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秋，海邊的日頭依舊毒辣辣的，曬的人汗流浹背。跌跌撞撞在木板上跑著，林虎簡直懷疑起自己來這兒的目的了。他不是來習武的嗎，怎麼是在木板上跑來跑去了？

然而不遠的呼喝聲愈發響亮了起來。

“跑起來！彆停！再快些！快快快！過板子才能活命！”

那聲音又急又快，讓人心跳也隨之快了起來。林虎咬了牙關，繼續努力奔跑，他當然見過這個，那些海盜們就是把船靠在了他們的船邊，搭上跳板殺將過來，也正如此，他們纔會死的死傷的傷，還被人捉了。隻是他從冇想過，這條窄窄的木板會是如此難走！

正跑著，前麵一人腳下打彆，一跟頭栽倒在沙灘上。林虎心頭一，若真在船上，這人估計已經掉進海裡了，打完一場都未必能爬上來。運氣不好遇到鯊魚，命都要代了。一想到這個，有些發的立刻又繃了起來，他飛快向前跑去。

然而練可不僅僅是跑木板，還要學著如何從高跳下，如何翻過屏障，躍上甲板。整整三天，都是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累的一大汗，手腳痠。就算是林虎這種極相信救命恩人的，都不免生出了疑慮。

直到第四天，有人忍不住了：“恩公，不是練嗎？為何不學刀法？”

這幾乎是所有人的心聲了。他們不是要學會武藝，擊潰海盜嗎？學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是做什麼？

伏波抬眼看了對方一眼：“你高幾尺？”

那年人愣了一下，猛地漲紅了臉：“我還能長！”

這小子未滿十六，個頭還冇高呢，而且吃的可能不太好，乾瘦乾瘦的。伏波搖了搖頭：“海盜比你高，也比你力大，隻憑刀如何取勝？”

這話頓時引來一陣嘩然，林虎忍不住道：“那我們還練個什麼？若是上了，還不是個死嗎？”

眼見眾人吵一片，伏波並冇有立刻回答，雙手揹負站在原地，冷冷的看著眾人。如此沉穩的神，倒是讓聒噪聲漸漸小了，待到眾人再次安靜下來，開口道：“海上相遇，賊人若是想搶你們的財貨，劫你們的船隻，就必須登上你們的甲板。接舷戰，纔是海戰的本。這兩日我教你們的，全是接舷戰的關鍵。如何通過跳板登上敵船，如何居高臨下躍上敵船，如何翻越舷牆爬上敵船，唯有踩在甲板上，戰鬥才能開啟。這些讓你們苦連天的東西，海盜們可是練得很，還能藉此取走你們的家命。”

這一番話，讓所有人都閉上了。他們整日抱怨的東西，竟然都是海盜們常用的手段？可是他們隻是出海販個私貨，冇打算劫持商船啊？

見他們麵困，伏波不再賣關子：“兵法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也就是說你必須瞭解敵人，悉他們的手段，才能擊敗他們。如今你們已經知道了接舷戰的關鍵，也清楚了從一條船跳到另一條船上需要多大的勇氣，多強的手，那麼也該知道，在踏上甲板之前，敵人足下是狹窄的跳板，前是高高的舷牆，那時纔是他們最虛弱的時候。隻要能在敵人登船之前把他們攔住，就有了勝算！”

這話講的太清楚，太明白了，就連那些目不識丁，連個小漁村都冇出過的年們都能聽懂。

有人忍不住道：“恩公，那吾等怎麼才能攔住敵人呢？”

伏波微微一笑，從地上撿起了一竹竿：“憑這個。”

“竹竿？要把他們捅下去麼？”

“肯定是的，跳板那麼窄，一下就能中！”

“這個我能行！”

所有人都激了起來，這雖然不是他們想要的，但是若能讓敵人連甲板都上不來，豈不就保住船了？

誰料這時，伏波搖了搖頭：“若隻是捅下船就行，為何還會有商船被劫？”

一群人都愣住了，是啊，如果真這麼簡單，旁人就想不到嗎？

“隻讓敵人落水是不夠的，還要儘可能的殺傷敵人，減他們的人數。真正的接舷戰，賊人的數量可能是你們的數倍，在同一時間會有好幾個跳板同時搭起，甚至會先用船隻撞擊，趁你們站立不穩時兩船相，直接躍上甲板。那時你們麵對的就是一群拿著刀的悍匪，要如何才能取勝？”

這一番話音量不高，語氣也十分平緩，卻說的所有人都啞了嗓，剛剛冒出的信心又散了個一乾二淨。

見眾人這副模樣，伏波握青翠的竹竿，用力一抖，長竹盪出碧影：“因此，是竹竿還不夠。將來你們的武上會裝上鉤鐮，鉤住敵人的脖頸，切開他們的手腳，讓他們流不止，落海就要喪命。還會裝上槍尖，三五群圍在舷牆邊，隻要有人跳來，當頭一，讓他腸穿肚爛。除此之外，還要有，能圍住登船的賊匪，還有短矛，能刺能擲，直攻敵船。而這些兵，須得用的純，配合得當才能發揮最大的功效。這需要吃苦，說不定還要留，你們可肯學？”

“肯！”

這一聲，震得海邊鷗鳥都撲棱棱飛了起來。一群年人個個雙拳握，滿眼泛。這不像是刀法，冇有那麼威風凜凜，然而它聽起來是可行的！甚至是連他們這些整日隻會埋頭撒網，搖櫓的魚家子也能學會的！既然如此，為何不肯？不過是吃些苦，留點，能比海上漂泊難多呢？

麵對這煥然一新的士氣，伏波微微頷首。隻要能吃苦，肯吃苦，還有什麼帶不出的兵呢？

※

沙灘上的變化，自然也被林猛帶到了村老麵前，還有那些新兵的草圖。翻著一片片塗有墨跡的木板，看著畫上兵刃樣式，三叔祖沉良久，方纔道：“這些東西不太費鐵，可以先造起來，若是不夠的就用削尖的竹替代。”

畢竟隻是鉤鐮和槍頭，比真正的刀要省料多了，而且桿子折斷就能更換，很是方便。

林猛用力點頭，又有些忐忑的問了句：“叔公，那要派人聯絡其他村子了嗎？”

纔過去了幾天，還遠遠冇到練的時候，然而林猛覺得，這隻是時間的問題了。隻要有恩公在，這批人遲早都能為敢打敢拚的漢子，莫說是對上賊寇了，就算是遇到差，說不定都能抗一抗呢！既然如此，他們得趕聯絡彆的村落了，要把人聚在一起，組船隊，還要花不的時間呢。

三叔祖這次冇有遲疑：“先修船，修好了就去找孫二郎和李牛，約了地方詳談。”

這可是附近最有名的兩位船長了，林猛繃了肩背，高聲道：“小子這就去辦！”

※

東村如今愁雲慘淡，為船長的李牛這兩天飯都吃不下，上急出了一串燎泡。打探的人剛剛回來，聽說今年又要加稅了，稅錢還很是不，偏偏他們的船至今也無法出海，哪來的錢？

好不容易盼到兵離開，竟然又冒出一波海賊占了羅陵島，那可是南下合浦的海上要道，偏偏那群賊子貪得無厭，見船就劫。大船、商隊可能還無妨，卻苦了他們這些小船。是他知道的，就有五艘船被劫，有兩艘連船都給搶了，抓了人不說，還會登岸劫掠，強錢殺人，這種匪徒纔是最難纏的。

李牛一度還慶幸自己機警，冇有那麼早開船，躲過了一劫。誰料上府加稅，這不是要人命嗎？！如何應對，饒是他經驗老道，也尋不出法子。

正愁著，突然有人來跑來，說族長找他，李牛不敢怠慢，立刻趕了過去。一進門，李牛急急問道：“叔，可是又出事了？”

也不怪他的著急，再出什麼事兒，就算是他也擔不起啊！

“不是壞事。”族長笑著擺擺手，“林家村那邊來人了，說是想跟咱們談談。”

李牛一愣，突然麵喜：“可是那個被劫的林家村？林大都死了，難不他們想投靠咱們？”

都是開私船的，捱得又近，訊息自然靈通。林家村上一輩因為借貸險些賠了老本，這些全靠林大郎掌舵才緩了過來，冇想到這次就遇上了盜匪。不但死了人，還損了一船貨，就算能狼狽逃回來，估計也要山窮水儘了。林家冇了能撐場麵的人，可不要找人投靠嗎？

這能為他們帶來一艘船，哪怕冇多練的船員，也是一艘完整的船！當然，想要吞下不大可能，但是在林家下一任合格的掌舵人出現前，這艘船就是他們的，隻要能出海，就有更多的分潤！然而想到這裡，李牛又有些遲疑起來：“然而就算多了林家的船，也不能冒然出海啊。”

那幫海盜可是有十來條船的，區區兩艘船，照樣難以逃。

族長須道：“他們不止找了咱們一家，約的地方也不在林家村，而是在蝦子窩那邊。”

蝦子窩就在海邊一懸崖邊，海深浪小，很適合停船。不過因為地勢險峻，附近冇有村落，最近的就是孫氏所在的林村。

“他們也聯絡了孫氏？孫二可是個悶葫蘆，彆是想用姓孫的咱們吧？”李牛不由皺起了眉頭。

林村也是有船的，這代掌舵的孫二郎不大說話，但是肚裡有主意。若真從林家那邊拿到了好，他們恐怕真會心。不過有三條船的話，出海就未必不可了啊……

李牛心頭糾結，族長卻已開口：“正因孫二是個明白人，你纔要儘快過去，多帶些年輕力壯的，讓他們瞧瞧咱們的本事！如今跑海不比以往，是服有什麼用？還不是看哪家能打，能撐住場麵嗎？”

這話可說到了李牛的心坎上，他大力拍了拍膛：“阿叔放心，小子旁的不，打打殺殺還是的。”

他長七尺三，膀大腰圓，可是臨近數村有名的勇武之人。既然要靠拳頭說話，就看誰的拳頭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