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篦發之後，太妃起至妝臺前坐下，閣中人奉上太妃冠子、冠朵、發簪等首飾頭麵，以備蕙羅為其梳妝，但蕙羅一顧，發現那冠子是白角鹿胎皮團冠，樣式形製竟與起初在福寧殿見到的向太後冠子一般無二，所配的簪子是白玉龍簪，冠朵狀若飛龍，若依大宋禮製，太妃冠朵不能用龍形，隻能用牙魚，太妃戴這樣的冠子顯然是僭用太後服飾了。

冠子呈上來時太妃睨了一睨，便氣定神閑地轉過頭去，看著鏡裡的自己，靜待蕙羅梳頭加冠，顯然這樣的冠子是一向用慣了的。

蕙羅猶豫，一時沒手，太妃於鏡中注視著，淡然問：「怎麼？有何不妥？」

蕙羅忙對微笑，輕聲道：「沒有。奴婢隻是在想，今日應給太妃梳個什麼髮式。」

太妃道：「何須多想？隨便挽個椎髻，把冠子加上去便是了。」

蕙羅建議道：「太妃今日不出行，閣中暖和，這樣的冠子太厚實，戴久了既累又熱，不如免去冠子，容奴婢為太妃梳個簪花的髮髻，家居之時這樣妝扮很輕便，也好看。」

「簪花的髮髻？」太妃一挑角，道：「我年輕時倒常梳。那時年紀小，也沒有多珠呀玉呀的戴著，一年四季，有什麼花開便去摘一兩朵簪在髮髻邊。秋天用花，冬天用紅梅，春天桃花李花海棠杜鵑都有，運氣好，還能摘到一朵牡丹，夏天麼，簪的就是荷花……」

說到這裡，不知想起了什麼，笑意漸深，目若春水，語氣也溫和許多：「那時我常把頭髮攏起來挽個高椎髻，耳邊留兩縷長長的鬢髮，薄薄的，像蟬翼一樣……」

尚宮盧氏伺候在側，聽到這裡便笑了，道：「娘娘當年這樣梳頭真是。後來又蒙先帝眷顧，宮中子紛紛學梳這種頭，一時蔚然風。」

蕙羅順勢道：「既然太妃喜歡，那今日奴婢就為太妃重新梳這個髮式罷。」

太妃笑著擺首：「那髮式隻有小姑娘梳纔好看。我若現在再垂兩道薄如蟬翼的長鬢下來，別人該說我老婦聊發狂了。」

這話聽得閣中臣侍都笑了起來，氣氛顯得很輕鬆，蕙羅遂淺笑著繼續建議：「太妃若喜歡長鬢的髮式，不妨試試晚唐後妃常梳的拋家髻。那種髮式狀如椎髻，留有長鬢，但是用刨花水麵，呈兩鬢抱麵之勢，頂髻簪花，額發上再加幾枚同心花鈿，妝容十分雍容華貴，很適合太妃選用。」

太妃想想，道：「也罷，你先梳來看看，若不好再改回來。」

蕙羅答應，立即開始為太妃梳拋家髻。

修剪好太妃兩道長鬢，蕙羅開啟奩盒取出刨花水，沾鬢髮令其麵。太妃聞見香味，便問蕙羅：「你這刨花水香的，不是用榆樹刨花泡的麼？」

蕙羅道：「還是用榆樹刨花，但裡麵加了薄荷、香白芷、藿香葉、當歸等幾味葯，經常用來抿頭，可使頭髮烏黑而不易落。」

太妃聽了，又取刨花水來聞了聞，像是很喜歡，還對邊的人說：「你們都學學。平日裡都是一般梳頭，怎麼就沒人家這心思？」

一群人怯怯地應了，蕙羅這纔想起，聖瑞宮與別不同，自選宮人若乾，平常一切起居膳食之事全由太妃宮中人來做，不大用六尚二十四司的，所以以往給梳頭的應該就是答應的這一群人了。

完鬢髮，把額發分幾縷，梳雲尖狀後，蕙羅為太妃挽好頂髻，再簪上兩朵做並蓮狀的絹花，又選了一個點翠鳥銜珠步搖上，最後在額發上大小七枚雲母、水晶和碧璽做的同心花鈿，這拋家髻便完了。這髮式果然雍容華貴，太妃左右側首，反覆細看，不喜形於，道：「這樣一梳確有新意，簡直像換了個人似的。」

盧尚宮等人也紛紛稱讚，說娘娘這妝容既華又顯年輕，還如初侍神宗時一般。太妃大悅，當即握住蕙羅的手，笑道：「若不是家也離不開你，我真想把你留在我宮中，天天為我梳頭呢……不如這樣，以後你午後閑時就往我宮裡來一趟，教教我這些梳頭的丫頭。怎樣梳妝，怎樣調香，但凡你知道的就都教給們罷。」說到這裡頓了頓，加重語氣強調，「隻要你對家和我盡心，我決計不會虧待你的。」

說罷便命人取來珠玉首飾及若乾，賜予蕙羅。蕙羅連連推辭，太妃並不收回，徑直命兩位小黃門把所賜之送往蕙羅居。又再三詢問蕙羅是否願意教授聖瑞宮人，蕙羅隻得說：「須先回過家，若他無意見，奴婢自然是可以過來的。」

太妃道：「隻要我開口，家豈會不允？」立即便掉頭吩咐盧尚宮，「你且帶沈人去見見我宮中梳頭的丫頭，讓們今日先拜個師。」

盧尚宮領命，帶蕙羅出去，在太妃寢閣後一宮院正堂中坐下。頃，兩列人魚貫而，在蕙羅麵前列隊站定，再一齊下拜，但見滿堂翠鬟雲集，略看來，至有四五十人。

蕙羅忙起回禮。待這拜師儀式結束，人們退去後，忍不住問盧尚宮：「人怎會有這樣多？太妃不是說隻教『梳頭的丫頭』麼？」

「這些都是梳頭的丫頭呀。」盧尚宮道：「聖瑞宮中專管太妃巾櫛服玩之事的人明裡是八名，但們每人手下還有五六個無職事的私，加起來就有五十餘人了。」

蕙羅嘆為觀止，心想以往聽說聖瑞宮中人侍者甚多，約有七百餘人，而今看來，僅梳頭一項就有五十餘人在伺候，那宮人總數逾千隻怕也有可能，儼然是個自係的小後宮了。

盧尚宮又道：「日後你要常來，還有一事須稍加留意：在聖瑞宮中，每人皆稱太妃為『娘娘』，你最好也這樣稱呼，太妃必會喜歡。」

大宋慣例，隻有天子正室、皇帝嫡母，才能被稱為「娘娘」，宮人對其餘嬪都隻稱「娘子」。聽尚宮這樣說，蕙羅低眉垂目，略略微笑，但沒有清楚地答應。

回到福寧殿，蕙羅先去見皇帝，把太妃邀教授宮人及厚賜財一事說了，問趙煦是否同意，禮要不要退回去。趙煦淡淡道：「沒事，你午後可以過去。禮既然送了，你便收著罷。」

蕙羅輕聲答應了。趙煦沉默片刻，又道：「以後向你送禮的人想必會很多，不管誰送的，你都收著罷。」

蕙羅踟躕道：「這……合適麼？」

「合適，」趙煦一笑：「不收纔不合適。」

黃昏時回到居，見太妃的禮已一一羅列在室中。蕙羅看了看，見其中有幾個翠翹形狀很別緻，便拾起細看其工藝，一時興起，亦在妝臺前坐了，挽了個稍高的髮髻，再把翠翹簪在鬢邊。

們這樣的人，平時裝扮及其素雅，無華彩，發無珠玉，蕙羅幾乎從未戴過這樣華麗的首飾，如今這樣梳妝，小兒心頓起，攬鏡自顧，覺得好看，不由對鏡中的自己微笑。但看罷髮飾，再細看五，忽然又想起了之前趙似在太妃閣中說的那句話：「長得又不，皇兄不會看上的。」此後再自顧，臉上那些不完之越發凸顯，果然越看越覺得醜。

蕙羅好生氣惱，伏首埋頭不忍再顧。自怨自艾之餘想到趙似，亦對他心生兩分莫名怨氣——儘管明知他那樣說其實並無惡意——用隻有自己聽的見的聲音嘀咕道：「我就是不，那又怎樣？要你來說！」

這位十二大王的話還真是不中聽。雖然他說的都是真話，卻讓每個人聽了心裡都不舒服……蕙羅想起趙似每次說完他那些真話後眾人的反應，不又笑了起來，勸解自己道，他連對兄弟、母親都是這樣，自己又何必因他這句話生這閑氣呢？

還在胡思想，忽聞有人敲門。蕙羅開門一看，見是楊日言。他像是剛從外麵回來，風塵僕僕地，手中持著一枝盛開的綠萼梅花。

楊日言把綠萼梅送至蕙羅麵前，道：「今日我去端王宮中與他商議繪陳貴儀寫真事宜，花園梅花盛放，端王便剪了一枝綠萼梅給我，囑我帶來給你，說梅花之中他最綠萼，願請蕙君共賞此花清芬。」

蕙羅看看那花，問楊日言：「如今城梅、重葉梅、紅梅皆開得好，艷，重葉數層，花形，十大王卻為何最這單薄素淡的綠萼梅？」

楊日言道：「大王說，梅花萼，一般都作絳紫，惟此花綠萼，連枝梗都是青的，特為清高。於百千妍中乍見此花，更有九疑仙子萼綠華之嘆。何況此花清芬雅緻幽遠，與別品不同，因此最為鍾。」

見蕙羅兀自沉不語，楊日言直把梅花遞到手中，微笑道：「快拿去瓶罷。日後你自會發現，十大王的眼睛和鼻子都與眾不同，他可以留意到蘆草扶風的態，也能聞出路邊紅蓼的一縷清香。」

楊日言走後，蕙羅把綠萼梅在花瓶中，怔怔地看了半晌，又取出日前他所送的禮，手爐、香盒及高麗摺疊扇，手指一一過，覺如聞梅花清香，心裡安寧而愉悅。開啟摺疊扇，看著那闋小山詞，與趙佶相的幾個細節悄然浮上心頭：月夜尋香之下的邂逅，為他更時的接，淩晨薰的敘談，自然還有他那兩次輕狂的無禮之舉……

想至此，蕙羅雙頰灼熱，偏偏目又落在那詞下半闋上：「風有韻，月無痕，暗消魂……」

蕙羅默唸此句，心宛如被某種的東西撞擊了一下，有些不過氣來的覺，但那種約的疼痛竟也是溫的，令會這種痛苦都了一種的樂趣。

覺出自己此時的心神恍惚，蕙羅合上摺疊扇，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不再想與之相關的事。之不去，言即便l司雙目，他那但趙信的影子卻揮笑晏晏的模樣仍不斷浮現在心頭。或言

篦發之後，太妃起至妝臺前坐下，閣中人奉上太妃冠子、冠朵、發簪等首飾頭麵，以備蕙羅為其梳妝，但蕙羅一顧，發現那冠子是白角鹿胎皮團冠，樣式形製竟與起初在福寧殿見到的向太後冠子一般無二，所配的簪子是白玉龍簪，冠朵狀若飛龍，若依大宋禮製，太妃冠朵不能用龍形，隻能用牙魚，太妃戴這樣的冠子顯然是僭用太後服飾了。

冠子呈上來時太妃睨了一睨，便氣定神閑地轉過頭去，看著鏡裡的自己，靜待蕙羅梳頭加冠，顯然這樣的冠子是一向用慣了的。

蕙羅猶豫，一時沒手，太妃於鏡中注視著，淡然問：「怎麼？有何不妥？」

蕙羅忙對微笑，輕聲道：「沒有。奴婢隻是在想，今日應給太妃梳個什麼髮式。」

太妃道：「何須多想？隨便挽個椎髻，把冠子加上去便是了。」

蕙羅建議道：「太妃今日不出行，閣中暖和，這樣的冠子太厚實，戴久了既累又熱，不如免去冠子，容奴婢為太妃梳個簪花的髮髻，家居之時這樣妝扮很輕便，也好看。」

「簪花的髮髻？」太妃一挑角，道：「我年輕時倒常梳。那時年紀小，也沒有多珠呀玉呀的戴著，一年四季，有什麼花開便去摘一兩朵簪在髮髻邊。秋天用花，冬天用紅梅，春天桃花李花海棠杜鵑都有，運氣好，還能摘到一朵牡丹，夏天麼，簪的就是荷花……」

說到這裡，不知想起了什麼，笑意漸深，目若春水，語氣也溫和許多：「那時我常把頭髮攏起來挽個高椎髻，耳邊留兩縷長長的鬢髮，薄薄的，像蟬翼一樣……」

尚宮盧氏伺候在側，聽到這裡便笑了，道：「娘娘當年這樣梳頭真是。後來又蒙先帝眷顧，宮中子紛紛學梳這種頭，一時蔚然風。」

蕙羅順勢道：「既然太妃喜歡，那今日奴婢就為太妃重新梳這個髮式罷。」

太妃笑著擺首：「那髮式隻有小姑娘梳纔好看。我若現在再垂兩道薄如蟬翼的長鬢下來，別人該說我老婦聊發狂了。」

這話聽得閣中臣侍都笑了起來，氣氛顯得很輕鬆，蕙羅遂淺笑著繼續建議：「太妃若喜歡長鬢的髮式，不妨試試晚唐後妃常梳的拋家髻。那種髮式狀如椎髻，留有長鬢，但是用刨花水麵，呈兩鬢抱麵之勢，頂髻簪花，額發上再加幾枚同心花鈿，妝容十分雍容華貴，很適合太妃選用。」

太妃想想，道：「也罷，你先梳來看看，若不好再改回來。」

蕙羅答應，立即開始為太妃梳拋家髻。

修剪好太妃兩道長鬢，蕙羅開啟奩盒取出刨花水，沾鬢髮令其麵。太妃聞見香味，便問蕙羅：「你這刨花水香的，不是用榆樹刨花泡的麼？」

蕙羅道：「還是用榆樹刨花，但裡麵加了薄荷、香白芷、藿香葉、當歸等幾味葯，經常用來抿頭，可使頭髮烏黑而不易落。」

太妃聽了，又取刨花水來聞了聞，像是很喜歡，還對邊的人說：「你們都學學。平日裡都是一般梳頭，怎麼就沒人家這心思？」

一群人怯怯地應了，蕙羅這纔想起，聖瑞宮與別不同，自選宮人若乾，平常一切起居膳食之事全由太妃宮中人來做，不大用六尚二十四司的，所以以往給梳頭的應該就是答應的這一群人了。

完鬢髮，把額發分幾縷，梳雲尖狀後，蕙羅為太妃挽好頂髻，再簪上兩朵做並蓮狀的絹花，又選了一個點翠鳥銜珠步搖上，最後在額發上大小七枚雲母、水晶和碧璽做的同心花鈿，這拋家髻便完了。這髮式果然雍容華貴，太妃左右側首，反覆細看，不喜形於，道：「這樣一梳確有新意，簡直像換了個人似的。」

盧尚宮等人也紛紛稱讚，說娘娘這妝容既華又顯年輕，還如初侍神宗時一般。太妃大悅，當即握住蕙羅的手，笑道：「若不是家也離不開你，我真想把你留在我宮中，天天為我梳頭呢……不如這樣，以後你午後閑時就往我宮裡來一趟，教教我這些梳頭的丫頭。怎樣梳妝，怎樣調香，但凡你知道的就都教給們罷。」說到這裡頓了頓，加重語氣強調，「隻要你對家和我盡心，我決計不會虧待你的。」

說罷便命人取來珠玉首飾及若乾，賜予蕙羅。蕙羅連連推辭，太妃並不收回，徑直命兩位小黃門把所賜之送往蕙羅居。又再三詢問蕙羅是否願意教授聖瑞宮人，蕙羅隻得說：「須先回過家，若他無意見，奴婢自然是可以過來的。」

太妃道：「隻要我開口，家豈會不允？」立即便掉頭吩咐盧尚宮，「你且帶沈人去見見我宮中梳頭的丫頭，讓們今日先拜個師。」

盧尚宮領命，帶蕙羅出去，在太妃寢閣後一宮院正堂中坐下。頃，兩列人魚貫而，在蕙羅麵前列隊站定，再一齊下拜，但見滿堂翠鬟雲集，略看來，至有四五十人。

蕙羅忙起回禮。待這拜師儀式結束，人們退去後，忍不住問盧尚宮：「人怎會有這樣多？太妃不是說隻教『梳頭的丫頭』麼？」

「這些都是梳頭的丫頭呀。」盧尚宮道：「聖瑞宮中專管太妃巾櫛服玩之事的人明裡是八名，但們每人手下還有五六個無職事的私，加起來就有五十餘人了。」

蕙羅嘆為觀止，心想以往聽說聖瑞宮中人侍者甚多，約有七百餘人，而今看來，僅梳頭一項就有五十餘人在伺候，那宮人總數逾千隻怕也有可能，儼然是個自係的小後宮了。

盧尚宮又道：「日後你要常來，還有一事須稍加留意：在聖瑞宮中，每人皆稱太妃為『娘娘』，你最好也這樣稱呼，太妃必會喜歡。」

大宋慣例，隻有天子正室、皇帝嫡母，才能被稱為「娘娘」，宮人對其餘嬪都隻稱「娘子」。聽尚宮這樣說，蕙羅低眉垂目，略略微笑，但沒有清楚地答應。

回到福寧殿，蕙羅先去見皇帝，把太妃邀教授宮人及厚賜財一事說了，問趙煦是否同意，禮要不要退回去。趙煦淡淡道：「沒事，你午後可以過去。禮既然送了，你便收著罷。」

蕙羅輕聲答應了。趙煦沉默片刻，又道：「以後向你送禮的人想必會很多，不管誰送的，你都收著罷。」

蕙羅踟躕道：「這……合適麼？」

「合適，」趙煦一笑：「不收纔不合適。」

黃昏時回到居，見太妃的禮已一一羅列在室中。蕙羅看了看，見其中有幾個翠翹形狀很別緻，便拾起細看其工藝，一時興起，亦在妝臺前坐了，挽了個稍高的髮髻，再把翠翹簪在鬢邊。

們這樣的人，平時裝扮及其素雅，無華彩，發無珠玉，蕙羅幾乎從未戴過這樣華麗的首飾，如今這樣梳妝，小兒心頓起，攬鏡自顧，覺得好看，不由對鏡中的自己微笑。但看罷髮飾，再細看五，忽然又想起了之前趙似在太妃閣中說的那句話：「長得又不，皇兄不會看上的。」此後再自顧，臉上那些不完之越發凸顯，果然越看越覺得醜。

蕙羅好生氣惱，伏首埋頭不忍再顧。自怨自艾之餘想到趙似，亦對他心生兩分莫名怨氣——儘管明知他那樣說其實並無惡意——用隻有自己聽的見的聲音嘀咕道：「我就是不，那又怎樣？要你來說！」

這位十二大王的話還真是不中聽。雖然他說的都是真話，卻讓每個人聽了心裡都不舒服……蕙羅想起趙似每次說完他那些真話後眾人的反應，不又笑了起來，勸解自己道，他連對兄弟、母親都是這樣，自己又何必因他這句話生這閑氣呢？

還在胡思想，忽聞有人敲門。蕙羅開門一看，見是楊日言。他像是剛從外麵回來，風塵僕僕地，手中持著一枝盛開的綠萼梅花。

楊日言把綠萼梅送至蕙羅麵前，道：「今日我去端王宮中與他商議繪陳貴儀寫真事宜，花園梅花盛放，端王便剪了一枝綠萼梅給我，囑我帶來給你，說梅花之中他最綠萼，願請蕙君共賞此花清芬。」

蕙羅看看那花，問楊日言：「如今城梅、重葉梅、紅梅皆開得好，艷，重葉數層，花形，十大王卻為何最這單薄素淡的綠萼梅？」

楊日言道：「大王說，梅花萼，一般都作絳紫，惟此花綠萼，連枝梗都是青的，特為清高。於百千妍中乍見此花，更有九疑仙子萼綠華之嘆。何況此花清芬雅緻幽遠，與別品不同，因此最為鍾。」

見蕙羅兀自沉不語，楊日言直把梅花遞到手中，微笑道：「快拿去瓶罷。日後你自會發現，十大王的眼睛和鼻子都與眾不同，他可以留意到蘆草扶風的態，也能聞出路邊紅蓼的一縷清香。」

楊日言走後，蕙羅把綠萼梅在花瓶中，怔怔地看了半晌，又取出日前他所送的禮，手爐、香盒及高麗摺疊扇，手指一一過，覺如聞梅花清香，心裡安寧而愉悅。開啟摺疊扇，看著那闋小山詞，與趙佶相的幾個細節悄然浮上心頭：月夜尋香之下的邂逅，為他更時的接，淩晨薰的敘談，自然還有他那兩次輕狂的無禮之舉……

想至此，蕙羅雙頰灼熱，偏偏目又落在那詞下半闋上：「風有韻，月無痕，暗消魂……」

蕙羅默唸此句，心宛如被某種的東西撞擊了一下，有些不過氣來的覺，但那種約的疼痛竟也是溫的，令會這種痛苦都了一種的樂趣。

覺出自己此時的心神恍惚，蕙羅合上摺疊扇，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不再想與之相關的事。之不去，言即便l司雙目，他那但趙信的影子卻揮笑晏晏的模樣仍不斷浮現在心頭。或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