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程的后半段，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一個默默開車，一個默默吃草……

回到家，白櫟把車停進自家車庫，然后看向邊的白筱鈴，已經沒哭了，青草對而言不僅能解饞，更能解，從小到大，但凡遇著點兒什麼事，總會抱一堆草把自己關房間里，然后一點一點慢慢吃。

白櫟從白筱鈴懷里撿了一草，放進里嚼幾下，嗤了一聲：“怪味兒。”

他叼著剩下半草下車，繞到汽車另一邊，拉開副駕車門，對白筱鈴說：“周一去把離職手續辦了，家里又不是缺錢花，起早貪黑去上班也不知道你圖什麼。”

白筱鈴幽怨的看他一眼。

——的養父母非常富裕，為子留下巨額產，不僅包括姐弟倆居住的這棟漂亮別墅，還有信托基金和一些房產，哪怕子一輩子不工作，生活也能安枕無憂。

白筱鈴被領養時已經12歲，只在這個家里住了六七年，養父母就雙雙意外去世，所以，對這個家其實沒有多歸屬，更無法理直氣壯的把養父母的產認為是自己的。

有手有腳，完全可以工作養活自己。

只是沒想到……畢業后的第一份工作，會遇到這種事。

白筱鈴覺得不公平，語氣難過：“明明不是我的錯，為什麼我要提離職……”

里雖然這樣抱怨，但沒有要留下的意思，只是心里難免委屈，明明傷的人是，為什麼要躲起來的人也是？

“能把那種人招進來當領導的公司，估計就是個臭屎坑，有什麼舍不得走的？呆久了不怕自己被熏臭？”白櫟厭惡說道。

他想起這事就怒不可遏，只是不想當著白筱鈴的面表出來，免得嚇著，自己心里默默盤算怎麼報復對方，最好能神不知鬼不覺的理加化學雙重閹割，讓那家伙生不如死。

白筱鈴想到又要在一個新環境重新適應，就忍不住嘆氣，“其實下一家未必比這家公司好，每個公司都有形形的人……”

白櫟打斷：“別人是生活所迫不得不委曲求全，你為什麼要委曲求全？工作不開心就換，換到開心為止！”

白筱鈴：“…………”

委曲……委曲求全，當然是為了融這個社會啊。

為異族，想要生活得像個正常人一樣，努力工作，用心生活，穩固自己的社圈子，并且不惜抑自己的本，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在這方面，席臻是個高手，他用了一種讓自己比較舒服的方式融群，在社中游刃有余，而還于跌跌撞撞的索中，分寸和距離都是需要學習的科目。

席臻教藏自己，學會婉轉和含糊。

白櫟現在卻說不用委曲求全，讓做自己。

白筱鈴心想：弟弟雖然好心，但他到底不是妖族，不明白在人群中的孤獨與拘謹，也不明白對同族有著天然的親近與好。

太寂寞了。

想要一起玩的同伴，想要能心的朋友，想要接真實自我的家人，想要一個家。

這天夜晚，白筱鈴躺在床上想心事，很晚很晚才睡著。

第二天，收到席臻發來的消息。

席臻問團建玩得怎麼樣，白筱鈴猶豫之后，把團建時發生的事告訴席臻，也想聽聽，以他的經驗，遇到這種況該怎麼應對。

席臻直接打電話給。

“這種事很常見。”他的聲音平靜淡然，“兔妖無論雌雄，長相都要比普通人類漂亮得多，再加上膽怯懦弱，所以容易被人盯上，不僅會被人類盯上，有時也會被其他大妖盯上。”

白筱鈴很驚訝：“還有其他妖怪？”

席臻笑：“這是當然，難道你以為妖族里只有兔妖？”

白筱鈴為自己的視野狹隘到臉紅，“我一時沒想到……”

“以后你就會知道，比起人類，住在同一城市的大妖更需要我們小心提防。”

“怎麼？”

“我們吃草，大妖也有自己的食癖，捕食弱小的妖，是他們的本能。”

捕食這個詞，讓白筱鈴到極度不適。

席臻說：“別擔心，你做了尾部切除手，上的氣息很微弱，一般大妖不會發現你，而且……就我所知，目前我們所居住的這座城市里，沒有大妖。”

白筱鈴小聲道：“聽你這樣說，嚇人的。”

都不知道，原來自己的境這麼危險，像大自然里的兔子，隨時可能被天敵吃掉——的親生父母是不是因為這個，所以才會在出生時切掉的尾？

那后來，他們為什麼拋棄呢？為什麼要把扔去孤兒院？

“你接下來準備怎麼辦？”席臻問。

“周一準備去辦離職手續，休息一段時間再找新工作。”

“在家呆著無聊的話，可以來找我，我介紹幾個朋友給你認識。”

“朋友？……也是妖族嗎？”

“嗯，正好下周我要在家里辦聚會，你也來吧。”

“你的朋友都喜歡什麼？我給你們帶禮。”

電話那頭的席臻笑了笑，“你人過來就行。”

白筱鈴答應下來。

掛斷電話后，席臻把地址和聚會時間發到手機上。

雖然席臻說不用帶禮，但還是想好好準備一下，畢竟這也算是，第一次正式和同族見面。

……

周一，白櫟開車送白筱鈴去公司，辦離職手續。

本來擔心會遇到經理，但是白櫟說以對方的傷勢，至一周都出不了門，果然沒在公司見到經理，其他同事對發生了什麼毫不知，手續很順利就辦好了。

白筱鈴抱著自己的東西回到車上，白櫟問：“辦完了？”

“嗯。”點點頭，“我是實習生，沒簽正式合同，所以手續很簡單。”

白櫟眉梢一挑，說：“反正不上班了，下午沒事做，我們去看電影？”

白筱鈴面難，“可我還想去買禮……”

這個回答讓白櫟愣了下，“買禮？”

白筱鈴解釋道：“朋友聚會邀請我去玩，我想買些見面禮。”

白櫟怪氣的說：“從來沒見你送我禮。”

白筱鈴：“…………”

這事確實算理虧，主要是因為養父母家里太有錢了，白櫟從小到大，什麼都不缺，不知道該買什麼送他，買便宜的，覺得不合適，買貴的呢……就只能花養父母的錢，畢竟自己，是沒多錢的。

“那你想要什麼，我買給你？”白筱鈴試探著問。

白櫟握著方向盤，眼睛看著前方，慢悠悠說道：“我想要什麼，你不知道嗎？”

白筱鈴聽了，稍微有點……如坐針氈。

“我們不是說好了嗎……”別扭極了，支支吾吾，“說好要忘掉的……”

“嗯，是，要忘掉，要當作一切沒發生。”他冷冷一笑，“不就是嫌我惡心嗎。”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白筱鈴著急的解釋，“我是覺得，我們是姐弟，不應該因為一個意外，一個錯誤，就影響彼此的生活，爸媽已經不在了，我作為姐姐要照顧好你，我不想讓這件事影響到我們的關系和，我……”

白櫟譏諷：“呵，一個錯誤。”

白筱鈴臉漲紅，“你不要總是摳我字眼！”

白櫟想要回擊，想了想又覺得這麼吵沒意思，他抿了抿，煩悶的吐出一句“算了”，然后發車子，駛出停車場。

車在路上行駛了一會兒，他心里始終不痛快，沒忍住，開始若無其事的問白筱鈴想去哪個商場買禮，預算多，買幾份，什麼時候聚會，旁敲側擊聚會上有沒有男的。

白筱鈴應付著弟弟，心復雜，只覺得弟弟長大了，真是越來越難懂了……

……

因為不清楚對方的喜好，白筱鈴最終沒有挑到合適的禮。聚會這天，準備了一些點心，又選了一瓶好酒，打車前往席臻的住。

幸好白櫟不在家，要不他肯定會親自送過來，萬一到時候讓他遇見席臻，估計又要擺臉了。

想到弟弟可能會變臭臭的臉，白筱鈴頭疼的同時，又有些忍俊不。

他的脾氣，實在太差勁啦~

……

出租車把白筱鈴送到目的地，單手拎著東西下車，另一只手掏出手機看了看。

沒錯，就是這個地方，2號樓2單元……啊，找到了！

快步走進公寓樓，按下電梯鍵，又看看手機屏幕。

2號樓2單元，204室，晚7點……等等！晚7點？？？

白筱鈴傻眼了。

弄錯時間了。

以為是晚17點，也就是下午5點！而席臻約的時間是晚上7點！差了足足兩個小時！

……怎麼辦？

電梯門在面前打開，白筱鈴囧囧的走進去，覺自己從頭到腳都著尷尬。

參加聚會，提前到場是禮貌，可居然提前整整兩個小時……算了，聚會肯定需要準備很多吃的喝的，提前過去可以給席臻幫忙。

白筱鈴如此自我安。

到了樓層，找到房門號，聽見門里傳來歡聲笑語，心里頓時松了一口氣——還好，不只自己一個人來得早，大家都來早了，不尷尬。

白筱鈴調整好表，面帶微笑按響門鈴。

叮咚——

屋里的笑聲停下來，接著是逐漸靠近的腳步聲，有孩子揚聲問：“席臻，是你點的外賣嗎？”

一個男人大笑：“沒看他忙著呢，哪有空吃外賣！”

又有許許多多笑聲響起：“你們還不趕努力喂飽他！哈哈哈哈……”

門外的白筱鈴，臉上的笑容漸漸凝滯，約覺得不對勁。

這時，房門打開，一個全上下只披了件單薄浴的年輕人站在門后，眼神狐疑的打量。

白筱鈴的臉一下子白了！

向后踉蹌一步，聞到了似曾相識的氣息，雌的，雄的，不止一個人的，許許多多相似又不同的氣味糾葛在一起，濃郁似一屋子化不開的糖漿，帶著無法忽視的腥沖進的鼻腔！

盡管有玄關遮擋，卻仿佛親眼看見一室靡！

來早了。

真的來太早了！

白筱鈴僵的挪步子，轉往電梯方向走！

后有人喊，卻更為驚悚，落荒而逃般跑進電梯，拼命的按關門鍵！

“白筱鈴！！！”

席臻再次喊道，連服也沒來得及穿，只套了一條長和一雙拖鞋，就追上來，用手肘擋住即將合攏的電梯門！

白筱鈴驚的大：“你別過來！你走開！！！”

席臻進電梯，無奈的了口氣，“小鈴，你聽我解釋。”

“不、不用解釋！”白筱鈴極度張的著電梯壁，唯恐他靠近自己，“是我理解錯了，你、你想做什麼都跟我沒關系，以后我們也不用再聯系了！”

席臻漂亮的眉眼出不悅，盯著白筱鈴的臉問：“……不聯系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沒什麼意思。”白筱鈴磕磕，“……就是說我們，不適合，繼續朋友。”

“不適合？”席臻仿佛聽見天大的笑話，“你知道同為妖族的一對男，能在一座城市里相認的概率有多低嗎？我們都是兔妖，你雌我雄，哪里不合適？”

白筱鈴覺得整個腦子快炸了，不能理解為什麼在被自己發現那種事之后，席臻的態度還能夠如此坦然！

難道他不愧嗎？！

誠然，和席臻還沒有發展到人那一步，沒資格干涉他的任何事，但確實是誠心誠意想和席臻進一步培養的，在這種前提下，今天這一幕當真是嚇到了！

“你……你已經，已經有朋友了，所以……我不行，我接不了……”白筱鈴咬住下，重重吸了一口氣，終于說出那個詞，“我覺得……惡心，太惡心了！”

這時電梯門打開，白筱鈴埋頭沖出去，席臻從后面一把抓住！

白筱鈴嚇得力甩開，連同手里那一大盒餅干點心也甩了出去，滿地狼藉——

席臻沒有再近，而是站在原地，驚訝且惱怒的看著，“你瘋了嗎？！說我惡心？難道你認為我們應該從一而終，至死不渝？”

他這番話讓白筱鈴有些懵，男之間，不是本該如此嗎？

大約是臉上表太過清楚，席臻當即笑了起來，滿目嘲諷與鄙夷，“你見過哪只公兔為伴守？”

白筱鈴啞然。

“因為被人類收養，所以被洗腦了嗎？”席臻收起臉上的譏諷，眼中漸漸流出無奈與憐惜，“我真的沒想到你會這麼認為，即便是人類，天也是朝三暮四，他們為了社會的穩固才會自愿套上道德的枷鎖，而你，竟想把這枷鎖套在我們妖族上。”

他這番論調，讓白筱鈴瞠目結舌，對的好向往，怎麼在他里全了荒唐？

“好了，別鬧了。”席臻走過來牽的手，“你把大家都嚇著了，跟我上去吧，我重新介紹你們認識。”

白筱鈴回手，此時也冷靜了下來，不想和席臻在這里爭論對錯，悶聲回道：“不了，我要回家了。”

席臻想了想，沒有繼續勉強，白筱鈴這個樣子，即使拉上樓，也只會壞了氣氛。

“我上去拿車鑰匙，然后送你回家。”席臻說道。

白筱鈴搖頭，“我打車回去。”

“這個時間很難打到車，你等我一會兒，我馬上下來。”席臻說著，轉就進了電梯。

白筱鈴沒有等他，不想再跟席臻有任何關系，席臻一進電梯，就立刻走出了公寓。

本想打車離開，可是路邊一輛出租車也看不到，網約車也一直在排隊。

在路邊等了幾分鐘，沒等到出租，等到了席臻。

“走吧，現在真的打不到車，我送你回去。”

他換了一輕便的白運裝，看上去干凈無害，誰能想到這樣一個男人，會有那般放浪形骸的一面？

白筱鈴咬了咬下，看了看空的道路兩端，最終選擇妥協，著頭皮坐進他的車里。

座位上有一包提西草，是無聲道歉的禮，把那包草拿開，悶不吭聲坐著，什麼話也不想說。

那氣味還在。

哪怕換了服，白筱鈴也還是能聞到席臻上那濃烈的氣味，不僅有他的，還有其他人的……

不屏住呼吸，心想，等回家，就再也，再也不見這個人了！

“我剛才仔細想過了……”席臻開著車，慢慢開口，“你沒有錯，我們既然沒有避世而居，選擇生活在人類社會里，難免會到一些影響，但是，我還是希你回去以后，能夠再好好考慮一下，究竟什麼是我們需要的，什麼是我們不需要的。”

席臻用余掃了一眼白筱鈴，側頭著車窗外，長發遮住半邊側臉，一只手拽著士拎包的帶子，渾出防備。

席臻心里有些失，他在白筱鈴上投了很多力，也花了不心思，如果兩人的關系就此中止，他會覺得非常可惜，但如果白筱鈴無法接他的生活習慣，他也會到非常困擾。

“小鈴……”席臻的聲音放了些，緩緩說道，“我們兔妖，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生活，沒有貞節，沒有束縛，所有族人都是自由的，我原本想循序漸進讓你接這些，沒想到今天你來得這麼早，也沒想到……你的反應會這麼大。”

白筱鈴仍然看著車窗外，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的格就是如此，不擅長爭辯什麼，索一句話也不說，把心思全埋在心底。

席臻輕輕嘆了口氣，諄諄導：“你以前問我，我們是不是兔子，我們確實不是兔子，但我們的境，比兔子好不了多，你想一想，生活在大自然里的那些兔子，如果開始守貞守節從一而終，它們還活得下去嗎？為了將族群延續下去，怎麼做才是正確的選擇？”

無節制的求，和旺盛的繁，從來都是弱者在生存這件事上能做的唯一努力。

席臻的勸解非但沒能安白筱鈴，反而令更加難過。

此時，真希自己只是一個患了異食癖的普通人類，而不是什麼兔妖！

……

漫長的路程終于結束，看到眼前的花園別墅時，席臻有些意外。

他沒想到白筱鈴家里條件這麼好，平時的穿著打扮，看上去就像家境普通的大學生。

他把車停在院門前，下車時聞到風里的氣味，有種不舒服的覺。

席臻警覺的打量四周，問白筱鈴：“你住這里？”

“嗯。”白筱鈴在院門碼鎖上按下幾個鍵，電子門自打開。

“小鈴，剛才我說的那些話，希你能再想一想。”席臻努力挽留，“今天沒能好好招待你，我很抱歉，下次再一起吃飯，好嗎？”

白筱鈴的格，注定是一個不擅長拒絕的人，但心里已經在席臻上畫了否決的大紅叉。

“回頭再約吧。”悶聲道。

不約了，再也不想見這個人了。

席臻還想說些什麼，這時，從屋里走出一個形頎長的男人，穿著寬寬大大的灰帽衫，雙手兜，悠哉的走來。

席臻僵在原地，臉青白錯！

“不是說有聚會嗎，這麼快回來了？”白櫟語氣涼涼，著幾分不易察覺的高興。

“嗯，我提前回來了。”白筱鈴回道，“路上打不到車，是朋友送我回來的。”

“哪個朋友？”白櫟歪頭朝院子外頭瞧了眼。

只見停在院外的那輛車，嗖地一下開走了，只留下一小段，短促驚惶的尾氣。

作者的話：

我特意查了下，公兔是一年四季都發的，而且如果憋太久，不僅會對兔子發，對世間萬都會發，家里的鴨貓狗乃至拖鞋都會遭殃，因為兔子太弱了，為了延續族群只能在生上努力。

然后我聯想到現實生活中，有一部分男人的繁異常旺盛，那會不會是因為，他們弱小的基因在努力求生？

（防杠，我是說部分男人，部分！畢竟強大的基因本不愁延續不下去嘛~）

明天的更新估計也是這個時間，寶貝們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