一種難以名狀的緒，困與憂慮織，還有一些恐懼……雖然並不能很確切地意識到自己在害怕什麼。

後來，還想起了當年帶宮的都知張茂則。當初他為何不依照陳人囑麟送至趙信邊，而是讓做了尚服局宮，一直是蕙羅心裡的不解之謎，而張茂則已於數年前去世，那這個謎是不是永遠都不能解開了？蕙羅嘆嘆氣，隻覺眼前的狀況就像自己初尚服局時麵對的考試，自己拚命吸呀吸，卻還是說不出這複雜的合香到底包含了哪些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