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用安全繩把自己吊在塔頂上，然後打開工箱，腳底下就是二十米高的梯子，塔底的燈已經變了一連串小點，他覺得自己像是個國家電網的維修工人，正在修理風力發電機。

綜合頻天線不是傳統的拋面或者架子，它看上去更像是一塊大號的油巧克力——至江子這麼認爲，所有的陣列天線集在一塊平板上，這塊板子差不多有一平方米那麼大，承擔卡西尼站與外界的所有通信，低軌上的龐大星鏈負責接收卡西尼站發出的所有信號，並把它們發往地球。

火山噴出來的冰塊擊穿了防風罩，然後砸在天線上，江子看到了滿地的碎冰，平板天線被砸出一個凹陷，但真正致命的不是巨力撞擊——通信塔上的天線陣列由一萬個高頻通信單元集合而，每一個單元都能獨立工作，也就是說就算一萬個通信單元損壞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個，剩下的最後一個仍然能保證聯絡。

真正導致通信斷絕的原因，是冰塊砸壞了天線的隔熱保溫系統——那個淺淺的凹坑意味著天線部隔熱材料斷裂，防凍泄，熱換循環中止，的半導頻單元暴在零下一百七八十度的低溫中，一萬枚毫米大小的砷化鎵芯片瞬間全軍覆沒。

江子掏出螺刀，小心翼翼地拆開陣列天線的外殼。

“果然，都凍裂了。”江子用手指彈了彈集電路基板，擰亮頭燈仔細查看，“太先進太也不是好事，太脆弱，出問題就一鍋端了。”

他用刷子把電路板上的白霜清掃乾淨，“以前這裡用的是老式陣列天線，信號發與天線是分開的，發機放在塔底，天線放在塔頂，中間用波導管連接，壞也只壞一頭，現在他們把發機和天線都集在一塊芯片裡，出問題就全部報銷了。”

“其實還有更先進的通信芯片。”大白說，“只不過它們扛不住土衛六上惡劣的環境。”

“如果不是這鬼地方老是下雨，我們可以用激啊。”江子說，“你瞧瞧這玩意凍什麼樣了？技再牛又怎麼樣，管你是砷化鎵還是石墨烯，老天想治你真是太簡單了，零下一百八十度，什麼東西都凍傻叉。”

江子仔細審視手中的通信天線，基板上整整齊齊排列著一萬個頻模組，長一百枚寬一百枚，組一個差不多一平方米大小的正方形，他一個一個地檢查，希能從中找到一兩個還有半口氣能搶救回來的。

大白也在通過鐵浮屠上的攝像頭進行評估，大白是站最專業的通信工程師，跟它比起來江子只能算個修理工，只不過大白拿不起螺刀。

“站長，況如何？”樓齊問。

“況不太樂觀，我估著它們恐怕已經全犧牲了。”江子的脖子有點酸了，揚起頭活活肩膀，他的上半探進塔頂，雙則搭在梯子上，用兩安全帶在屁底下叉簡易吊籃，江子就這麼坐在吊籃上，懸在二十米高的半空中，“防風罩被砸了個大，我們還得先補房頂。”

“防風罩被砸穿了？”樓齊有點吃驚，“那可是能防彈的。”

“防彈又怎樣？對方使的可是二百五十毫米口徑的加農炮。”

江子手把那塊渾濁的冰拉了過來，輕輕敲了敲，不知道是什麼凍結的，可能是某些烴類的混合，在低溫中凍得極其堅，這東西如果高速運起來，威力絕對不亞於炮彈——十七世紀大英帝國皇家海軍風帆戰艦上的艦炮也不過如此。

“通信模塊呢？有可能恢復工作麼？”

“這些芯片還沒我指甲大，全部封裝起來，我又拆不開。”江子說。

“拆開了您也無可奈何的，芯片部的三維電路只有五納米，您得用掃描電鏡才能看清它們。”大白提醒。

“在看在看。”江子取出自檢測箱，把接口上，巨型立集電路用人眼是沒法檢測的，即使最細的針尖和這些印刷電路比起來都龐大得堪比宇宙戰艦，江子只能用自檢測設備，用同樣的工對付它們。

“磨剪子嘞，鏹菜刀……”江子按下按鈕，指示燈開始流。

他老神在在地坐在半空中，思考怎麼把防風罩上的破補起來。

“用明膠加塑料袋行不行？”

“不可能。”樓齊說，“扛不住強風。”

“那用萬能膠加麻袋怎麼樣？”

“不可能。”

“當年媧補天用的什麼材料？”江子問。

“用五彩石，五彩石不夠就用自己的。”樓齊說，“站長你是想犧牲自己去堵那個破麼？”

“那我建議使用部。”大白說。

檢測完畢，江子瞄了一眼。

“果然，全部報廢了，這就有點麻煩了。”

“沒有搶救的餘地了？”

“徹底涼了。”江子搖搖頭，“以卡西尼站的條件，肯定是修不好這玩意的，要送回地球讓花廠來修。”

“給花廠打個電話吧，他們派人來取走，他們不是號稱太系全年保修麼？”

“通信都斷了，你怎麼打電話？”

“下次建議他們到這裡來建個保修點。”樓齊說，“站還有備用的麼？”

“有。”江子回答，“老式的無源陣列天線就在倉庫裡放著，作爲這一套系統的備份，只是安裝起來有點麻煩，一個人搞不定，至需要兩個人。”

“今天能完更換麼？”

江子估計了一下時間，“不可能，今天完不，我們先得檢查備用天線的狀態，再把它運到這裡來換上，還得完調試，至需要兩天時間，從明天開始工作，到後天才能全部搞定，這還是最理想的況。”

“明白了，站長你先回來吧，更換備用系統我們再做計劃，明天再說。”

江子把報廢的陣列天線拆了下來，嘗試了一下想帶下去，但一平方米大小的方殼子著實不好拿，江子抱在懷裡不是，背在後也不是，通信塔空間本就狹窄，容納一個年人已經四掣肘，江子只好把它留在了塔頂。

（作者君閒話：又吃了一粒布芬，頭疼好了一點，勉強寫完了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