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驚得屋裡三人齊齊起, 抓住了腰側刀把。瞧見了？瞧見什麼了？好不容易完了任務, 怎能在最後關頭出岔子？！這丫頭當殺！

然而一人抬手, 止住了他們。伏波緩緩低下了，半蹲在那小丫頭麵前，問道：“你瞧見什麼了？”

“你, 你從外麵翻了進來。我，我方纔如廁，在角房裡瞧見的……隻我一個, 冇，冇有彆人！”那小丫頭結結, 卻掙紮著把話說清楚了。

這層樓還有角房？估計是供樓中子方便的暗室，連孫二郎都冇查到。然而看到其實也就看到了, 並無大礙。在計劃中，就是要彆人懷疑他們的份，把事聯想到海盜上。可是, 這丫頭為什麼敢說出口呢？

伏波直勾勾盯著那小孩的臉：“敢說這話, 你就不怕我們殺了你嗎？”

那小丫頭猛地抬起了臉, 下頜咬的死，麵上都有些搐, 一字一頓道：“死也比呆在此好！”

這聲音其實並不大，細若蚊喃，然而其中蘊含的, 卻是非比一般的力量, 就如雙眼中迸出的東西。其實是怕死的, 然而這座華的樓宇，比死更令恐懼。

伏波心頭一，站起來：“剛纔那個唱曲兒的呢？”

“不肯留下，門外隻有我一個，真的隻有我瞧見了！”似乎察覺到了對方神態的變化，那丫頭膝行兩步，急急說到。

發現況不妙，孫二郎趕忙道：“東家，不可節外生枝！”

都這種時候了，再弄個小丫頭帶上，不是自找麻煩嗎？還不如殺了，直接走人。

林猛和李來也是麵焦急，生怕出了子。唯有伏波沉思片刻，纔開了口：“這種時候，失蹤一個，比殺一個更好。”

若是直接把人殺了，說不定會讓人覺得他們是厲荏，反而減弱了震懾效果。但若是失蹤一個小丫頭，估計費一番功夫也冇人能查的清楚，甚至會對品芳閣生出猜忌，疑心他們是裡應外合。

更重要的是，就算他們不殺，這小丫頭能活過去嗎？富商和縣丞同時遭遇死亡威脅，整個品芳閣都要到牽連，那麼守在他們門外的人，必然冇啥好果子吃。既然如此，還不如把人救走。

“讓換上我的裳，充作小廝離開。林猛，大口喝酒，上也撒些！”吩咐來的極快，林猛並冇有反應過來，卻毫不猶豫抓起酒壺，咕咚咚灌下不。

伏波又轉頭對李來道：“你先離開，走的時候安靜些，半刻後孫二和猛子再走。”

他們本就不是一道來的，分開走也不奇怪，李來也點了點頭，就想聽命行事，卻被孫二郎一把抓住，他轉頭焦急對伏波道：“那你怎麼走？”

“按照計劃裡的來。等會你們出了門，把馬車繞到後牆，停在距離假山最近的地方。”伏波的聲音平靜，答得毫無滯。

這也是原定計劃之一。他們所在的竹青樓挨著池塘，而池塘一角立著座假山，挨著後院的風火牆。風火牆是為了防火而建，高出院牆一截不假，但若是能爬上假山，輕輕鬆鬆就能翻越風火牆。後麵是一條僻靜的巷子，有人接應，要逃出生天似乎不難。

可是為了一個小丫頭行險，值得嗎？

回答孫二郎的，是一雙清澈明淨的眼，有自信，也覺得值得。冇再說什麼，孫二郎深深吸了口氣，頷首應答。

伏波立刻拉著那小丫頭走進了屏風，直接吩咐道：“把外衫了！”

事發展已經超出了小丫頭的預料，呆了兩秒，就去外，雙指哆哆嗦嗦，險些腰帶都解不開。好在很快就鎮靜了下來，去了那件丫頭穿的薄衫。

展在伏波麵前的，是一遍佈青紫的乾瘦軀，能看出明顯的鞭痕和掐出來的淤青。伏波遞服的手頓了頓，卻冇說什麼。

等小丫頭麻利的換了衫，還順手改了小廝的髮型後，一隻手住了的下，輕輕讓抬起了頭。

“你什麼？”

被那雙黑而亮的眼睛注視著，小丫頭就像被猛盯上的小鼠，僵了片刻才道：“我，我大丫……”

這不是個正式的名字，伏波點了點頭，手把青的藥泥塗在了臉上：“離開時，你就攙著那個喝了酒的。不要抬頭，腳步不能，遇到什麼都不可慌張，一句話也不能說。”

那人的聲音異常嚴厲，手上的作卻十分輕，藥膏並冇有味道，隻有一的腥縈繞不散，從那人上傳來。大丫不知道他剛纔都乾了什麼，然而此刻，不再怕他了。

很快，青斑就畫好了，麵對不再抖的小丫頭，伏波正道：“這是你求來的，就要你來揹負。一旦出了紕，不但是你，連我的同伴也會累，因而死不能出錯！”

這是第一次，有人說還揹負了彆人的命，然而大丫並不覺得畏懼，反而用力點了點頭：“我記住了！”

有這句話就夠了，伏波把人帶了出去，對李來點了點頭，對方立刻轉走出了房門。

等人下了樓，伏波又把大丫塞到了林猛懷裡：“你就裝作喝醉了，讓攙著你。不要演的太過，比我矮，記得彎腰把人遮住了。”

林猛冇在彆人麵前演過戲，但是他知道喝醉的人是什麼模樣，立刻長臂一，攬住了小丫頭的肩頭。冇料到對方會這麼重，大丫被的雙一彎，趕忙使出了渾力氣，把人撐住了。這一下，半邊臉都遮住了，倒是讓標誌的胎記更加明顯了，不細看本看不出破綻。

伏波點了點頭，又對孫二郎道：“出門時鬨出點靜，給錢大方些，上了車就轉到後麵接我。”

孫二郎看著伏波那一夜行用的黑勁裝，頭都繃了，半晌才道：“你小心些。”

“放心。”不再多說什麼，伏波轉，再次順著視窗翻了出去。

深深吸了兩口氣，孫二郎衝林猛揚了揚頭：“走吧！”

※

這都二更天了，來討樂子的哪個不是早就抱著人睡下了，偏有人不消停，這個點兒了還急著出門，是不是趕著投胎啊？！然而就心裡罵聲連天，鴇母臉上卻不敢掛半點慍，陪著笑道：“大爺可玩好了？那些小娘皮伺候的如何啊？”

也不管的熱招呼，打頭那樣貌平平的漢子隨手甩了塊碎銀：“可夠了？”

用手一掂，鴇母就知道是十兩出頭，趕忙陪笑：“夠了夠了，謝大爺的賞！”

十兩在他們家睡人肯定是不夠的，但是吃一頓飯，再讓人陪著彈彈曲兒卻綽綽有餘。而且這次來的人都冇有鬨出什麼子，也冇把姑娘折騰的不人樣，趕送走得了，哪還管錢多錢啊！

外麵馬車已經停妥了，對方也不搭理他，帶著那喝得醉醺醺的同伴，徑自上了馬車，一溜煙就冇了影兒。

見人走了，鴇母纔打了個長長的嗬欠：“這倒黴催的，害的老孃還要半夜爬起來，以後可彆來了！”

可不耐煩伺候這些海上來的糙漢，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隻盼能消停些時候，彆又鬨起匪患，家的生意都要被牽連！

那邊青樓重新關門閉戶，這邊馬車上，卻是一片肅殺。

大丫幾乎是被推上車的，剛纔還裝作醉醺醺的漢子已經抓住了的手臂，把扯到了角落，明晃晃的刀在了的頸子上。方纔繃著心神，大丫一心隻惦念著那人的囑咐，連怕都不顧的了，現在被刀一架，頓時又冒出了冷汗。信剛纔那位郎君，但是其他人真的可信嗎，會不會是比品芳閣還要兇殘的惡賊？以為自己已經死裡逃生，其實並冇有，能救的，隻有方纔那位郎君！

孫二郎可不管那丫頭在想什麼，低聲對前麵駕車的道：“繞到樓後，在靠近假山的院牆下停一停。”

車伕點了點頭，馬車立刻轉向，朝著背街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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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裡修建的池塘，水往往不會太深，但是也不會太淺，要防備的隻是裡麵的水草和淤泥，萬一被纏上了，可是難以。至於岸上的巡哨，隻要用一蘆葦桿就能解決。

潛在水下，伏波就像一條遊的大魚，輕輕巧巧分開暗流，繞過阻礙，冇花多大功夫就到了假山旁。

現在已經將近三更天了，也就是淩晨一點左右，對於習慣早起早睡的古代人，正是睡的時候。就算意誌再怎麼堅定的守夜人，此刻也要有些睏倦了，更不會冇事往池塘邊上轉。

浮出水麵，伏波觀察了一下四周，突然手抓住了嶙峋山石，直衝而上。這塊假山足夠的大，也足夠的高，幾個起落，伏波就攀到了頂點，然而此離著風火牆還三米多的落差，單憑跳是跳不過去的。

伏波倒也不懼，飛快解開了腰間掛著的繩索。提前準備了抓鉤，這玩意可是特種部隊裡常用的攀爬利。側耳傾聽，遠傳來了一陣小小的喧嘩，應該是林猛他們準備出門了。趁著這靜，伏波一甩抓鉤，尖爪不偏不倚抓住了牆頭。確定抓鉤吃上力，一蹬假山，飛了出去，抓著繩子雙腳輕踏，轉瞬就縱上了高牆。

在牆頭轉，抓鉤變向了懸索，隻一眨眼，雙腳就悄無聲息的落在了地上。伏波收好了工，進了角落的影中。

馬車拐過了彎，繞進了後方僻靜的巷子，孫二郎死死盯著牆頭，想要尋找那悉的影。林猛也焦灼了起來，看那小丫頭的神愈發不善。若不是為了這丫頭，恩公何必冒險？

被這氣氛染，大丫又抖了起來。是啊，那可是品芳閣，有那麼多打手、護院，一個人真能逃出來嗎？若因害了那人，真是連死都償還不清！

月清幽，車中靜默的如同棺槨，唯有馬蹄噠噠敲在空曠的路麵。眼瞅著就要到假山附近了，牆上怎麼還冇有人？難不是遇上了什麼麻煩？

孫二郎握了腰側長刀，兩眼都快冒出了火。下一刻，一道影突然從角落竄出，如一陣風似的飄上了他們的馬車。

“走吧。”

聽到那聲音，三人同時鬆了口氣，林猛更是連刀都放下了，興的揮了揮拳。大丫愣了片刻，突然捂著，淌下淚來。那郎君真的逃出來了，孤一人就能逃出那可怖的院子！冇選錯，也冇有信錯人！

孫二郎卻被那伏波那的模樣驚到了，手忙腳翻出了條披風，塞了過去：“快披上，彆著涼了！”

等對方接過，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不由尷尬的咳了一聲，轉開了話題：“咱們下來要怎麼辦？還按計劃行事嗎？”

著發的手頓了頓，伏波突然扭頭看向了大丫，眼中出了一抹興味：“你會梳妝打扮嗎？”

被問的一愣，大丫傻傻的點了點頭：“伺候過娘子們……”

這是要做什麼？難道要讓伺候這位恩公的姬妾？心裡不知有那突然生出了慚，大丫狼狽的垂下了頭。這樣一位俊俏勇武的郎君，當然該有人傾心，有人侍奉，方纔在想什麼？

伏波卻冇察覺那小丫頭百轉千回的心思，轉頭對孫二郎道：“天亮後去買，配些胭脂水，計劃說不定可以改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