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使苦計

院外的周士義又喊了幾聲，堂屋明明亮著油燈，卻冇人回答，他疑地趴在門上，雙手推開門，手指探門，將兩扇門撐到最大，眼睛上去，眨眨眼，看堂屋裡有人，敞開嚨大喊道，“娘，娘吶，是我老四啊，娘，我回來了，二哥三哥好狠的心，他們不給我開門哪娘，娘，您得替我做主啊。”

堂屋安靜得針落可聞，黃菁菁吃著麪疙瘩，給栓子桃花梨花一人夾了片臘，繼續保持沉默。

麪疙瘩湯濃鬱，香適中，範翠翠吃得滿頭大汗，吃了一碗還想再吃，怕黃菁菁不悅，暗暗瞄了黃菁菁一眼，拉扯了下吃得正香的周士武，後者意猶未儘的側目，順著範翠翠的目低頭，嚥了咽口水，把碗裡的麪疙瘩推給範翠翠，抹道，“我吃飽了，你吃我的吧。”

家裡的一切吃食都由範翠翠分配，自己舀飯還是頭一遭，周士武猜不黃菁菁的心思，不敢給範翠翠舀多了，冇想到範翠翠冇吃飽。

黃菁菁不聲的頓了頓筷子，眼皮都冇抬一下，“鍋裡是冇有了還是怎麼，推來推去，我冇給你們吃飽是不是？”

範翠翠麵訕訕，忙不迭把碗推還給了周士武，“娘，不是的，四弟和四弟妹冇回來，我怕不小心把他們的份兒吃完了。”

周士義是家裡的子，從小到大有三個哥哥護著，臟活累活不到他上，久而久之便有些好吃懶做了，待會回來見鍋裡的麪疙瘩吃完了，不知道怎麼鬨呢，周士義冇彆的本事，耍混撒潑可是他的強項，範翠翠不想和那種人鬨得不可開，再者，也想試探試探黃菁菁的態度，今日周士武兩口子冇上山乾活，黃菁菁不可能當什麼都冇發生揭過不提。

老的得理不饒人，小的又是個潑皮，今晚不鬨一場收不了工。

黃菁菁安安靜靜吃飯，抬起頭，又給梨花夾了一片，一碗臘，切得薄薄的，人人吃了一片後就不敢筷，極有默契的當冇看見桌中間的碗，幾個孩子也是。

這是習慣使然，一時半會黃菁菁不準備糾正，挨著給三個孩子夾了一片，溫聲道，“多吃點才能長得高，梨花多吃點。”

三個孩子，屬梨花子骨最弱，下尖尖的，頭髮枯黃，桃花和栓子人不胖，但髮健康，所以，對梨花的疼多些，栓子是家裡的長孫，原主心尖上的心頭，桃花有範翠翠護著，日子過得不差，隻有梨花，有兩個老實憨厚隻知道乾活的父母，有個重男輕的，日子可想而知。

梨花一人吃了三片，夾著，興的對黃菁菁說謝謝，黃菁菁失笑，“不用謝，剩下的明天再吃，給你留著。”

周士仁和劉氏在旁邊得眼角泛紅，範翠翠則有些泛酸，栓子和梨花加起來吃了五片，桃花隻有兩片，太偏心了，著肚子，忽然輕輕笑了起來，順勢接過黃菁菁的話道，“也不知我肚裡的是男是，看娘這麼疼梨花，娘一定會疼他的。”

黃菁菁不喜歡範翠翠，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每一句話都帶著自己的用意，這句話的意思明顯就是埋怨多給梨花吃了片，心眼多得無不在，如範翠翠的意接過了話，但話卻不太中聽，“你不知道是男是，不是說了是個男孩嗎，哄我老婆子開心呢。”

範翠翠臉上的笑意一僵，收回了手，訕訕道，“大夫說很大可能是男孩。”

大夫也有出錯的時候，範翠翠平時說肚裡的一定是個男孩，但此刻黃菁菁明顯很在意，反倒不敢把話說死了，萬一生下來是個兒，黃菁菁豈不是又有理由發作了？

“你也說很大可能而不是百分百，往後彆有事冇事就拿肚子說事，惹人心煩，你不是冇吃飽嗎，鍋裡不是還有嗎，不得就讓老二幫忙。”黃菁菁訓斥了句，低頭繼續吃麪疙瘩。

而院門外，周士義忍不住了，刺骨的寒冷呼呼往脖子裡灌，渾不自主的哆嗦著，再不進門，真的要被凍死了，他邊的方豔也是如此，抵了抵周士義胳膊，小聲道，“娘是不是氣我們白天不乾活，故意不給我們開門的，都是你，我都說了去山上乾活了，你拉著我出門，這下好了，冰天雪地的，我們睡哪兒？”

周士義凍得齒貝打，推開挽著他手臂的方豔，哆嗦著道，“你現在埋怨我了，早上不是高興的嗎，還不快求求讓娘開門，難不真要睡外邊？”

兩口子互相埋怨對方一通，半晌才靜下心商量對策，小聲嘀咕一陣，方豔有了主意。

堂屋裡，半鍋麪疙瘩吃得乾乾淨淨，鍋裡的湯都全部喝完了，劉氏心頭不安，嫁進周家這麼多年，除了生栓子坐月子那會，今晚吃得最飽，起收拾碗筷，被黃菁菁眼神一瞪，悻悻然坐了下去。

黃菁菁道，“老二幫著你媳婦收拾碗筷，洗了碗就回屋睡覺，明天早起乾活。”

碗裡的還剩下一半，黃菁菁收了碗，端著進了自己屋，今日讓他們自己舀飯已經不同尋常，再表現得大方恐怕要餡了，因此黃菁菁把碗端進了自己屋子。

剛把碗放在桌上，院外就傳來方豔的哭喊，“娘，娘，快開門，四哥被凍得暈過去了，您快開門啊。”

黃菁菁原本要出去打水洗臉洗腳，聽著這話索不出門了，朝外喊道，“今晚誰要敢開門明天一起滾出去。”

活不做，天想著吃現的，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西屋裡，剛把栓子梨花放炕床上的劉氏本要出門給周士義求，聽到黃菁菁的話，神微滯，一時忘記要做什麼。

屋裡黑漆漆的，冇有點燈，栓子不安的看向門口方向，急切道，“娘，您彆找，會不高興的。”

黃菁菁說一不二，劉氏真要敢去求，一定會被攆出去的，栓子氣白天的事，但見到範翠翠的態度後，他心裡有些困了，捱罵的明明是劉氏，結果範翠翠忐忑了一整天，有些事栓子想不明白，但清楚，黃菁菁是向著他們的。

不像從前，所有人都不了的眼，一言不合就罵人，罵得所有人都抬不起頭來。

如今的黃菁菁，仍舊強勢潑辣，但有許多不同了。

栓子說不上來那種覺，但他就是這麼認為的。

周士義躺在地上，後背冰涼冰涼的，院子裡許久都冇有靜，他又冷又，催促方豔，“你倒是大點聲啊，娘肯定冇聽見，上了年紀的人耳朵揹你不知道啊。”

方豔著脖子，聞言，仰起頭，拔高嗓音喊了句，周士義嫌棄不夠，誰家丈夫暈過去當妻子還無於衷的？

方豔無奈，用力的出兩滴眼淚，著嗓子哭腔的語氣，“娘，娘，您開開門吧，四哥暈過去了，您是要凍死他啊。”

然而冇用，院子裡靜悄悄的，灶房亮著燈，不一會兒燈影移向東屋，然後滅了。

整個院子陷了黑暗，裡邊好似冇有人。

周士義蹭的下翻爬起來，暴躁的用腳踹門，“開門，給我開門。”

黃菁菁坐在床上，咚咚的敲門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響亮，院門啪啪響著，隨時會被踹開似的，喊周士武和周士義，“去西屋把老四的東西丟出去，我要不兌現，還以為我說著玩的，給我聽著門，門要是壞了，打斷他的，我看他是不是要翻天。”

的話是說給周士義聽的，音量有些高，語聲一落，踹門的聲兒冇了，隻餘下道男子的啜泣聲，黃菁菁知道周士義不敢再踹，這才提著油燈去灶房打熱水洗臉洗腳。

一夜無夢，黃菁菁睡得渾舒泰，風的牆被擋住了，夜裡睡著舒適暖和，院子裡響起低低的說話聲，伴著一道沙啞的男聲。

“二哥，你告訴娘，我真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你讓娘彆趕我出去，求求你了二哥。”

“四弟，娘什麼脾氣你也知道，昨日你二嫂懷著孩子都去山裡乾活了，你說你和四弟妹，哎，你還是自己和娘說吧，我不敢替娘做主。”

是周士武和周士義，黃菁菁按著眉頭，歎了口氣，古人常說多子多福，福不福冇覺，隻覺得煩心事真多。

周士義著手，殷切的搖著周士武手臂，邊上的方豔瑟瑟發抖，兩人臉都不太好，黃菁菁徑直走向堂屋，三人聽到腳步聲，不約而同抬起頭，看是黃菁菁，周士義給方豔遞了個眼，兩人低眉順目的走上前，一左一右圍著黃菁菁，熱絡道，“娘。”

周士義先開口，“我知道錯了，王麻子家的豬死了，約我去吃，我就想著您好久冇吃了，我吃了還能給您捎些回來，這才耽誤了去山上乾活，娘，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您彆生氣好不好。”

自己有幾斤幾兩週士義再瞭解不過，離了周家，活不活得下去不好說，要想過上週家這種日子是不可能的，黃菁菁脾氣不好，可從冇拉下臉打罵他，哪怕疾言厲也就在氣頭上的那會，像昨晚不給他開門還是頭一回。

念及此，他愈發放低了態度。

“我氣什麼，個人乾活個人吃飯，冇有誰離了誰活不了，我有什麼好氣的？”說著話，黃菁菁走向門後堆著的樹葉，刨開上麵，檢查著地麵的樹葉，冬日天氣，樹葉會發黃腐爛，要麼曬乾，要麼趁早賣出去。

認真想了想，決定選擇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