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大學的保安監控室里頭靜悄悄的，只有鍵盤與鼠標被及時發出的輕微聲響。

林奇跟同事乖乖坐在監控顯示前面，臊眉耷眼地著腦袋，半個字不敢吭。兩人拼命地調監控錄像看，企圖以實際行戴罪立功。

為公務執法人員，竟敢公然從事封建迷信活，還被領導逮了個正著！

周錫兵站似一棵松，立在下屬后一語不發，似乎全然沒有意識到他的沉默已經給手下民警形了巨大的心理力。他那高大的板在監控室白晃晃的節能燈底下投出的影，堆砌起了一座名為“領導”的高山，幾乎要徹底垮前面兩位可憐的基層勞人民了。

王汀暗自吁了口氣，按捺住自己對林奇跟他同事的同心。本人還是泥菩薩過江自難保呢。為封建迷信活的當事人，正承著派出所指導員不聲的目洗禮。王汀生生地撐住了，充分利用自己臉上抹了底當保護的天然優勢，愣是沒出半點兒心虛氣短。以不變應萬變，眼睛都不一下周指導員探究的目，只瞬也不瞬地盯住監控錄像仔細地看。

等畫面上的監控時間切到昨天下午兩點五十三分時，心頭一喜，眉微挑，在口袋中的手正要出去，準備好好震一震這位一直用眼神拿當神婆diss的周指導員，后者居然搶在前頭慢條斯理開了腔：“停，放大這個人。”

王汀：……故意的吧，這是！

畫面中顯出了團模糊的人影，側臉對著監控攝像頭，往樓梯上走。

監控電腦長長地吁了口氣：“哎呀，我的媽啊，你們可算是找著了。我都替你們急！恨不得自跳過來，又怕你們當鬧鬼。”

王汀不甘心地握了自己沒能從口袋里頭出去的手，暗罵了一句電腦“馬后炮”。事先提醒一聲，方便裝會兒能死啊！強行撐起了高人的架子，憤恨地掏出了手，屈起指頭彈了下屏幕：“對，就是這個人。”

電腦“哎喲”了一聲，惱火地發出抗議：“干嘛啊干嘛，人類就是不要臉，彈什麼彈，一指彈，耍流氓呢！”

切！多大的臉，還至于對著臺低端配置機耍流氓？王汀威脅地瞪了它一眼，再碎子，當心直接拔了頭。

監控中的人像被放大了，暗淡的線加持下，只能勉強辨認出應該是個男人。周錫兵盯著監控畫面，低聲開了口：“男，高一米七五左右，年齡在四十到五十歲之間，中等材，重一百四十斤左右。左利手，應該是個電工或者曾經從事過電路維修維護相關工作。”

他轉過頭來看王汀：“你看的清楚的。”

明明是一句類似肯定表揚的話，不知為何，從這位周指導員的里說出來以后，卻總有種意味不明的意思。

監控室里一下子安靜的詭異，只聽的見監控電腦發出的輕微嗡鳴聲。林奇臉上立刻堆起了欽佩的神，三分夸張十分地豎起了大拇指，全心全意表達著自己對領導的無比佩服：“指導員不愧是市局的刑偵高手，畫面糊這樣都能分辨的出來。”

大約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周錫兵總算從王汀上收回了目，滿意地看著林奇點了點頭。他的眼睛在下屬的臉上掃了一圈，主給了對方發揮的機會：“嗯，那你繼續做嫌犯面部特征分析。”

槍打出頭鳥，可憐的林奇直接傻眼了。他仔細看了眼畫面中的影像，忍不住罵了句：“老手啊！狡猾的很，又是戴著帽子又是低著頭，還怎麼看清楚臉。這畫質也太渣了，拍的跟個鬼影子一樣。”

電腦顯示燈拼命地閃爍，表達自己出離的憤怒。一分錢一分貨，采購的人吃回扣了，五千的預算買了三千塊錢的貨，怪它咯！

周錫兵似乎沒有覺察到自己手下的尷尬。林奇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也不催促，只將視線重新又轉移到了王汀上。

他的目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溫潤了，況且他也不是兇神惡煞的長相，或者嚴格點兒講，眉眼深邃的周錫兵卻也勉強能夠歸為帥哥一類。可惜王汀沒出息，被這麼個下略嫌方正的帥哥盯著，的本能反應竟然是直接打了個寒噤，脊背上瞬時像有電流躥過。不等周警開口問，自己先竹筒倒豆子，將底子了個一干二凈：“橢圓臉，三角眼，倒八字眉，左角有顆黑痣，不大，跟綠豆差不多。”

話一出口，王汀就懊惱地想要咬自己的舌頭。就這心理素質，即使將來升了職坐上了高位，基本上也沒發財的命了。

周錫兵點了點頭：“既然你看清楚了，那麻煩你跟我們去一趟所里，做個嫌犯拼圖吧。”

王汀一時語塞。哪里能看到賊的臉，說的這些全是桌子跟床描述的容，不過是當了回復讀機而已。

見遲疑，那座山又移到了面前，遮住了亮：“有問題？”

有問題，沒膽說。

王汀訕笑著，趕擺擺手，試圖偽裝出有竹的模樣：“沒……沒問題。就是，就是我申請帶個東西一塊兒去。”

林奇作為三個警察當中年紀最小級別最低的那位，自然得鞍前馬后伺候。他點頭哈腰恭請領導開道，故意延遲了兩步，小心翼翼地了王汀的胳膊：“你搬個桌子出門做什麼？難不這一回散氣又得全城兜風？”

上次的街頭搶劫案中的打印機，要半夜去本城最高的山上沐浴星驅逐氣；上上次的兒園小孩案里電門，要繞城兜風吹散氣；這一次難不改雨水沖走氣？

王汀輕咳了一聲，也不避著臉鐵青的派出所領導了，相當無恥地表示：“我一張就忘事兒，我怕我到時候會忘了那人長什麼樣子。還需要再通一次。”

林奇眼睛在這姑娘臉上掃了掃，心道到底是大師，通靈的規矩還真是不同凡響，認準了一個件就不撒手了。

寢室里頭人聲嘈雜，除了常住人口四個生以外，還有輔導員跟學校的心理輔導老師，兩人正圍著丁麗萍不停地安。

有個眼生的漂亮姑娘應聲附和：“是啊，小麗，我知道肯定不是你。那個舊手機我原本就要送給你的。你說自己手機還能用才沒要的。哎呦喂，陳潔雅、周青青，我就昨天半天沒在，你倆怎麼就搞出這種事來了。”

小白兔一樣的生活委員周青青眼睛還是通紅，垂下了腦袋，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我也沒說什麼啊。凌夕，我發誓，我真什麼都沒說啊。”

被小一并順手的蘋果5手機是凌夕的。不過這姑娘早換新手機，果5平常就隨手塞宿舍屜里。要不是前兩天出去拍照怕一只手機電量不夠，自己都不記得有這只舊手機了。用完了以后，也是隨手一塞，不記得果5的去向了。

“警察哥哥姐姐，手機絕對不可能是小麗呃就是丁麗萍拿的。這我能給小麗的人品打包票。”

丁麗萍上的紅棉了，看著跟似的，卻不肯下來，只一直垂著腦袋不吭聲，蒼白的下也被咬得顯出了一抹病態的嫣紅。即使舍友積極主地給做擔保，的臉也沒比在寒風冷雨中凍著時好點兒。一直沉默著，直到王汀經過邊，才突然間抬起了腦袋，正道：“警察姐姐，你說話算話嗎？我要告陳潔雅，你幫不幫我作證？”

“你發什麼神經！”一直斜著眼睛滿臉不屑的陳潔雅猛地跳起，翻的椅子砸到了床腳上。鐵架子床發出了“哎喲”的，抱怨道：“到底誰發神經啊！”

輔導員大驚，趕手拉住陳潔雅，轉過頭還要試圖繼續安丁麗萍：“麗萍啊，得饒人且饒人。你們同學一場，又是一個寢室的姐妹，別為這點兒小事鬧僵了。”

王汀安地了鐵架子床，在對方哼哼唧唧表示委屈的時候，咳嗽了一聲，眼睛落在了始終看著的丁麗萍上：“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我說話當然算話。”

輔導員這下子真慌了，顯然沒有想到王汀一個大人竟然也如此沒眼，非得小事也鬧大了。輔導員忍不住拔高了聲音：“哎，你這位公安同志，一點兒小事而已，哪里要鬧到不可開呢。萬一鬧到法院，影響了學生的未來，你擔得起責任嗎？”

王汀抬腳往臺走，那里還有張桌子吹著北風淋著小雨，一副泫然泣的可憐模樣：“我說的是‘年聽雨歌樓上’，不是在這兒聽雨。”

王汀朝桌子出個安的笑容，眼睛看也不看怒火沖天的輔導員：“人命無小事，名譽也一樣。有自主民事能力的人就該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任。”

陳潔雅暴跳如雷，手指著丁麗萍的鼻尖罵：“什麼誹謗！分明是你要死要活的，所以警察跟學校是怕你跳樓上了新聞不好看，才說是外賊作案的！你個窮鬼，哪有錢吃進口零食！肯定是的！還不知道了多回了！”

王汀在口袋里的手了，骨節都泛出來白。抬眼看林奇：“林警，誹謗公務人員執法行為，應該按哪條法律罰？”

林奇簡直快要瘋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又不好直接拿膠布封了自己表妹的，只能惡狠狠地瞪了這唯恐天下不的禍頭子一眼。

一直杵在門口沉默著當背景板的周錫兵，突然間開了口：“按照治安管理罰法第四十二條第二項之規定，公然侮辱他人或者造事實誹謗他人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罰款；節較重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五百元以下罰款。”

陳潔雅就跟被人住了脖子一樣，這話噎得半個字都吐不出來。不傻，眼睛也沒瞎，認得說話的人肩上扛著一杠三星，一級警督正科級別，位置要比表哥高，看表哥的態度都知道，這明顯就是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