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愫搞清楚了前因后果，啪一聲將書合起，直氣得七竅生煙。

宋書明上前詢問，跺腳直呼蠢材蠢材。宋書明聽林愫說完，想起佑喬白凈清秀面龐，莫名有些好笑，笑完卻仍是擔憂，問林愫：“那現在怎麼辦呢？”

林愫嘆口氣：“最簡單的，當然是收了蠹靈，廢元神，讓灰飛煙滅。”

宋書明見不繼續說下去，出聲詢問：“可是？”

林愫想起蠹靈期期艾艾的樣子，心中十分不落忍，想了想佑喬，到底還是開口：“沒有可是。只能出來，趁機襲。”

話已至此，林愫終究還是召蠹靈出來，問：“你妹妹的生辰八字你可記得？”

蠹靈撐著額頭，仔細回憶一番，答：“壬申年臘月初六。”

林愫拿出紙筆年歷羅盤，認認真真算了半響，嘆口氣對蠹靈說：“你妹妹八字甚好，子孫滿堂福壽綿長，今年年末就會仙逝。”

蠹靈眼睛一亮，角一下揚起：“我等了八十年，終于要等到了。”

林愫默然不語，右手藏在袖中暗暗挲，指尖了磷，左手握著桃木劍，三番五次下決心想出手，一抬眼看蠹靈天真活潑嘰嘰喳喳，想到慘死之時不過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又著實下不了狠手。

林愫猶豫再三，終于還是忍不住先問問：“你就沒有想過佑喬嗎？佑喬怎麼辦？”

蠹靈一臉無辜，拽拽林愫的角，帶了幾分怯悄悄說：“我們只有過一次，時間還短的一，應當不打吧？”

林愫無奈：“元神都散了，人都癱在床上癡傻了，還不打呢？”

蠹靈理直氣壯：“散了那就收起來啵。癱了那就扶起來啵。”

林愫被氣得笑起來，再不拐彎抹角，兜頭一句話砸過去：“他元被你所吸，要救他，也不難，廢了你元神就行了！只是你已附為靈，元神散去就是魂飛魄散，再無法投胎做人，與你妹妹永生不得相見。”

蠹靈愣在當場，半響沉默無語，又垂頭喪氣起來，低聲咕噥著什麼。

林愫湊近去聽，才知帶了哭腔在委屈：“嗚嗚我只是想個歡哎。我談個吊哎。”

林愫好奇又好笑，心中又漸漸涌起憐惜與同。

想八十載混沌無以為伴，時的洪流之中唯有寄于一本舊書。這許多年的寂寞于仿佛無，仍是一顆琉璃心，一睜眼，就是十七歲的亭亭年立在眼前。

又怎麼能不心？又怎麼能料到，心之后會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結局？

蠹靈哭了半響，倒漸漸停了低泣，換上一副樂觀面容：“好歹我也知道了妹妹下落，此生無憾。你要打死我，就打死吧。”又湊在林愫面前討好：“我可怕疼，你輕些。”

想了想，忐忑問一句：“總要比日本人砍那下，輕點吧？”

林愫扭過頭去不忍看，指尖蘸符灰，再不多不一撮白磷，輕輕捻，火苗竄起。林愫緩緩將火苗引向書角。

蠹靈卻毫無反抗，順順臥在書中，忍那火吻襲人，直到烈焰熊熊。

一本四指厚的古書，在銅金盆中足足燃了一刻鐘，房中縈繞的甜香暖風終于漸漸散去，過窗戶打下來，映襯出空氣中塵燼點點，似星浮沉。

林愫深深吸一口氣，側過臉來看宋書明。他鎖眉頭，舉起手機，屏幕上亮著一行字，是老李的短信：“佑喬，剛醒了。”

佑喬醒來第一句話就是“肚子”。老李和李嫂心中一驚，以為兒子雖然醒轉，卻仍神志不清。

宋書明帶著林愫趕到，李嫂擔憂迎上，林愫苦笑著搖搖頭說：“不是肚子，是杜紫，是他認識的一個孩子的名字。”

林愫和宋書明走進房中，佑喬半躺在床上，看到兩人一下坐起，著急道：“林愫姐，書明哥，不關杜紫的事，是我先喜歡的。”

林愫腳步一頓，佑喬接著說：“最開始只是幫找妹妹，后來經常陪我自習。”蠹靈格天真可，佑喬年，氣方剛。兩人天長日久獨，久而久之，難免把持不住。

“是我主的。杜紫只是不好意思拒絕我罷了。”佑喬越說越急，一把抓住林愫的胳膊肘，“我們都沒想到后果會這麼嚴重。林愫姐，我以后再也不會了，你就把書還給我吧。”

林愫怔怔看著佑喬。他是那麼著急，白皙秀的臉龐泛起紅，長睫似羽掛了些許淚。剛想答他，宋書明卻搶先開口，坐在佑喬床邊，不著聲擋開他抓著林愫的手，溫說：“佑喬，不是我不把書還給你，而是你高二了，明年就要高考。早這件事，還是等到高考結束吧。相信只要你考個好大學，不論想看什麼書，我們都不會阻攔。”

佑喬倔強搖頭：“我保證好好學習，只要你把書還給我。”

宋書明沉聲：“你能醒來，已經是萬幸了。我們已經把書毀了！”見佑喬霎時驚恐睜大雙眼，又緩緩加上一句：“也讓杜紫在圖書館里，重新找了本書依附。”

佑喬松一口氣，背上已是一層薄汗，見宋書明始終不肯告訴他杜紫換了哪本書去住，冷冷道：“國圖藏書不過幾百萬本。我一本本去翻，終有一天，一定會找到！”

宋書明開車送林愫回家。車上見林愫悶悶不樂，出言安：“放心，佑喬不過是說說而已。”

林愫卻不說話，只盯著窗外，腦海中浮現蠹靈灰飛煙滅的形，半響終于開口：“我倒真的希，他不僅僅只是說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