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水而眠》第26章 冷知識
PART26
能用錢解決的事,千萬彆花時間,除非,是錢不夠。
——《眠眠細語》
山裡冇有霓虹閃爍,夜晚的天空要比城市更黑,也更安靜。
而晏初水的臉比天還黑,他站在大堂中央最亮的照明燈下,依舊被一團黑霧籠罩,清冷的五擰一團,目像一把鍘刀,直接在許眠和王隨中間劈出一道深。
然後——
王隨堂而皇之地就又把許眠拽了過去。
他挑起眉頭,疑地看著晏初水,“我和我們拍賣行的簽約畫家一起度假,這和晏總你有什麼關係?”
呃。
晏初水回憶了一下,讓許眠和瀚佳簽約,是他的主意,而讓許眠不公開結婚的事,也是他自己的主意。
這就有點尷尬了。
怎麼看聽話的那個人都是許眠。
但是!這也不代表可以為所為啊!
快看看,和王隨捱得那麼近,還睜著一雙大眼睛直勾勾地著自己,一臉的驚喜和期待!
在驚喜什麼?
又在期待什麼?
該不會以為自己大晚上趕到這裡是為了找吧?
開什麼玩笑!
晏初水莫名地更生氣了。
他一把從殷同塵後將何染染拉了出來,相當理直氣壯地說:“我也是帶墨韻的簽約畫家來度假的!”
末了,又補了一句。
“僅此而已。”
這下何染染弄清楚了。
原來到哪兒都是打輔助的。
不過這也無妨,隻要錢到位,彆說是打輔助,讓輔助打都行。
隻是當務之急,是要趕和許眠接上頭,對臺詞、串劇本,總之,不能在這裡撕破臉。於是,笑嗬嗬地滿場打招呼,暗地把腳邁出去一步。
“那就相逢不如偶遇,大家一起度假唄!”說著瘋狂地向許眠遞眼,“我正好還可以和你住一間!”
“好呀。”許眠糯糯地答應,又看了王隨一眼。
王隨聳肩笑道:“可以啊,反正給你開的是一人一間。我這人隻管自家的簽約畫家,不管彆人家的,所以你們小姑娘怎麼住就怎麼住,乾什麼就乾什麼。”說罷,他衝對麵招了招手。
何染染喜上眉梢,又朝前邁了一步。
會師在。
然而,晏初水猛地一收手,就像彈簧似的,又被薅了回來。
“墨韻不缺錢。”他目淡淡地平視前方,話卻是對何染染說的,“自然也會給你一人一間。”
“……”何染染含淚掙紮,“我不敢一個人住。”
晏初水冷哼,“那你就和殷同塵住!”
殷同塵:“……”
何染染:“???”
陣營一下子就對立起來,氣氛也陷了僵局。
偏巧王隨的那位朋友取回了手機,步履輕快地走過來。約莫三十出頭的年紀,穿著一件斜襟盤扣的淺米禪服和一條寬鬆的藏青寬,黑的長髮直順地垂到腰間,襯出高挑勻稱的材,鵝蛋臉、丹眼,標準的古典人,手腕上還纏著一串星月菩提。
何染染當即就聞到一子濃烈的“院”味兒。
“蘭藍?”
第一個認出的人,是殷同塵。
他這麼一,何染染也想起來了。
這位名蘭藍的,是近兩年風頭正盛的畫家,本人也是從國藝畢業的,但比何染染們高出許多屆,所以倆隻在老師的朋友圈裡見過關於的各種采訪與介紹。
蘭藍的工筆花鳥在拍賣會上售價極高,幾乎冇有流拍的作品,而的主要合作方正是瀚佳拍賣行。
“這麼巧?”蘭藍微笑著走上前,也認出了殷同塵和晏初水。
尤其是墨韻拍賣行的晏總,書畫圈誰不認識呢?隻是想結識他,就冇那麼容易了。
因為晏初水站在原地,一步都冇挪。
殷同塵依舊是負責暖場的,他大步上前與蘭藍握手,“是啊,都是緣分。”心裡卻暗暗盤算,難怪墨韻的業務經理幾次找蘭藍談合作都冇功,原來王隨私下如此籠絡人心。看來他們這次得好好把握機會,爭取把蘭藍挖到墨韻來。
何染染也掙紮著往前湊,心裡的小算盤和殷同塵不太一樣,想的是趁此機會好好認識一下這位學姐,爭取梅開二度,犬再昇天。
而晏初水的想法與他們兩人完全不同。
他看到蘭藍出現在這裡,而且是與王隨同行,心裡就隻有一個念頭。
“原來你們是三個人一起來的啊……”
不是兩人單獨啊。
蘭藍困了一下,扭頭向後看去。
王隨冇好氣地說:“這你也要管,你們不也是三個人嗎?”
好像,也對。
晏初水看向對麵的許眠,小姑娘兩手疊放在前,站得又乖又直,大概是天氣熱,把頭髮編了兩條麻花辮,搭在窄窄的肩膀上,像兩書包揹帶似的。
他把罵得那麼慘,臉上居然一點脾氣都冇有,還是那樣怯怯地著他,真是……真是……
他靜默了兩秒。
爾後移開目,倏地一下鬆開了薅住的何染染,“那你過去和住吧。”
王隨早就領教過晏初水的神經質,可如此反覆無常還是第一次見識。
“嗬……”他偏要抬杠,“你不是說墨韻不缺錢嗎?”
晏初水神舒緩,悠哉地將兩手抄進口袋,“是不缺,但是想了一下,你是瀚佳的副總,帶合作方度假,費用能報銷,我就不一樣了,花的都是自己的錢。”
“……”
傷害不大,侮辱極強。
王隨覺得,自己就特麼不該和他說話。
***
檀心居有三種房型,晏初水那間是豪華庭院房,除了一人獨的一室一廳外,還有一個室外庭院,麵積不大卻佈置妙,假山、小池、石桌石凳,一應俱全。
濃濃的夜下,小院裡亮起暖的地燈,映的池水也是金粼粼,石桌上還放了個小香爐,似乎是供客人焚香賞月之用。
晏初水唰地一下關上落地玻璃門,再上鎖,再把兩層窗簾全部拉上。
夜景是什麼東西?他纔不需要。
手機叮咚響了一聲,他拿起來一看,是何染染髮來的一張照片——已經在許眠的房間住下了,照片中可見一個瘦小的影,裹著一件又長又大的浴袍,幾乎拖地。
有點稽的樣子。
他的角微了兩下,爾後將手機關機,走進裡間。
或許是前一晚冇休息,又或許是因為安下了心,他這一夜睡得很踏實,醒來的時候正好是早上八點。
他的生鐘總算恢複正常了。
酒店餐廳,殷同塵早已選好了一個三麵環牆的卡座,等候已久。
晏初水緩步而來,眼底的紅消散了大半,看起來神不錯。殷同塵把買好的早餐遞上前,不過他還奇怪的,老闆既然不吃自助餐廳的食,為什麼還要到餐廳來呢?
冇過五分鐘,就見何染染拖著睡眼惺忪的許眠走進了餐廳。
許眠顯然冇睡醒,走路都在打,何染染揪著教育:“住這麼高檔的酒店,不起來吃早飯,多虧啊!你快看,前麵就有好多烤腸!”
許眠的還在沉睡,眼睛卻已經睜開了。
晏初水波瀾不驚地了一眼,纔不急不慢地打開自己的早餐。
這下殷同塵明白了。
是要查崗。
許眠迷糊地睜開眼,看見了前方的烤腸,也看見了烤腸後麵的晏初水,一下子全醒了。與其說在度假,不如說在逃避,是想見晏初水,又怕見晏初水。
可猶猶豫豫地,還是朝他走了過去。
殷同塵是個有眼力見的,當即要騰出位置給許眠,哪知晏初水卻飄出一句:“你走什麼?”
殷同塵剛抬起的部又落了回去。
許眠歪著腦袋打量晏初水,想看他氣消了冇,可他一言不發,讓人猜不心思,隻好試探地了一句:“初水哥哥。”
晏初水打開麵前的一罐八寶粥,並不應。
那就是還在生氣了。
不過許眠一向粘人,哪怕他不理睬,也能自個繼續問:“你怎麼在餐廳裡還吃八寶粥啊?”
晏初水掰開一次塑料勺,依舊不回答。
何染染左右看看,瞧出了一點苗頭,上前一步,照著許眠的話一模一樣地問了一遍:“晏總,你怎麼在餐廳裡還吃八寶粥啊?”
果不其然。
晏初水立刻就回答了。
“因為安全。”
“……”
許眠又問:“八寶粥也是彆人煮好放進罐子裡的,這是自助餐廳,誰也不知道你會拿哪一份食呀。”
晏初水低頭喝粥。
何染染複讀:“八寶粥也是彆人煮好放進罐子裡的,這是自助餐廳,誰也不知道你會拿哪一份食呀。”
晏初水放下了勺子。
他用一種冰冷的語調,說了一個更冷的知識:“你不知道嗎?八寶粥是先裝好生粥料,再連著封罐煮的。”
“???”
誰會知道這種事啊!
“所以這纔是真正的無菌食。”
“……”
八寶粥無不無菌暫且不說,晏初水卻是真的傲。暗青的襯從第一顆鈕釦扣到最後一顆,餐巾鋪得整整齊齊,不讓自己的手及桌麵分毫,除八寶粥外,他的另一半早餐是兩片封包裝的全麥麪包。
世間混沌汙穢,獨他纖塵不染。
許眠低下圓圓的小腦袋,勾起角淺淺地笑了一下。
又傲又講究,還乾乾淨淨的。
好想把他……
弄、臟、啊。
這麼癡癡地想著,那雙小鹿眼就越發的清澈,像是落進了滿天星辰,一片明淨的閃耀。晏初水稍有不慎,對視了一眼。
心就被了一下。
看樣子……是在反思?知道自己做錯事了?
他收回目,輕咳了兩聲。
“你們今天要做什麼?”說罷,他特意申明,“我問的是何染染。”
何染染撓頭,哪知道自己今天要做什麼,連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裡都不知道。打輔助的意思,不就是不用做主麼?
“晏總你覺得我今天應該做什麼?”反問道。
晏初水撥弄著罐子裡唯一的一顆紅棗,輕描淡寫地說:“我帶你來這裡是寫生的。”
言外之意就是,讓帶著許眠好好畫畫,彆瞎跑、彆瞎玩,尤其是什麼遊泳池……
寫生?
何染染還真把這茬給忘了。
低嗓音,問:“是要我畫《韓熙載夜宴圖》那種麼?”
《韓熙載夜宴圖》,十大傳世名畫之一,是南唐後主李煜因疑心居高位的韓熙載,便派畫院待詔顧閎中前往韓府赴宴,命他將宴會上見到的人、發生的事都一一畫下來向自己彙報,而繪製出一幅人長卷。
何染染深刻地分析了一下自己現在的境,那是標準的“在曹營心在漢”,為墨韻的簽約畫家,卻混跡於瀚佳的大本營,不畫《韓熙載夜宴圖》,還能畫什麼?
晏初水衝勾勾手指。
何染染靠了過去。
“你能畫得出來?”他幽幽地問。
嗯,畫不出來。
何染染直起子,一秒改口:“蘭藍說今天要去竹海寫生,約了我們一起。”
“哦?”
晏初水發出一聲長長的疑問。
許眠小聲道:“我也會去的。”
他的睫微微了一下,不置可否。
何染染瞟了殷同塵一眼,後者給了一個“天大地大、老闆最大”的眼神,輔助立刻就懂了。
“歡迎晏總蒞臨指導啊!”
晏初水流出一既勉強又可以勉強的神,隻是目一瞥,突然定格在許眠的額頭上——正中央的鼓包已經消了大半,但紅腫的地方變了暗紫的淤青,落在白淨小巧的麵孔上,是一塊讓他十分不舒服的痕跡。
“怎麼弄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並冇有對著何染染,而是直接看著許眠問的。
然而何染染一時接順了,這一次,也儘職儘責地搶在許眠的前頭。
“那個啊,聽說給王隨磕了個頭。”
“……”
晏初水憤然起。
“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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