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波》第16章 第十六章
一行人出了陸家大宅,李牛這才了口氣,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膛:“這陸家竟有這麼大的排麵,老子都快坐不住了!”
他一個跑海的漁民,頂多在番禺城裡見到過幾間豪宅,哪曾進去過?剛纔坐的那椅子上都鋪著繡了花的緞子,他屁|都不敢往上放,生怕汙了人家的座椅。還吃飯呢,到桌上肯定筷子都不會使了!
“這陸氏恐怕不隻是個糧商。”一旁孫二郎也忍不住道,“隨手能拿出兩千石的,豈會是簡單人?”
大糧商必然也是大地地主,放在鄉裡起碼也是當地一霸。更彆提那陸公子本就不像是鄉紳,一貴氣人,這等人會隻在私港開個小小糧鋪嗎?事出蹊蹺,必然是有所圖的,怎能不讓人心驚?
“不論他家如何,現在手頭都冇有船,更冇有合用的人。隻這一點,就對咱們有利。”伏波答得乾脆。
這話讓三人都愣住了,李牛有些不敢置信:“你是說,可以找他做咱們的東主?”
海上的大船隊,往往都靠山。需要進貨的渠道,需要銷貨的門路,甚至需要人提供兵錢財,用來養船養人,也唯有如此,才抵風浪和海賊的夾攻。他們現在不過是小打小鬨,是掙一□□命錢,若真靠上了個家大業大的,豈不要改頭換麵?
誰料伏波卻搖了搖頭:“不是東家,是生意夥伴。”
這詞有點拗口,但不難理解。這是不肯認主,要跟人家談條件?那樣的豪富啊,他們憑什麼啊?
然而話到邊,就連李牛這樣的子,都忍不住吞了回去。如果是他們三個,自然冇法跟人家平起平坐,但是伏波不同啊!第一次,李牛發現自己完全不瞭解這年。那樣的豪宅,那樣的家主,他也能談笑風生,半點不落人後。能打能殺不奇怪,還能讀能寫,能說會道,麵對貴人也不怯,這到底是個什麼出?林家撿來這恩人,怕也冇他們想的那麼簡單吧?
而一想到此,之前所有的不忿登時煙消雲散。李牛深知自己的本事,也明白遇上大事,他也想不出什麼應對之法。能順利出海賺錢,已經是運道不差了,現在一個大機緣擺在那兒,難不還要因點小心思錯過嗎?既然人家有能,老實聽命就行了。
李牛臉上神變化,伏波全都看在了眼裡。今天是個下馬威,但是嚇到的不是,而是跟來的三人。太年輕,又孤一人,就算有林家在背後支撐,也難服眾。賺的錢越多,這個小團隊中的矛盾就會越大,將來為了利益紛爭散夥都有可能。如今能夠依靠的,唯有這船隊了,哪能坐視不理?
而現在,這三條船,三家人,因運糧被牢牢捆在了一起,又因為陸儉這個出人意料的“貴人”產生了畏懼和期盼。那這個能“撐得住”的,自然會為主心骨,為他們依靠的對象,也就有了歸心的可能。
伏波不是經商出的,也冇太多的商業理念。然而為突擊隊員,又是隊中見的人,除了救援任務,的確參加過不需要掩藏份的行,接過各個階層的人。從毒|梟到權貴,從富豪到軍|閥,研究他們的心理和行事作風,以及那些異於常人的手段。隻論理事務,察人心,並不比旁人要差。
如今目的已經達到,伏波微微頷首:“先回去吧,儘快賣貨,運糧上船。等到下次回來能深談了。”
回到碼頭,三家開始著手清貨。須知私港上向來是以易居多,想要把四條船的貨全換白銀並不簡單。還好運糧也不用那麼多本錢,那麼把一批貨換更輕便保值的東西就了最佳選擇。東南亞的紡織原料十分匱乏,又盛產香料,除了糧食運輸外,最熱門的就是這兩種大宗商品。而有一整船的棉布,用來換香料可不就恰到好了嗎?
也正因此,伏波纔會向陸儉詢問香料行,誰知會得到一個出人意料的答案。合浦的胡椒生意被壟斷了,甚至整條貿易通道都有被掌控的可能,這可完全打破了伏波的計劃。原本還準備把胡椒當副業經營,畢竟這東西利潤穩定,又不艙,是糧食貿易的極好輔助,要是將來能從東南亞進貨,收益肯定也不小。
一石米大致有六十公斤,才三五錢銀子就能買到,一斤胡椒則賣到了八兩銀,其中兌換率可想有多驚人。而且胡椒這玩意價格恒定,運到番禺至有六七的漲幅,就算排除現代流和種植麵積增加帶來的價格浮,也貴的離譜,其中的利潤必然是個天文數字。
這麼好的生意,怎能不讓人心呢?思索良久,伏波還是決定親自去探探況。關乎未來發展,哪能隻聽彆人三言兩語就做決定?
換了一乾淨利落的衫,伏波再次來到了上回買胡椒的店鋪。這家店是私港最大的香料鋪,也是唯一一家販售胡椒的店鋪。伏波原來以為這家店是靠價格打才獨占了市場,現在看來,恐怕冇那麼簡單。
邁步進大堂,跟上次一樣,連個湊上來搭話的小二都冇有,鬚髮花白的掌櫃更是端坐櫃檯後麵,眼皮都冇抬一下。
不愧是壟斷行業的服務態度,伏波見怪不怪,走上前問道:“掌櫃,店裡可有胡椒?存貨多嗎?”
後半句口氣太大,那老掌櫃卻不放在心上,隻是慢悠悠道:“八兩一斤,一船可買十斤。”
他用的計量可不是“人”,而是一條船。伏波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那若是船多呢?能多買些嗎?”
“超過二十斤,每斤十二兩。”老掌櫃邊翻賬簿邊答,有些漫不經心。
十二兩,這放到番禺也賺不了多啊。果真是為了避免有人大量運輸,分薄自家的利潤吧?
心中若有所思,伏波卻皺眉道:“那若是按石賣呢?多錢一斤?”
一石可就不是個小數目了,這句話也終於讓那老掌櫃抬起了眼,明銳利的目在伏波麵上一掃,他冷冷道:“若是按石,得你家主人來談。”
“若我能做主呢?”伏波裝出一副不耐的神。
“航道和全船人的命,你也能做主?”老掌櫃嗬嗬一笑,目譏諷。
這話裡的意思可就深了,難不想要深胡椒買賣,就必須聽從長鯨幫的調遣?得為他們運貨,聽他們指揮,乃至把全船人的命都賭上,為海盜的一個分支?
伏波抿了抿,一下放低了音量:“那我買十斤胡椒。”
老掌櫃冷笑一聲,對小二抬了抬下:“給客人稱十斤胡椒。”
似被他震懾了,那年郎也不再多話,挑選了十斤胡椒,扔下銀子就匆匆離去。對於這落荒而逃的傢夥,老掌櫃也不在意。不打聽打聽就跑上門的愣頭青,他一年不知能上多,幾千兩銀子又算得了什麼,長鯨幫的勢力是一個小小船隊能應付的嗎?不自量力的東西!掌櫃哼了一聲,了手指,繼續翻看起賬冊。
出了門,伏波輕輕舒了口氣,看來胡椒生意況真的不容樂觀。這基本上算是鎖死了合浦的港口貿易,一旦有人生出大規模販賣胡椒的念頭,必然會被長鯨幫盯上。不是被強行拉團夥,就是被定點打擊,不給活路。麵對這樣強橫的勢力,唯有進行大宗貿易的船隊,纔有可能穿過封鎖,從貨源地低價購商品,說不好還要跟長鯨幫達協議,其中的水深可想而知。果真國貿易裡,就冇有簡單的角。
歎了口氣,伏波把這長期目標從腦海中劃去。貪心不足蛇吞象啊,眼前的問題就已經夠多了,還是彆想這麼遠的事好了。不過胡椒還是要買的,哪怕量也要備一些。這東西好藏耐放,真遇到麻煩,保不住船艙裡的貨,還能保不住一個小箱子?這就足夠為複起的本錢了。
至於其他香料,乃至象牙、珍珠等,伏波是真冇有經驗,不好冒然涉。探索了一番行後,伏波還是遵循了陸儉的建議,用一船棉料分彆換了樟腦和蟲膠。其他三船則清空了貨,開始搬運糧食。
看著源源不斷向著船上搬貨的挑夫,李牛嘬了嘬牙花子:“這靜可不小啊,也不知會不會惹上麻煩。”
運糧船最大的問題就是載重大,船走的慢,遇上海盜極難逃。而兩千石的運量,足以讓整個碼頭上的人看的清清楚楚,難說裡麵有冇有海盜的耳目。想起上次的遭遇戰,李牛心裡就有些發,若是再來幾艘船,能不能打過還不好說呢。
“不論運什麼,風險總是有的。咱們一路練,當能比上次從容。”伏波答的乾脆。
如果之前聽到這話,李牛說不定還要嘀咕兩句,然而這次,他閉上了。既然伏公子都說了,聽著就好,這可是生死攸關,哪能胡來?
這大老也許冇察覺之前那場殺威棒對他的影響,伏波卻把眾人的反應看在了眼底。以前船隊冇這個條件,也冇向心力,等到這次糧食銷售完畢,況應該就大大不同了。
冇有更多的廢話,等到兩千石糧食全部裝船完畢,船隊再次揚帆啟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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