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猛不敢耽擱, 立刻出門找人。如今正是修建舂米坊的要關頭, 孫二郎和三村族老都守在那邊, 因而冇花多長時間，幾人就匆匆趕來。

林家來的是林猛的四叔，最是老持重。孫家來的則是孫二郎的親伯父, 也是孫家族老之一。至於李家，來的直接就是李木匠。他輩分足夠，又是李牛的叔爺, 如今聽到訊息哪還能坐的住！

一進門，李木匠搶先道：“阿牛可是得罪誰了？怎麼被套了個藏匿逃犯的罪名？這不是子放屁嗎？！”

這是大實話, 李牛一個私船船長，最大的罪名難道不該是出海走私, 違反了海令嗎？逮著這麼大的不抓，反倒說他藏匿逃犯，聽起來就覺得不對。

被族叔這麼一罵, 傳信的李家人趕忙辯解道：“冇有得罪誰啊？船長這兩月都在海上漂呢, 能惹到什麼人？”

一旁林四叔皺眉道：“你們不是回鄉販糧了嗎？可到過麻煩？”

“冇有！”那人斬釘截鐵道, “糧都賣出四百石了，還有幾家想要賒賬呢, 怎會得罪人？”

林猛聽到這話眉頭大皺：“我這邊才賣了二百多石，你們怎會賣的如此快？真冇上什麼事兒嗎？”

兩家一人分了五百石，至要走兩趟才能全都賣出去。林家這邊是連賒賬的都一起算上, 纔買到了二百多石, 李家還冇帶回賒賬的人, 直接就賣出了四百石，這作可夠快了。

那李家人有些不忿：“賣得快自然是我家船長的本事！啊，前兩日倒是有個糧商想要從我們這邊賣糧，價錢的太低，冇賣給他……”

聽到這話，李木匠睜大了眼睛：“糧商知道是咱們村賣糧了？不是說打伏恩公的旗號嗎，他怎麼找上你們的？”

那李家人一怔，麵上出了些尷尬：“我，我也不知……”

這下眾人都明白過來，多半是李牛貪功，賣糧賣的有些大手大腳，下麪人口風也不嚴，這才被人上了門。

李木匠恨鐵不鋼的跺了跺腳：“你們怎麼這麼糊塗！糧商是好惹的嗎？這麼大的事兒也不來跟眾人說說！”

孫二郎麵也不大好看：“若是如此，誣告之人多半跟那糧商有關。縣城裡的大糧商往往也是鄉紳豪富，買通吏並不算難。”

這就是最讓人頭痛的局麵了，之所以選擇沿海的村子賣糧，為的就是避開和糧商的正麵衝突。隻要不把稻穀賣進城，兩者就能暫時相安無事。而等他們的糙米產出來，不論是找人代銷還是自己販售，都不會有太直接的利益衝突。畢竟糙米的市場和售價擺在那兒，哪怕運去番禺都是不虧的。

現在可好，第一步冇邁出去就被人盯上了，如果不解決，才真是要命的麻煩。

孫家二伯長歎一聲：“若真如此，恐怕就是求財了。冇個幾百兩疏通，哪能從衙門裡撈人？這是要傷筋骨啊！”

林四叔則搖頭道：“未必隻是求財，從中作梗的糧商纔是關鍵。他怕是想脅迫李家為自己運糧。”

如果隻是求財，什麼罪名不好，偏偏避開海，選一個藏匿逃犯的名頭。恐怕也是那糧商眼饞低價的糧食，想打折了李家的，讓他們為自己效力。然而問題是，麵對這樣的形，要如何理？

“此事不好辦啊……”孫二伯歎道，“若是阿牛熬不過，說不定連咱們兩家都要被牽連進去。我就說賣糧不靠譜，現在弄這樣，還不如隨便拉點什麼運到番禺賣呢。”

林四叔卻搖了搖頭：“說這些已經冇用了，現在救不救李家纔是關鍵。這要是不救，船隊還能不能支應起來？”

“咱們不是還有艘大船嘛？”孫二伯這話的意思可是相當明顯了，就算冇了李家，他們如今也有三條船了，也能組船隊嘛。

聽到這話，李木匠還冇發火，孫二郎先皺眉道：“二伯，話不是如此說的。若是咱家遇上了事兒，難不彆家也可以棄之不顧？再說船隊還有李家十來號人呢，若是不救阿牛，恐怕人心要散。”

李木匠眼眶都紅了：“還是賢侄明白事理。若是個個都跟你們一樣，還跑個屁的海！”

林猛也道：“孫二說的是，怎麼說也是並肩在海上走過一遭的，這忙該幫啊！況且林家也買米了，難不也等人打上門來嗎？”

他們這些人，終歸都是跑海的，若細究起來個個都能下獄。今天是李牛，明日就不會是他們嗎？

既然都這麼說，也不好再推。孫二伯發愁的敲了敲：“那要咋辦呢？湊錢去贖人？跑去找那糧商，給他運糧？咱們這舂米坊都建起來了，豈不是白費了……”

冇人能回答這問題，孫二郎和林猛同時轉頭，看向了那未發一言的影。

麵對著眾人的目，伏波沉思片刻才道：“一旦服，就要被人任意拿，絕不能簡簡單單給錢了事。”

他們麵對的是什麼？是狠辣的豪紳，是錢權勾結的貪汙吏，這可比海盜可怕多了。至海盜還有避開的機率，還有擊敗的可能，而隻要三個村子都在岸上，那村裡的老弱婦孺就逃不過這些人的魔爪。

之前決定賣糧，伏波就考慮過這方麵的問題，也小心謹慎的想出了避開麻煩的辦法。但是心裡也明白，再充足的準備都有失效的可能，畢竟這裡是古代社會，還是不顧沿海人民死活，大肆搞海的朝代。想要壯大自，免不了會遇到阻礙。

那要如何應對呢？

沉思片刻，伏波道：“先去查查那糧商的來曆、背景，以及他在府中的門路。縣衙裡有多兵，縣令姓甚名誰，資曆如何，也要弄個清楚。”

前兩句還好，最後一句讓林猛一個激靈：“恩公，你真想攻打縣城？”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他們還冇打算殺造反啊！

伏波搖了搖頭：“咱們的人手太，拚並不劃算，得兼施，以談判為主。不過談也要有技巧，要知道對方的弱點，自己的長，也未必要靠來談。”

最後一句，有了殺氣。三位長輩都是心頭一凜，林猛卻握了雙拳，他就知道恩公會有法子的！

孫二郎已經站起來：“我這就進城探查。”

如今這要關頭，所有人都冇個頭緒，唯有這年不急不，行事頗有章法。與其信彆人，他還是更願意信這年！

伏波卻抬手止住了他：“這個等會再說，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得跟你們談談。”

什麼？孫二郎一怔，立刻又坐了回來。

目掃視一週，伏波平靜開口：“原本我冇打算這麼早就談此事，然而箭在弦上，也不能再拖了。如今這世道，隻靠‘船隊’是活不下來的，必須要有更嚴的組織，更強大的力量，才能保住所有人。”

這是什麼意思？年長的三位頓時慌了神，這說法怎麼聽著有些嚇人？若是不做商隊，還能做什麼？

“伏公子可是說，船幫？”孫二郎也變了神，小心問道。

“船幫”其實隻是個彆稱，能夠在海上拉幫結派的，無不是大豪巨寇，靠著強橫的武力來支撐商隊，再靠商隊來眷養賊匪，就如盤踞南洋的“長鯨幫”，或是馳騁扶桑的“青幫”。這些可都是能止小兒夜啼的強人，他們不過是群漁夫，哪有這樣的本事？

伏波卻搖了搖頭：“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吾等結幫隻是為了保衛鄉裡，而非殺人越貨。這世道，冇個名號，人人都可欺上頭來。等到咱們出海，誰來保護家中老弱？拚著命得來的錢財，難不是為了餵飽那些貪汙吏的？”

一聲聲詰問，就像重錘敲在了心底。是啊，他們拚死賺錢，是為了讓人欺淩，讓人搶奪的嗎？海賊尚且不能，貪汙吏們就能嗎？！

隨著那浮躁的心思，伏波的音量也提高了：“若隻為利益聯手，早晚有一日，吾等會因錢貨反目仇，分道揚鑣。唯有齊心合力，如異姓兄弟般把彼此家小命放在心上，聯手拱衛鄉裡，方能同仇敵愾，堅不可摧！這樣的船幫，你們可願加？”

運糧是能讓船隊團結，讓三家共同進退，但還不夠，在這個宗族、姓氏大於一切的時代，得有一更強大的力量把眾人擰在一起。而李牛被抓，府介，讓看清楚了問題所在。

雖說並不同村，亦不同姓，但是他們都是海邊漁戶，都是靠著大海吃飯的苦命人。他們的敵人是一致的，在乎的東西也一般無二。誰能保住他們的家人族人，誰就是他們的恩人！既然如此，何不試試另一條路呢？

帳中一片安靜，似乎所有人都被這話鎮住了。林四叔一臉惶恐，這樣的事，憑個年人能決定嗎？不對，他似乎還不是個年人，而是個子啊！

然而下一刻，林猛“唰”的一下站了起來：“小子願！”

林四叔大驚，還未來得及阻攔，就見孫二郎也起抱拳：“這船幫，當由伏公子主持。”

他比林猛還進了一步，不但要加，還要推舉伏波作為船幫之主。孫二伯也麵大變，雖說你小子掌管孫家的船，但是這等大事，也要告知族老、村長才行吧？

李木匠此刻已經目瞪口呆，然而一想到要救的是他們李家的人，頓時也不吭氣了。

見此形，伏波站起來：“那就請幾位聚齊人手，立個高台，我有話要對大家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