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後默予直撲醫務室。

“默予你慢點說，慢慢來，不用這麼著急……”萬凱坐在桌子後頭，有點詫異，他纔剛起牀不久，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就被默予了過來。

“你是說幻覺？你產生了幻覺？”

“是。”默予點點頭，“還有噩夢。”

“詳細地講一講，你所做的噩夢和你所看到的幻覺，不要過任何一個細節。”萬凱皺了皺眉頭，靠在椅子上，打開語音記錄儀，讓大白給默予端來一杯熱水。

服務機人在地板上移，從牆取出一杯水，遞到默予手中，後者握著水杯，瑟了一下。

“默予小姐，您還好麼？”大白輕聲問。

“還好。”

默予開始複述自己所見的幻覺——認爲那絕對是幻覺，現實生活中絕無可能存在那樣可怖的景，但卻又萬分真實，不是吃了毒蘑菇之後眼冒金星如萬花筒般扭曲的幻象，也不是模糊不清一覺起來什麼都記不住的夢境，它們冰冷、真實、彷彿手可及，默予到現在還能記住門裡那些麻麻眨的眼睛，想起來就頭皮發麻，萬凱聽著聽著子慢慢前傾，雙肘撐在桌面上。

“你之前出現過這種癥狀麼？”

“沒有。”

“最近發過燒麼？”

“沒有。”

“癲癇呢？”

“沒有。”

“服用過管制類神藥麼？”

“沒有。

“神病史？”

“我要是有神病史還能到這裡來？”

萬凱沉片刻，擡起頭來觀察默予的表，後者稍有些憔悴，還有些氣惱，頭髮沒有仔細梳理，多半是昨天晚上沒睡好，那雙往日裡神氣活現又鋒銳人的漂亮眼睛茫然又疲憊，大廚很清楚，像默予這麼自以爲是又神經病的人，如果不是被得走投無路沒法自己搞定，不會來求助自己。

但所描述的東西又著實讓人不著頭腦。

嘻嘻哈哈的笑聲？

麻麻的人影？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這個反社會人格不會是在大年初二用鬼故事拿我開涮吧？

萬凱翻看著手中的記錄，大白已經把默予的口述整理了病歷，萬凱從上看到下，默予多次提及某種詭異的笑聲，這在神病中是相當常見的幻聽癥狀，有的人幻聽很嚴重，甚至能聽到有人一天二十四小時在自己耳邊絮絮叨叨。

“大白，你怎麼看？”

大白沉寂了幾秒鐘。

“按照默予小姐的描述癥狀，如果在近期沒有服用致幻類神藥，那麼百分之五十的可能爲迫害妄想或者抑鬱，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是重度神分裂。”大白回答，“神分裂癥病人會產生嚴重的知覺障礙與思維障礙，典型臨牀表現之一就是妄想與幻覺。”

萬凱攤了攤手，看向默予，意思是自己的看法與大白相同，你這顯然是神分裂的癥狀——莫名其妙無法解釋的幻聽和幻覺，還老覺得自己被什麼人盯著，你這要是在地球上可以直接去神病院接治療了，他們會電好你的。

神病人的認知向來是毫無邏輯可言的，你可以把所有人都當是蘑菇，也可以把自己當是蘑菇。

大白的判斷向來準，它說是，那就八九不離十了。

默予頓時就臉黑了。

這是最不想聽到的結論。

“默予，我認爲你多半是最近神力太大了，緒過度張，腦子不太清醒，畢竟這兩天誰的狀態都不好，太抑也可能會導致幻覺。”萬凱說，“要不我給你一點神經營養藥，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他知道默予的神狀態一直都很正常，不可能患上神分裂癥，無論是後天形還是先天傳，神病患者不可能通過嚴格的篩查登上土衛六卡西尼站。

萬凱也想過會不會是主任的意外亡刺激了，但默予這種人，天涼薄，就算地球在眼前炸可能都沒什麼覺，主任的意外猝死確實是件很驚悚的事，但還不至於把什麼人嚇神病。

“不，不對，這絕不可能是神力導致的，不可能。”默予搖頭，不知道怎麼把那種深心底的恐懼準地描述給大廚聽，說出來的話就像是個神分裂癥病人在胡言語，連大白都認爲這是神分裂的癥狀，但默予知道那絕對不是神病的幻覺，“我沒有神分裂，一定有什麼其他原因，你明白麼？一定有什麼其他原因，卡西尼站裡或許存在什麼我們看不到的東西。”

萬凱歪著頭，瞄著默予，抿著沉默了一會兒。

默予忽然一驚。

注意到萬凱的眼神變了，變得無且銳利起來，那是醫生觀察病患的目，如果說之前大廚還帶著點同事之間玩笑戲謔的意思，那麼他現在就認真起來了，他以一位大夫的專業角度打量自己，考慮自己是不是真個滿胡話的神病患者。

“默予，你知道相當一部分重度神病患者的特徵是什麼嗎？”

默予搖了搖頭。

“偏執。”大廚說，“他們往往都極度偏執，認爲自己腦子沒有病，衆人皆醉我獨醒，和你剛剛的表現一模一樣，我見過一個神病患者，他堅定地認爲自己是新覺羅努爾哈赤，大清還沒亡，每天去吃飯都像是上早朝，見到每一個醫生和護士都會說一句卿平。”

“你知道我沒有神病……”

“我知道，我知道。”萬凱安，他用手指點了點太，“但產生幻覺必然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你不會平白無故出現幻覺，你的大腦可能到了某種影響，或者發生了某種病變……要不這樣，我們來做個檢查，對你的大腦神經系統進行一次掃描。”

“怎麼做？”默予問。

“切片。”萬凱指了指桌上的筆筒，筆筒裡倒著一把鋒利的手刀，他冷冷一笑，“把你的腦子一片一片地切開，切幾百上千萬份，就能知道哪裡出問題了，大白把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