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運送大筆錢糧, 最穩妥的自然是走道，遠離所有荒山野嶺，如行軍一般安營紮寨, 因而赤旗軍回程的路線並不難猜。可這樣的大道，伏擊起來也更難了，最終天定軍選擇了一距離河道不遠的林地，他們可有不船, 在這裡發難，赤賊就必須背水結陣, 到時候船自河上突襲，就能給他們來個兩麵夾擊。

都是私鹽販子出, 這種搶掠的仗也不是冇打過，可見識過赤旗軍那攝人的軍容後, 周旺還是謹慎的帶了足足三千人馬, 還許下了重賞。實在是一夜奪城太過驚人，而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支跟軍相差無幾的強軍, 對付這樣的敵人, 哪怕是埋伏也得準備數倍的兵力，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饒是如此，周旺還不免對寧負抱怨道：“軍師當真發現了那小隊偏師嗎？我瞧著如此強軍, 真不必麻煩了。”

早就派人盯了各個渡口，寧負答的也十分乾脆：“的確是分了兵，也已經過了河，一行八十餘人, 還換了尋常衫。若不是為了保護關鍵所在, 何必如此麻煩？”

這道理是不差, 周旺哈哈一笑：“那攔截邱小姐的重任就給軍師了, 可彆讓走了。”

這次大軍由周旺帶領，抓人的偏師則由寧負親領，也是周旺存了心思，一個小姑娘哪裡有金銀財寶重要？再說了，都弄出狡兔三窟的架勢，恐怕那位邱小姐也不怎麼好抓，既然如此，就讓寧負帶隊好了，至出了問題也不是他擔責任。

這點心思，寧負是心知肚明，也恰恰和了他的意。其實埋伏能不能還難講，但隻要抓到了邱月華，這一趟就算是大功告。他跟邱小姐打過不止一次道了，又豈再讓逃了？

冇什麼猶豫，兩邊分道，各自籌備去了。而大小兩隻獵也一無所覺，投了張開的落網之中。

赤旗軍的行軍速度比周旺預想的還要快，明明有不輜重車架，依舊能日行五十裡，還備了哨探。也虧得自己當機立斷，這才能提前設伏，真是稍一猶豫，人就不知跑到哪兒了。

不過也正因此，他們的伏擊也比想象中的倉促，幾乎是一見到對方的哨探就嘩啦啦衝出了林子。不衝不行啊，這幾千人可不是個小樹林能藏得住的，若是等哨探回去報信，赤賊豈不有了防備？

好在寧負那小子是真悉地形，也是選了個絕佳的位置，那夥赤賊走到此時正當傍晚，一天下來又累又，竟然打算原地休息，吃些乾糧了。誰料突然冒出伏兵，讓那些或坐或站的兵士都慌了起來，前方是敵人，背後是河水，這要如何阻擋？

領兵之人顯然是個老手，很快讓大車聚攏在後，人則在前麵列陣，準備迎敵。

這還真是惦記著看住家財啊，眼瞅那不算齊整的陣型，以及慌中隨手拿起，有長有短的兵刃，周旺差點大笑出聲，高聲道：“弟兄們，那些車上可全都是金銀，給老子衝，砍了人頭的都有賞！”

天定軍裡可是有不賊匪出的，這種無本買賣最是擅長，何況還比對方多了一倍有餘的兵力，這要是再不賣力氣，也就不用混了。於是一群人大呼小，有若飛蝗一樣撲了上來。

刀刃擊，箭雨嗖嗖，然而誰能想到，這本該是快刀割的奇襲，竟然像是陷了泥潭。那看似鬆散的軍陣，其實本不是一個大陣，而是由十數個小陣組，每一隊五六人，就像是張開雙翅的禽鳥，攬住了麵前的敵人。

本就是衝鋒，自然有快有慢，不陣勢，單槍匹馬跑快死的也就快，若是聚十來人的一團，則會被大掃把一樣的長兵晃花了眼，隨後左右不知怎麼一劃，就被人分了小塊，各個擊破。

更要命的是，因為這個陣擺的古怪，並不是一條嚴的防線，有些人直接衝了進去，讓後麵跟著的以為破了陣型，愈發的不要命的前衝。結果等周旺發現不對時，幾乎一半人都陷了進去，落得滿地的死。

驚得舌頭都快咬掉了，周旺腦中嗡嗡，一時都不知該如何反應了。好在江上埋伏的船隻開了過來，讓他瞬間回了神：“停，先停停，等船上的下來壞了他們的陣勢……”

可話剛說完，他就發現不對，這群人距離河道還遠啊，原本他們是打算把人到河邊的，現在竟然原地不，可不久差著老大一截。而且那些大車都堆起來了，這不是明擺著防備後嗎？距離太遠，船上的□□如今也不頂用了，若是靠岸，可就要攻堅了，真能衝破人家的車陣嗎？

誰料還冇等他想清楚要怎麼應對，那群結陣的赤賊竟然已經開始大步向前了。這是要離開車陣，反守為攻了？他們就不怕腹背敵，落得大敗嗎？

可看到那明晃晃，也七八雜的兵刃，周旺隻覺雙都開始發了，他們真能贏嗎？領兵者尚且如此，何況後的雜兵，人死的太多太快的時候，士氣就要然無存，這還不是生死之爭，隻是貪圖錢財來劫掠的，遇上點子，不逃還等什麼？

有聰明的反應了過來，轉就跑，隨著幾人隊，越來越多人心生膽怯，潰敗隻在瞬間。而赤旗軍此刻上前，不正是追逃的大好時機嗎？等周旺掉頭時，後已經了修羅鬼域，所有人腦中都空白一片，隻恨爹孃冇給自己再多生兩條。

而周旺不愧是帶兵帶老了的，此刻竟然還能想些彆的。

寧負這狗賊，回去後定要拿他千刀萬剮！

※

另一邊，伏擊打響的訊息傳了過來，聽到前麵的靜，那小隊似乎有些了驚，隻在原地停留了一瞬，就毫不猶豫轉到了另一條小道。這邊雖然冇有大道寬敞，但也是通往鄉間的道路，隻要附近冇有遭遇兵災，就稱得上萬無一失。可惜，這樣穩妥的道路，卻落了旁人的謀劃中。

寧負看著那愈發集，似在保護中間人的陣型，不由出了笑容，輕輕揮了揮手。數百人隨著這一聲令下，齊齊衝殺而出。

冇想到這邊還有埋伏，為首的漢子怒目圓睜，拚死抵抗了起來，還有十數個護著一個年人，似乎想要後撤，可是敵眾我寡，如何能逃？

像是明白了自己的境，那年人竟然直接出了刀，也站定了腳步。他這一停，邊親衛也停了下來，回加戰團，一時間場麵愈發混起來。

看著那在人群中的纖瘦形，寧負笑了，這膽氣當真是旁人比不了的，也果決到了極。然而選對了，若是逃了，迎接的隻會是另一場埋伏，到時怕是連搏命的機會都冇了。

可惜，也選錯了，為了探查敵親來到帥艦，這可是犯了天大的忌諱。若不是這膽大妄為的舉，他如何能確定這小子就在廬陵？又如何能說袁天定，發兵攔阻？

隻能說，勝的太多容易生出驕縱狂氣，一朝失手，就是萬劫不複。這可是他親會過的，自然也比旁人更瞭解其中得失。

不過說這些已經冇了用，這百十人又能撐多久呢？等到那邊大軍打完了，更是翅也難逃了。

手心的厲害，寧負不由自主握了握拳，似想拿住那不存在的扇柄。他的心口也在發燙，惡念翻騰，奪人心魄。這一戰，他終於能勝上一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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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月渾都在抖，連手上著的刀柄也在微微發，然而不能退，也不會退，這纔是想要去乾的，危難時機給幫主做個替！現如今，做到了，也釣出了最大的那條魚。剩下不過是先士卒，拚死一搏。

還冇殺過人，可是不怕，能跟袍澤們一同敵！

那柄刀揮了出去，砍在了那個衝上前來，滿臉喜的賊人臉上，刀劈到了麵骨，震得手腕生痛，也讓濺在了臉上。可黃月冇有去，持刀的手也漸漸穩了，學過這個的，每日起早貪黑，千錘百鍊。而也能做到，因為如今是幫主的替，又怎能墮了幫主的威名？

“殺啊！”不知怎地，黃月喊了出來，音量極高，也尖銳刺耳。這是子的聲音，哪怕是戰場之上也不會錯辨。

更多雙眼驟然了過來，也有更多的貪婪。黃月笑了，這一戰，他們贏定了！

※

那夥赤賊比想象中的還要頑強，甚至連那位“小公子”都了手。然而那聲高尖銳的呼喝響起時，寧負卻皺了皺眉，似乎有哪裡不對。

遇上絕境，會如此呼喝嗎？那雙冰一樣冷，甚至連殺機都凍結的眸子浮現在腦中，寧負驟然踏出兩步。不對，不太對！

可這些都是他算好的啊，到底是哪裡出了錯？若是算錯了，又豈會如此嚴合，分毫不差？

渾寒聳立，寧負就像是當日船上，突然醒悟的一瞬。他察覺到了危險，隻想轉而逃。

可惜，這一次他是領兵的，側也還站著周旺的心腹。臉一下就難看了下來，寧負高聲道：“你們還愣著做什麼？不用管我，儘快拿住那丫頭！”

幾人左看看，右看看，竟然都有些心。然而還冇等下定決心上去攬攻，一聲轟鳴在背後響起。

那是炮藥炸的聲響。

塵土飛了起來，有不人習慣的趴在了地上，都是擅長水戰的，誰冇聽過這個？然而怎麼會又有敵襲？

可惜，冇時間讓他們思索了，就見一個個竹筒子從人堆裡飛而出，炸的四開花。原來被圍困的這夥人隨帶著火|藥！

寧負是所有人裡最悉炮藥的，因此他也是最先趴下，飛快找地方閃避的。也是在同一刻，他發現自己這一白太礙事了，在戰陣前簡直就如同標靶。冇有猶豫，寧負直接滾到了一旁被染的泥土裡，也不管腥臭，把白染了紅褐。他還有機會逃，還能趁而走！

這反應不可謂不快了，誰料異變又生，被圍困的那群人竟然三兩陣，又有手|雷助陣，瞬間就攔住了大批伏兵，一支十數人的小隊趁衝了出來，直取寧負藏之。

這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也讓幾個周旺的親信遲疑起來，這是衝著寧負來的，他們要不要拚死護著他逃出去？

隻是片刻的猶豫，就見寧負當先手腳並用翻而起，奔了出去。這一逃，倒是讓那些親兵反應了過來，竟然也一鬨而散了。不過是個剛剛投奔的喪家之犬，哪值得用命來保？眼看是打不贏了，還是逃命要！

寧負跑的不可謂不快，也不可謂不及時，可是卻跑不過後那些追兵。也不知是吃什麼長大的，明明方纔還在死戰，怎麼就追的如此快？

越是急躁，他跑的就越是倉皇，鄉間小道可不比大路，許是腳下打絆，他一個跟頭栽倒在地。掙紮著爬起來時，順勢向後看了一眼，後那群人已經追的極近了，近到能看清人臉。不知怎地，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最為瘦小的影，隻看模樣骨架，絕對是個子，可也絕對不是邱月華。因為在笑，兩眼閃著，滿臉都是急切。

那眼神不冷，不漠然，也不斂，卻讓他無端生出了恐懼。冇有再看，寧負再次跑了起來，氣籲籲，不肯稍停。

可惜，這一次他冇能跑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