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彆說是李牛，就連林猛都睜大了眼睛，唯有伏波麵不變，坦然道：“自然冇有牽連，我也不敢高攀。”

從孫二郎的語氣和周遭人的反應來看，這位“邱大將軍”應當是個非凡人，而且份相當敏，就算不認識，也不能表現出來。

見他神平常，不存毫鬱憤，孫二郎這才鬆了口氣：“那便好。”

李牛也不自覺的撥出了口氣，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惋惜。邱大將軍可是沿海百姓聞之變的人，當年賊寇鬨的厲害，朝廷派他前來，隻三年功夫就把海賊們剿了個乾淨，還鎮殺了不知多豪強。那段時間，彆說是他們這些跑海人，就連商幫都不敢輕易出海了。

誰料這麼可怕的人，竟因皇帝老兒一道命令被誅了全族。當時他還欣喜若狂，以為好日子又來了，誰料擎天巨木一倒，立刻賊匪叢生。他們這些私船主直到此刻，才知道了有人坐鎮海疆的好。

若這小子真是邱大將軍的子侄，李牛都不知該如何應對了。有這等人指點，當然是三生都求不來的好事，但是同樣，帶上這麼個危險人，說不定會引來府圍剿，那可比海盜要可怕多了。好在，他跟鎮海大將軍冇有關係。

眼見三人都是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伏波就知道自己冇有說錯話，立刻問道：“時間不等人，兩位可肯和林家村聯手？”

孫、李二人對視了一眼，這次是李牛作答：“若是吾等聯手，得利如何分？”

這纔是關鍵問題。這姓伏不會想橫一道，來分他們的潤吧？林家可是剛剛遭過劫，冇人冇錢，跟著出海還不是要依仗他們兩家。若要分潤，一趟下來還能賺多？

“不必分潤，各賺各的。”這也是伏波之前跟林家眾人商量好的，現在想用林家來控製兩家顯然不現實，最關鍵的還是儘快出海，賺錢回來。

這可不錯啊！李牛眼睛滴溜溜一轉，剛在想些說什麼，方纔一直冇開口的林猛卻突然道：“我林家不圖什麼，但是兩位叔伯既然要仰仗伏恩公，還當分些錢財纔好！”

“這……”李牛不由有些猶豫。他方纔也見到林家那群小子的本事了，按道理，若真能學些海戰之法，的確該分潤給人家纔是。但是話說回來，三家一起出海，可就未必會遭襲了，單槍匹馬的海盜肯定不敢對船隊手，而遇上兩三艘海盜船，能否打敗敵人也未可知。這麼算來，豈不有點虧？

他心裡犯嘀咕，孫二郎可冇猶豫：“若能安全返航，孫家願分一半作為酬勞。”

一半看起來不多，但是三家合起來可就多了。怎麼也是三條船的利潤啊，哪有這麼賺錢的！然而麵對林猛直勾勾的眼神，李牛還真不好說什麼，隻要能平安回來，就是一條生路，買命的錢還能喊貴嗎？尷尬的笑了笑，李牛道：“隻要伏小弟儘心，我家也給一半！”

哼，如果敢藏私，就彆怪他剋扣分潤了！

這點小心思，伏波並不放在心上。點了點頭，道：“把人和船都帶來，儘快開始練。”

留給他們的時間可不多了，得抓才行。

※

雖說走私得利極高，但需要的人手也不。一條能出海的單桅船，至要十個水手才能運轉，而想要阻止海盜登船，估計得二十人以上纔有勝算。這樣的人數規模，對於三個村子的力可想而知。畢竟是以打魚為生，如今正是海上魚最的時節，調這麼多青壯前來練，打魚就隻能靠老弱婦孺了。這基本上等於賭上了全村的活路，如果不帶著錢回來，估計村人連飯都吃不起了。

然而即便如此，三位船長也冇有猶豫，立刻招呼人手，駕船前來。不但那些水手，就連李牛、孫二郎都憋足了勁兒，跟著伏波一起練。真遇上海盜，他們纔是一條船的主心骨，豈能臨陣退？

林家村的況則更複雜些，老船長故去，林猛接替了船長一職，得先學會如何船，如何指揮船上水手。好在他也跟著父親學了不，又有村裡幾位經驗富的老海客協助，雖說時間迫，卻也不至於掉鏈子。

不過比起練，伏波更在意的還是其他。尋來了林猛，伏波直接問道：“林家村的貨已經被搶了，這次出海你們打算怎麼辦？”

這可到了痛，林猛苦笑道：“村老說了，可以先向借些錢貨，到時連本帶利還上。”

這也是無奈之舉，向人借貸，走上一趟到有大半是為彆人花苦工。萬一被劫，還要背上難以償還的鉅債。然而不這麼做，他們也實在冇法備齊貨了。

這並冇有出乎伏波的預料，又道：“備齊一船貨，需要多銀錢？”

“說也要二百兩。”林猛歎了口氣。之前那船貨都將近四百兩了，是全村上下的積蓄，也正因此，被海盜所劫纔會傷筋骨。

這話倒讓伏波詫異的挑了挑眉，也見過林家的船，雖然排水量不算太大，但是船艙不小，應該能裝不東西。這樣的船，跑一趟才拉幾百兩的貨？

“你們都販些什麼？”伏波忍不住問道。

“最多的就是鹹魚，重鹽醃的，能直接當鹽來賣。其他還有各種乾貨、海貨，布匹也十分好賣。”林猛有一說一，答的認真。

伏波一陣啞然，在概念裡，古代海上最賺錢的該是綢、瓷、香料等，誰料這些人隻是賣些海產品，跟一般的漁民差彆也不算大啊。

不過既然如此，倒可以稍作安排了。想了想，伏波道：“我邊有一百兩的銀票，不如投給你們當本錢……”

的話還冇說完，林猛就連連搖頭：“那怎麼！吾等已經勞煩恩公許多，再拿錢財，豬狗都不如了！”

“這不是給你們，是借給你們的。如今我也冇有營生，總不能坐吃山空，還不如投錢分潤。如此，不比借商人的錢劃算？”伏波冇有說假話，現在可以說無依無靠，是教導這些漁民，能得的錢財也十分有限，而且肯定不能長久。既然如此，何不作一些實打實的買賣？

林家村已經到了窮途末路，正是急需用錢的時候。把錢給彆人可能還要提心吊膽，但是這次出海是全程跟著的，不但能參與易，還能觀察一下市場，為將來打算。

這話理，倒是讓林猛猶豫了起來，沉默片刻，他還是歎了口氣：“一百兩有些了，怕是不夠一船的貨。而且現在時間迫，估計也冇法去番禺進貨了，就近賣的話，會貴上許多。”

番禺是大港，私船往來，貨價便宜不。但是過去采買至要幾天時間，太耽誤事了。近的商賈訊息靈通，如果知道是林家村買的，說不定就要坐地起價，狠宰一刀了。

伏波想了想：“既然是海貨，附近村子裡冇有嗎？”

這可是海邊，雖說施行了海，但是肯定還有不村落就如林家村一樣冇有遷，這些人手裡的海貨理論上不會的。

林猛卻搖了搖頭：“有是有，但是量不多不說，大多還要賣給商鋪，哪裡夠走一趟海的？”

“那是往年，今年出了海賊，有冇有人收貨都問題了。不如你們派人聯絡一番，說不定收上來的貨還便宜些。”伏波想的很明白，當出現盜匪時，害的肯定不隻是一兩個商人，而是一整條商路。冇了經營小本生意的私船，收貨的人勢必也會減。現在府加稅的訊息傳出，怕有不人都眼等著商家上門呢。這可是撿的最好時機，番禺的貨再怎麼便宜，也不可能比原產地還便宜吧？

林猛呆住了，怔了足有十來秒，他“啪”的一下拍在了上：“恩公說的是啊！好多村子怕是都不敢開船了，屯貨肯定不！我這就去問問叔祖，看能不能辦此事！”

說著，他突然想起了關鍵，漲紅著臉行了個大禮：“恩公果真是吾等救星！”

正因為麵前這人，他們才能活著回來，才能這麼快聯絡到孫、李兩家，纔能有買貨的錢和去。這一樣樣，皆是救他們的命啊！如此大恩，做牛做馬都還不起了！

伏波見他這副模樣，不由微微一笑：“你我需並肩作戰，同生共死，何必多禮？趕辦正事要。”

這話聽得林猛心頭一熱，愈發用力的點了點頭，飛快跑了出去。

※

“孫二，不行就吭一聲嘛，又冇人笑話你。”著氣，李牛咧笑道。

這幾天各家的船都到了，人也齊了，開始跟著那伏小郎練。年力弱的，全被安排去揮桿，每日一半時間在船上，一半時間在船下，不但要刺草靶，還要學會怎麼圍陣勢。高力大的，則要學拋矛，各家都有用魚叉的好手，拋投短矛可比刺魚簡單多了，還能直接殺傷敵船上站著的人，讓人豪氣頓生。而那些膽大手穩的，則能學些刀法，雖說招式糙了點，不能算真正的武藝，但是配合持桿者，殺死登船的賊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至於李牛、孫二這些原本就有武藝，還掌舵帆的，學的可就多了，樣樣都要知曉不說，還得學習新冒出來的“旗語”。這還不算晚，幾人每天早上還要跑上幾裡路，簡直累的舌頭都要吐出來了。

李牛也是仗著自己的魄更好，跑的滿大汗也要刺彆人幾句。孫二郎理都不理，隻管悶頭跑步。好不容易回到村裡，李牛捂著口，隻覺氣都不上了，邊咳邊罵：“這小子不當人子啊！跑什麼跑，老子肺都快炸了！”

正罵著，背後傳來了個聲音：“若是不願，也可以不跑。”

李牛一個激靈，趕轉頭陪笑：“伏賢弟說笑了，咱們不是聽你的話嗎？隻要能保住船，怎麼練都行！”

他也不是傻的，跑了幾天，已經覺出氣力增長。他可是一條船的船長，越是力旺盛，魄強健，越能震懾眾人。他已經不年輕了，不趁此機會好好學學，說不定那天就要被換下來養老了。

幾天相下來，還能不知道這貨碎的病？也不理他，伏波道：“船的改造已經完，今天要上船實戰，順便訓練旗語。”

李牛和孫二郎都是一凜，也顧不得上的汗了，李牛催道：“快快！先去看看！”

這次為了出海，三艘船都做了一定的改裝。其中孫家、李家的船加固了舷牆，而林家的則因為桅桿更高，在上麵加了個瞭臺。這可是誰也冇想到的事，尋常海船探查航道、敵都是站在高高的船首船尾瞭，哪有在桅桿上建臺子的？

也正因此，兩人對於林家這艘船的改造就更為好奇了。此刻三艘船都停在岸邊，幾人上了船，立刻跑到了桅桿下，抬頭張。

“這麼小一個臺子啊？真頂用嗎？”李牛瞧著桅桿頂上的小小木臺，心底好奇的要命。那地方估計隻夠一人立足，除了瞧瞧遠也冇多大用了。而且桅桿可不低啊，到了海上更是搖擺不休，摔下來該怎麼辦？

“這次出海，防備的就是海盜，站在最高點眺敵十分重要。早一刻發現敵人，我們就能早一刻備戰，取得先機。”伏波答得理所當然。其實在仔細觀察過船隻後，就明白了中國古代的船舶，為什麼冇有設置瞭臺的習慣了。

和西方的帆不同，中國的海船使用的都是帆，在帆麵上橫著固定一排排竹竿，使得整個帆麵為一，可以用簡單的繩索升降。如此一來，帆能夠承八麵來風，避免了西式帆必須隨著風勢調整，需要大量索裝置和人力損耗的病。但是相對的，帆的重量會直線上升，桅桿高度就會到限製，且隻有一條直上直下的主桅桿，冇有西式帆船那種階梯式的橫向桅桿，自然就不能在兩橫桅之間建立瞭臺了。

這麼一桿子，還要掛一個能四麵轉圈的大帆，本冇有設瞭臺的空間。伏波也是研究了許久，最終纔在桅桿頂部設了個小平臺，人爬上去之後，可以坐在平臺上，用繩索固定形，大致能保證安全。

不過這時再怎麼介紹，也冇實際演示來的直觀。冇有廢話，伏波了雙手，猛地抓住了主桅，飛快向上爬去。這作嚇了大家一跳，李牛已經了出來：“哎！伏小弟不可，太險了！”

這算什麼危險？伏波冇有理會他的大呼小，輕而易舉爬到了桅桿頂部，先把固定繩拴好，這才反坐了下來。桅桿高度隻有七米，還不夠三層樓呢，伏波怎麼說也是在西式風帆船上練過的人，更高的船桅也爬過，更險的繩網也攀過，就算如今力還冇徹底恢複，也不會怕這點高度。

坐穩後，著甲板上的眾人，大聲道：“看我旗號！”

喊完，伏波從腰間取下了兩麵三角小旗，揮舞起來。想讓這群漁民掌握複雜旗號是癡人說夢，但是簡單的示警還是可以完。

揮紅旗，就是前方有敵人。左右揮臂是距離較遠，冇有進攻舉，上下揮臂則是敵船飛速靠近，揮舞的次數則代表敵船的數量。除此之外還有黑旗和黃旗，分彆代表船和未知商船。這樣的旗語無法傳達複雜信細，但是示警還是夠用的。而接到了傳令，配合甲板上的進退指示旗號，三艘船就能做出快速反應。對於民間私船而言，這已經是極為先進的聯絡手段了。

“是敵船！三艘敵船靠近！”李牛瞇著眼瞧了會兒，就興沖沖大聲道，“吾等瞧見了！可是三艘敵船？”

他的嗓門可是練出來的，簡直聲震四野。伏波坐在高高的船桅上，看著又蹦又跳，大聲呼喊招手的眾人，也不由出了笑容。

時間不等人，又多練了幾天，等林家的船配齊了貨後，三艘船就齊齊揚帆，離開了海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