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3

拍賣不一定公平，但舉牌一定得自願，婚姻也是一樣的。

——《眠眠細語》

晏初水第二次走進許眠的房間，心境已大不相同。冇有了第一次的咄咄人，他顯得有些謹慎小心。

許眠給他搬來一張板凳，他下意識了一把。

然後，頓住、抬眼，對上許眠的目，立刻坐了下去。

冇有檢查過的板凳，晏初水坐得並不舒坦，但比板凳更可怕的，是許眠又給他端來一杯水。不是封的礦泉水，而是一杯暴在空氣中的——水。

明的，無無味，對他而言，卻是極其艱難的選擇。

喝，他懷疑自己會中毒。

不喝，他覺得自己會被趕走。

好好和許眠談一談結婚的事，是他此行的目的，所以趕走是絕對不可以發生的事。於是，他緩緩抬起右手，緩緩張開五指，用虎口卡住杯子的下半截，再一一收手指，將一次紙杯死死圈在掌心。

他接住杯子了！

晏初水在心中吶喊了一聲。

爾後神驕傲地向許眠暗示，看到了吧，這可都是他的誠意啊，繼親吻一張暴在空氣中的之後，他又要喝暴在空氣中的水了！

許眠歪頭，見他右臂直，高舉過頭，幾乎是用托舉的姿態在端一杯水。

好像一個傻子。

冒出這個念頭時，暗暗唸了一句罪過，從小到大，都是仰晏初水的狀態，不論是從年齡角度，還是從其他角度。

以前是大哥哥，現在是好看的小哥哥。

想到這裡，一熱，方纔的一下子就又回來了，目也忍不住飄向晏初水，他的冇有太多，也冇有太多溫度，可兩相的瞬間，許眠還是心跳加速了。

儘管隻有一下，但有些東西已經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捧著自己的杯子，在晏初水麵前坐下，支支吾吾地想開口。

晏初水趁機把紙杯放下來，懸在膝蓋上方一寸的位置。

端著，先不喝。

誠意歸誠意，能拖還得拖。

許眠並冇有在意這些，埋頭喝了兩口水驚，才終於開口問他：“初水哥哥，你剛纔親我……”

“是的。”晏初水分外坦然地承認，“我是親了你。”

“那是我的初吻。”小姑娘弱弱地補充了一句。

一向是乎乎的格，並冇有在責怪晏初水強吻自己，隻是想說明，因為是初吻，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所以纔會在意。

其實，這是無可厚非的事，誰的初吻都有非凡意義，當然也包括晏初水。

他聳肩，公平又公正地說：“誰不是呢？”

“……”

許眠的初吻存了二十二年，那他的還存了二十八年呢，倘若是一刀宣紙，多放了六年的陳皮，價格至得翻三倍以上。

許眠又一次迷茫了，究竟是誰占誰的便宜？

“那……為什麼還要親我？”竟有些心疼他的自我犧牲了。

晏初水自己也很心疼。

他不聲地將杯子從膝蓋上方移到外的區域，深地向許眠，隻是那目過於徹，許眠總覺得好像不是在看，而是穿了的，在看什麼在靈魂似的。

而他對著靈魂，一板一眼地說：“因為我貪圖你的。”

“哐嘰——”

許眠的杯子應聲落地。

時機恰到好，晏初水飛快地將紙杯放到一旁的小茶幾上。

如釋重負！

許眠巍巍地從地上撿起杯子，再一次到靈魂都被衝擊了。

“我的……？”問，“什麼時候開始的？”

晏初水扶額想了想，要說是小時候，那豈不是癖？可要說現在，他們好像還冇見幾次麵，要如何拉長時間線呢？他默默定神，給出了一個最佳答案。

“剛剛。”

“……”

許眠大概理清楚了框架邏輯，“也就是說，除了那三條想和我結婚的理由外，你還貪圖我的？”

雖然有點奇奇怪怪，但這個理由似乎比之前的多了一人味。

隻是……晏初水這個人，會有人味？

不給繼續發散思維的機會，晏初水趁熱打鐵，一本正經地補充道：“我理解你拒絕我的原因，畢竟我們十多年冇見了，可你去相親，認識的人會更陌生，與其選擇其他的人，還不如是我。”

“為什麼還不如是你？”許眠的睫扇了扇，似懂非懂地問。

關於這一點，晏初水自有他的驕傲。

論家世、論相貌、論能力……不，這些都冇用，要想打許眠，就得從想結婚的源出發。

“你想結婚，不就是想拿回黃老師留給你的東西嗎？你想要的隻是一個念想對不對？”他循循善道。

其實想明白這一點後，晏初水是到欣的，這說明不是徹徹底底的不求上進，還是有一些追求的，算不上千裡馬，也是匹斑馬。

各參一半吧。

許眠被他說中心思，不自覺地睜大了雙眼。

是一個冇有任何繼承權的外孫，分不到財產合合理，也冇什麼抱怨，唯一貪唸的確實就是一點微小的念想。

“你彆忘了我是誰？”晏初水雙手環臂，神傲然。

屋的白熾燈將他照得清清冷冷，他的的確確是一個冇有毫人味的人，他的世界裡除了字畫就是字畫，人是很難有一席之地的，然而就是在這樣純粹的世界中，晏初水是說一不二、坐擁天下的王者。

許眠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可是墨韻拍賣行的老闆啊！當年晏家剛轉行做拍賣，因為有一層師徒關係，所以曾買過一大批黃珣的作品作為收藏，十二年過去了，除了殷同塵上次拍出的那組行書五言聯外，墨韻的庫房裡還有不黃珣的書法作品。

心心念唸的微小念想，晏初水卻有整整一櫃子。

令、人、發、指！

“不可以看，我還可以送你。”晏初水放低肩膀，向前進了半寸。

他有著讓人無法靠近的距離，可同時又擁有讓人信服的力量，絕對的正確，絕對的權威，以及絕對的力。

對許眠來說，一張並非出自黃珣之手的殘畫，哪裡比得過黃珣本人的墨寶更有意義，更有念想？

難以置信地看向晏初水，瘦弱的肩膀開始輕輕抖。

為了加強這份力量，晏初水極為大方地出雙手，他從八歲就開始練書法，長期握筆施力，使他的手指比旁人要更長一些，十指張開時，非常的好看。

“十張”他說，“作為聘禮。”

這份聘禮是相當的大，大到許眠久久合不攏，看著滿口細白的牙齒，近乎呆滯的眼神，以及得快要流出鼻涕的紅鼻子，晏初水覺得貪圖這個理由還是牽強了一點。

早知道就說他想傳宗接代了。

許眠幾乎是從凳子上跳起來的，“那件事我馬上就想！結婚、結婚是可以的！”

一邊說一邊忍不住哭出來，淚水矇住雙眼，最後湧出眼眶，一串一串地往下掉，既有，還有一些難以言說的愧，“初水哥哥，其實我、我知道的，我覺得我的應該冇有那麼多……”

晏初水微笑。

誰說不是呢？

好在他想要的是他的白月，許眠隻是一個贈品，誰會對贈品挑三揀四？縱然是他，也會有這樣的包容。

贈品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激地說：“有了外公的字，我都不用去找舅舅了……”

嗯嗯嗯？？？

這是什麼窮且豁達的襟？

“不行！”晏初水大吼一聲。

許眠嚇得鼻涕一吸，不知緣由。

“那可是你的嫁妝！”他拍案而起，義正辭嚴地說，“那可是……”

“是什麼？”泣著問。

晏初水頓了一下，抬手就向的腦門，一下，說一句，“是什麼？是有意義的東西！既然是黃老師給你的嫁妝，就是對你婚姻的祝福！祝福，懂不懂！”

“哦……”

許眠懂了。

用手背抹掉眼淚，帶著楚楚可憐的卑微對他說：“那我就把祝福送給你吧，初水哥哥！”

天籟之音啊。

晏初水當即就圓滿了。

眼前的許眠又哭又笑，眼圈紅紅的像隻兔子，他再次肯定了自己對的判斷——人傻安全。

假如一定要結婚的話，晏初水想，那麼和結婚，確實不算糟糕。

人生在世，安全第一。

於是，很難得的，他平手掌，放在許眠那顆圓圓的腦袋上，先是前後移，然後左右移，算是在。

小姑娘的捲髮在他手心來回，盪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覺，有點，還有點舒服。

是超值贈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