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得電鏡的原理麼？”

默予怔怔，點了點頭，“我記得是發電子……”

“沒錯，SEM的電子槍產生高能聚焦的電子束，照在樣本表面，反回來的信號被接收理轉換圖像。”胡董海把手搭在顯示上，懸在黑球上方的是場發電子槍，“這實際上也是我們所有觀測方式的基本原理，打出去一束，再接收反回來的……但如果沒有反回來呢？”

“那我們就看不見它。”

默予下意識地回答。

“是的。”胡董海指了指箱中的黑球，“沒有任何電子反回來。”

“可能是這種材料有吸收電子的特，跟電子發生相互作用……”默予反應很快，立即想到了一種可能。

“這個我們也想到了。”樑敬說，“更大的問題在於它不僅僅吸收電子，我們是在給它做基本測量時發現了這一點:用來測長的短脈衝激一旦接到這東西表面，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後來我們試用其他波長的，包括紅外紫外甚至X線和γ線，全部有去無回。”

“會不會是散過於微弱？”

“有一個子我們都能發現。”樑敬搖頭，“可是一個都沒有。”

默予這時才意識到爲什麼這幾個男人會定在這裡，想必是世界觀遭到了顛覆，出門恐怕會走不穩路。

就人類的觀測手段而言，數十萬年來實際上沒有發生過本變化，一百七十萬年前元謀人觀察環境依靠的是星和火，自然環境中的線在這個世界中漫反，最終被人類的眼球接收，通過晶狀聚焦在視網上，最後在大腦中轉換圖像。

現代人類有能力製造出直徑上百公里的龐大加速與對撞機，他們在地下百米深的隧道中填充低溫超導磁鐵，發的質子流能量超過一萬億電子伏特，他們用質子撞擊質子，再接收撞擊產生的信號，最後轉換結果。

數十萬年來，人類使用的工越來越先進，掌握的能量越來越高，從自然界的到人造的火，從火到燈，從子到電子，需要觀察的對象越小，需要放大的倍數越大，所需的能量即越高，但無論技如何先進，觀察的邏輯始終未曾變化。

這個邏輯就是反饋。

如果沒有反饋，沒有無所不在的反，人類的眼將看不到任何東西。

“我要試試。”默予說。

“隨意。”樑敬後退一步，讓出了位置。

手套箱集有X線和γ線槍，樑敬一般用來做礦元素分析，而默予則用來促進生細胞的基因變異，也算是輕車路，遙控著X線槍緩緩展開，槍口對準托盤上的球，箱子原本明的六個面迅速變墨，這一方面是爲了，另一方面是爲了防止輻泄。

胡董海樑敬幾個人站在邊上旁觀，這些作他們每個人都做過一遍，但結果沒有任何差異。

默予調整波長至0.2納米，這個波長接近X線的上限，然後按下開關。

“你開機了？”樓齊探頭瞄了一眼。

“開機了。”默予盯著箱子裡的黑球。

玻璃箱毫無靜，六塊深的智能板跟墨玻璃一樣澄淨明，默予繞著手套箱轉了一圈，皺了皺眉頭，無論X線與黑球接後發生了什麼，吸收了也好散了也好過了也好，只要有一束落網之魚，它必然會打在四周的板上，讓外頭的人看到。

樑敬用X線做元素分析時默予見過是什麼樣子，板會像沒信號的老電視一樣佈滿跳躍的噪點。

顯示上的數字爲零。

這說明X線在這個封閉的箱子消失了，一條魚都沒有逃出來。

默予調整槍口的角度，從垂直改傾斜照，一點點地嘗試，到最後槍口幾乎和黑球的表面平行了。

數字還是零。

默予火了，乾脆拿著X線槍對著板照，一瞬間板就亮了起來，麻麻的亮點瘋狂跳，跟炸了鍋一樣。

顯示上的數字猛地躥了起來。

機沒壞。

“你還可以試試其他波長。”樓齊提醒。

默予把波長從0.2納米一路降低至0.005納米，發的X線從極變極，可顯示上的那個數字從未變化過。

零。

“X線無法過它，也無法逃離它，所有的X在與這個黑球接的一瞬間人間蒸發，換能量更高的γ線也一樣。”胡董海關閉了X線照系統，手套箱的箱壁重新變無明，“它不像是個真實存在的實，反倒像是個空，所有向它照的電磁波全部從這個中逃走了，所以既沒有反也沒有。”

胡董海說著笑了笑，這個猜測著實太玄乎了，他自己都不相信。

“我想到了黑。”默予說，一個能把電磁波完全吸收的，確實容易讓人產生這樣的聯想。

默予並非理專業出，可大名鼎鼎的黑模型還是有所耳聞。

“自然界中並不存在真正的絕對黑，黑只是個理想的理論模型，更何況即使是黑也是會產生輻的，不是黑，黑都會，但這東西不產生輻，完全違背熱力學。”胡董海搖搖頭，“我們用盡了所有手段，一路試下來，最終得出結論，所有波長低於380納米，以及高於780納米的電磁波會被這個球全部吸收。”

“380至780納米？”

默予察覺到了什麼。

這個區間很耳，但又一時想不起來是什麼。

“沒錯，可見。”樑敬低聲說，“這剛好是可見的波長範圍，它對可見大概有低於千分之一的反率，這個黑球會吸收幾乎一切電磁波，卻唯獨會反人類眼的可見，這也是爲什麼我們能看見它表面的倒影。”

默予的頭皮猛然發炸。

“是不是很可怕？”樑敬冷冷地笑了一下，那個笑容莫名地讓人想到了死人面部的搐。

默予沉默著點頭。

“還有更可怕的。”樑敬說，“這是我們接下來要說的第三個重點……它不吸收電磁波，還吸收機械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