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董海手裡端著平板，坐在實驗室裡一不，如老僧定。

他已經這麼坐了十個多小時，手指間夾著筆，偶爾在平板上寫寫畫畫，視線幾乎從未離開過黑球。

作爲一條已知天命之年的泰坦老鹹魚，胡董海從未有過這樣一刻，心臟跳得彷彿是三十年前拐角遇到自己的初友，多年來他不曾如此激與震撼。兩百年前的1900年，理學大廈上空的兩朵烏雲幾乎重構了世人對這個宇宙的認知，兩百年後的今天，已臻完備的理論理系中又落了一顆黑球。

它是如此的不可思議，毫無道理地與現有理論格格不，樑敬說這鬼東西不可能存在——如果它不是真的存在，人們可以很輕易地證明出這樣一顆球是不可能存在的。

它的質量確地等於自然常數e，而直徑確地等於10釐米，如果說這僅僅代表了某種不可思議的製造加工度，還是可以想象的，尚未超出人們的理解，那麼它吸收一切電磁波的特就顯然違背了能量守恆與熱力學。

大白非常確地測定過，這顆黑球沒有對外釋放任何熱輻，在外界的人們看來這顆黑球應該是嚴格的絕對零度，因爲任何高於零下273.15攝氏度的都會釋放紅外輻。

江子用手過黑球，但是隔著厚厚的防護服他並未意識到球的低溫，如果用手必然會被凍傷。

胡董海在腦中一步步地推理，如果一顆球持續吸收外界的電磁波和熱輻，而不發生散，會發生什麼？

毫無疑問，它的能會持續增高。

能升高意味著溫度升高。

所以它不可能保持絕對零度。

胡董海想到了神話中的北海之眼，傳說北海之眼是海底的無底，彷彿世界的缺口，海水無時無刻不從這個缺口中流出去，而黑球就是一個真正的北海之眼，它永遠保持絕對零度，熱量源源不斷被它吸收，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它是全宇宙的能量最低點，是這個世界的地，只要這個宇宙的壽命足夠長，那麼全宇宙的能量甚至都能流進這個黑球。

礙於通信系統的問題，他沒法和地球上的同行們流，這顆黑球的出現對現有理論系是個顛覆，熱輻來自原子的振，而它沒有對外輻，這說明它部的構原子居然是不振的……真是該死，怎麼偏偏就這個時候通信出了問題？

胡董海漫長的鹹魚生涯終於迎來了轉機，越仔細研究他越能意識到黑球是個寶藏，它上未知的太多了，每一個都超乎想象，這將會是下一個理學革命的開始，二十世紀初的兩朵烏雲爲人類揭示了這個世界的另一面，那麼這個出現在二十二世紀初的黑球，又將帶來怎樣驚人的發現呢？

胡董海是個無神論者，否則他真要以爲這是命運神的眷顧了，在理論理即將走進死路的關頭，他們居然發現了上帝創世的鑰匙。

作爲一個理論理研究者，胡董海自己都不得不認爲理論理的研究已經走到了盡頭，加速沒法再做大了，理論上的研究再做下去也只是在玩數學遊戲，胡董海是個堅定的驗證派，那些用花裡胡哨的數學描述瘋狂灌水的行徑是他所不屑的，所以在他看來，自三十年前CSHC（China Super Hadron Conllider）停機之後，高能方向的理論理就已經停止進步了。

胡董海手中著筆，沉默地思考。

能級上的大沙漠阻斷了人類的進步，如果這世上真的存在大過濾，那高到令人絕的能量要求大概就是其中之一，想進一步窺探世界的，人類需要把太系做粒子加速，這個在胡董海看來是不可想象的。

但黑球帶來了希，它上有如此之多的，卻又可以裝在箱子裡供人研究。

“主任。”大白了他一聲。

“嗯？”胡董海沒有彈，“有什麼事麼？”

“您已經超過兩個半小時沒有過一手指頭，出於對您健康的考慮，我建議您稍微活一下。”大白說，“我爲您準備了咖啡。”

“謝謝提醒。”胡董海點點頭，放下手中的平板，“大白，通信系統什麼時候可以修好？”

他就等著通信系統恢復正常，這一晝夜的時間大白對黑球的觀察與測量積累了十幾個PB的數據，通信一恢復他就要把數據全部發往地球，然後把全球相關的理學家全部揪起來關小黑屋，不出結果不準出來。

在胡董海眼中，這個球就是未來研究道路上的橋頭堡，他一個人攻克不下來，需要集思廣益。胡董海不算是頂尖的理學家，他擅長的其實更偏向於實驗，並不通數學，真正的理論大師們這個時候全部都在麻省理工普林斯頓斯坦福和清華的辦公室裡，又近視又老花還加散，五米之外看不清人臉，但是能敏銳地悉宇宙的真理。

“初步估計，是冰火山的噴發砸壞了天線，損毀況還需要進一步評估，預計明天可以修復正常。”大白回答，“另外，站長先生正在修復能源艙，他也計劃明天維修通信系統。”

“江子那邊還順利麼？”

“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

“好消息是什麼？”

“站長先生的維修工作非常順利。”

“那麼壞消息呢？”

“上一條是假的。”

·

·

·

江子嘆了口氣，鬆開了雙手，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做得還不如大白，電玩小王子的名號到今天算是出師不利馬失前蹄，真是晚節不保。

魔爪機人緩緩收回機械臂，過去的半個小時它曾六次嘗試把落的電纜接上，可最終的結果只是在接口上留下了幾道爪印，那該死的電纜不知怎麼卡在了箱子裡，怎麼扯都扯不出來，而魔爪機人又笨手笨腳，江子覺得自己是在縱挖掘機給人做闌尾手，問題在於他又不是百年名校藍翔畢業。

“我早就跟你說過，相信我的直覺，換個角度把爪子探進去，你不聽。”樓齊坐在沙發上當事後諸葛亮，“失敗了吧？”

“我要相信你的直覺，電纜都能給我扯斷了。”江子說，“有本事你自己上啊。”

樑敬幫廚回來，接了兩杯水遞給他們，“怎麼？能源艙還沒搞定呢？”

“沒。”江子搖頭，“況比我想象的要複雜一點，機人可能搞不定。”

他們在使用機人修復能源艙，維修機人外號做“魔爪”，採用通用步行平臺，但它最大的特點是一支靈活的機械臂，這支機械臂有一米多長，集了攝像機和電機，能承擔相當一部分檢修任務，在卡西尼站，能讓機人乾的事基本上都讓機人幹，這是爲了安全起見。

魔爪機人可人爲遙控可由大白縱，大白縱著它嘗試修復了兩次，全部失敗，所以江子就拍拍脯上了，他說自己小時候號稱電玩小王子，縱機械臂和自己的胳膊一樣靈活，如臂如指，反正機人的縱系統和電子遊戲也沒什麼區別，不就一搖桿加幾個按鈕嘛。

接下來就是電玩小王子的撲街時間。

江子低估了作難度，這個時候外界空氣中充斥著白煙塵，嚴重干擾了機人的視線，江子說這該死的戰爭迷霧居然不守規矩從不消散，而魔爪機人也是個和小蜂一樣的老將，機械臂的爪子鬆鬆垮垮，電機時靈時不靈，廉頗老矣，尚能飯，不過只能吃流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