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汀的人生從未有一刻像眼下這麼熱鬧。小戴拖著箱子在街上走, 箱子里頭有個赤的人。小戴是舍友的男友, 人是前男友的妹妹。前者是路人關系，后者淵源有點兒深。

陳法醫接了杯熱水遞給王汀, 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我的媽呀，要不是我親眼看到了，我還真不敢相信邱暢有這癖好。當初眼睛長在頭頂上, 各種高貴冷艷地diss的范兒呢！虧哥還說是天生的小公主呢！這年頭的公主就這風格？白瞎了邱那十足的王子派頭啊。”

王汀接了杯子, 微微地垂著臉，長睫輕輕扇, 聲音從氤氳的水汽中傳出來：“公主又怎樣？沙特公主磕了藥跟出軌的模特男友鬧分手, 差點兒沒被掐死的新聞, 你又不是沒看過。富豪的世界又不是時尚雜志里頭描述的那麼鮮面, 不了灰暗暴力。”

法醫士痛心疾首：“貧窮限制了我的想象力。打死我都想不到每一個細胞都浸泡著富貴奢華的千金小姐有這好。哎，你說, 邱知道他妹妹是這風格不？”

這間辦公室空調壞了，杯子上方的白霧尤其濃郁，幾乎籠罩住了王汀整張臉。陳法醫看不清角的笑容到底有還是沒有，只聽見的聲音說不出漫不經心：“我哪知道啊, 我都多年沒見過邱了。”

陳法醫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了, 訕笑道：“也是，當初他妹妹那麼對你, 他都一副為了妹妹可以背叛全世界的德。哎喲喂, 多高貴冷艷的妹控啊！去他媽的, 誰還不是小公主了。啊呸！我以后都沒辦法直視公主這個詞了。哎喲, 幸虧今天我值班，我期待死了看到邱臉上面裂的那一瞬間。”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外頭的聲音氣急敗壞：“陳醫生，讓你同學出來一下，勸勸舍友。我的媽呀，都要把公安局給掀了。”

小戴家在外省，距離遠到警方通知家屬來領人的時候，直接找到了他友。于倩從一進公安局大門起，就開始不停地哭鬧。兩位民警都不住人。整間辦公室已經了垃圾場，一片狼藉。

“我這實在是看是個同志的份上。”上去幫忙還被抓傷了手背的男民警一副憋壞了的模樣，虛空點著接待室的門，“否則我肯定抓一個襲警！這都什麼人啊！”

王汀本不想攤上這趟渾水，奈何老同學的面子不能完全不理。訕笑著點頭：“理解理解，群眾工作不好做。”

著頭皮往接待室里頭走，一推門，差點兒沒被飛過來的半杯水澆了個心涼。于倩一見到的臉，立刻冷笑：“這下子你高興了？看到我出糗你開心了！”

王函借用完了衛生間正往回走，聽到于倩的咆哮，頓時火冒三丈：“哎，你這人講不講道理？我姐幫你認清了你男友的真面目，你不激不說，沖我姐吼什麼吼？有個拖著子人滿大街跑的男朋友，你很有面子是不是？”

王汀趕拉住妹妹，把推給陳法醫：“幫個忙，帶我妹妹去喝點兒水，吃點東西。”

斗志昂揚的王函才不要離開戰場呢！立刻拒絕了陳法醫出的手：“不去！別想讓我躲在大后方。這種垃圾堆里頭翻出來的男友，不趕甩了及時止損，還留著過年不？”

這話似乎踩到了于倩的痛腳，原本表還在弱小白花跟咆哮食人花之間切換的年輕，面一下子定格了霹靂火：“怎麼了？戴忠怎麼了？他到底犯了哪條法律，你們要帶他進警察局？就算真有什麼不對，你們也該找那的。是賤！是！著子求男人的。戴忠連都沒一下！”

王汀不聲地拖著妹妹往外頭走。這事兒說起來的確不太雅觀，但按照現行法律來看，你我愿，既沒有在公共場合點也沒有故意天化日，人躲在箱子里頭呢。至于其他，屬于個人的一點兒獨特小好，警察管不著。

一開口找到了攻擊目標，于倩就集中了火力對著那個不要臉的人開罵。詞匯量之富，讓人不得不贊嘆語言文化的博大深。

王函眼睛瞪了燈籠，活像只憤怒的小鳥。不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姐姐：“姐，什麼意思啊，難不還要替那個男的撒潑不？”

手機總算是逮著了機會發表真知灼見，在口袋里頭幽幽嘆了口氣：“反正家的是男人，就是有什麼，男人也吃不了虧。”

王汀手，彈了下王小敏的手機墜子，示意它老實待著，不許再胡。

于倩的聲音愈發高了起來：“跟我們一點兒關系也沒有！發發賤，我們還沒有告擾呢！”

警局里頭一片糟糟，原本該是靜謐悠閑的禮拜六一下子了菜市場一般。人的哭喊咒罵，警察的勸解跟呵斥，簡直能穿耳朵的鼓。于倩找到了主心骨，一直喊著要告那個不要臉的人。警察試圖勸說，差點兒又被撓個大花臉。

王函都震驚了。一點兒也沒看出來，姐那個弱弱的舍友竟然會有如此彪悍的戰斗力。

一場飛狗跳的鬧劇當中，突然平地一聲驚雷，響起個男人的聲音：“告！警察同志，你們不能放那個男人走！我要告他綁架我妹妹，并意圖謀不軌。”

一下子，整個警局都安靜了。所有人的目都集中到了站在門口大葉綠蘿旁的男人上。他皺著眉頭，聲俱厲地低吼：“我要他關牢里一輩子！”

陳法醫悄悄撞了下王汀的肩膀，小聲道：“哎，邱的臉都沒怎麼變形啊。真不容易，居然還能看出帥哥的影子。”

有位明星出書提到了前男友，被記者追問為何不寫更加出名的前前男友。明星回答，時間太長，連記憶都模糊了。一堆人唏噓慨，說這明星肯定是被前前任傷的太深，所以避談。王汀卻覺得明星沒打太極拳，人家說的就是實話。都好幾年的時間過去了，誰還有那麼多閑工夫去反復懷念一個早就走出自己生命的人啊。

比方，隔了五年多的時間，再看到前男友兼初，唯一的覺就是，噢，這人果然一如既往地對自家妹妹一往深。睜著眼睛說瞎話的功力，愈發純了。這都能肆無忌憚地報假警，誣陷人犯重罪了。

邱暢已經穿戴一新，純白的羽絨服罩在上，妥妥的清純校花路線。哭著從后面沖出來抱住哥哥的胳膊，梨花帶雨一枝橫：“哥，不要啊。這事要傳出去，我還怎麼做人啊！”

大約是沒見過比自己更加能裝弱無辜的主兒，哭哭啼啼的于倩一時間都驚呆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發出了一聲尖：“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妹妹不要臉著子滿大街跑，你還有臉說綁架！”

邱還是一如既往地“我從不跟人一般見識”的行事風格，跟在他后西裝筆的中年男人立刻站出來：“你好，我是邱小姐的代理律師。”

陳法醫吸氣，繼續撞王汀的胳膊：“媽呀，到底是有錢人啊，看看這做派。多麼有專業風格，專業人負責專業事。”

王函的眼睛在姐姐跟陳法醫之間不停地切換，想要開口問話又組織不好合適的語言。正琢磨著要怎樣吸引姐的注意力，好讓姐主給答疑解時，于倩先哭哭啼啼地撲了過來，一把拽住姐的手：“王汀，你給我們作證。是不是自己了藏在箱子里頭，還興得高了？”

這年頭，想安靜當個吃瓜群眾怎麼這樣難？這才五分鐘不到的功夫，怎麼又從滿心暗對于倩充滿了嫉妒的嫁不出去的老人，一下子變了于倩最值得依靠的心閨？

王汀不聲地拉回了自己的手，在邱掩飾不住震驚的目注視下，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看見了一只箱子再往外頭滲，打開了箱子，里頭的人沒穿服。”

于倩激起來：“對對對，就是自己主著子逛大街的！要是真被綁架了，為什麼不大喊大？旁邊那麼多警察圍著箱子那麼長時間，就是喊一聲都有人聽見！”

邱的眉頭皺得更了，盯著王汀，一副十分不愿的模樣：“王汀，我知道你跟暢暢有點兒小誤會，但是你不能落井下石，隨意說出不負責任的話。當初——”

“邱先生！”王汀突兀地打斷了對方的話，面無表，“作為目擊者，我只是在如實描述我看到的場景，盡可能客觀。信口雌黃睜著眼睛說瞎話不是我的行事風格，愿意裝睡是你自己的事，別拉我下水。”

“我的當事人當時被捆綁了，而且塞住了，完全沒有辦法像外界求救。”材矮胖的律師沖王汀出了社禮儀的微笑，“王小姐的描述，似乎不夠客觀。”

王汀笑了起來：“對，描述事的時候，我們都會抓住主要矛盾。當時邱小姐面紅，神恍惚，上綁著繩子。當然，富有藝修養的邱小姐也許會將后者稱之為繩藝，是我這樣的俗人欣賞不了的藝。”

邱暢立刻趴在自家哥哥懷里“嗚嗚”哭了起來，神哀婉，真是見者傷心聞者流淚。邱心疼地拍著妹妹的肩膀，小聲安著，然后抬起頭來一副忍無可忍的神：“王汀，你不要對暢暢抱有偏見。”

門口響起了腳步聲，一屋子的警察像回過神來一樣沖著外頭喊：“哎，周哥，你來了啊。”

出警的警察一路小跑迎上去，領著步履還有點兒蹣跚的周錫兵往里頭走，齜牙咧，一言難盡。原本的兇殺案畫風一轉，了風俗案。現在方的哥哥又不依不撓，直接報警說是綁架案。能夠在綁匪的箱子里頭達到了高的害人，也真是別一格。

周錫兵步子不停進了房間，轉頭看了值班警察一眼：“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那不簡單麼。給他們都做個尿檢，看是不是磕多了藥神恍惚。”

趴在哥哥懷里的邱暢肩膀一抖，下意識收了握著哥哥上臂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